作者:发电姬
平安进正堂时,双手拿着一个小食盒,是刚刚怡德院的小厨房得了信,刘妈妈给她塞的桃儿蜜饯。
雪芝搬来一旁四方绣凳,是平安常坐的凳子,平安怀里就揣着盒子,捱着秦老夫人坐。
秦老夫人望着坐在自己膝畔的孙女,语气些微缓和,问平安:“他们打架,你看到了?”
平安回想了一下:“三个人,打二哥和张大哥。”
冯夫人:“三打二,这何家也真不讲究,还武夫之家呢,毫无武德,”又问平安,“还有呢?”
平安循着记忆,说:“大哥倒两个,二哥撞一个。”
冯夫人听得很是好奇,这张大壮居然这么能打,一人挑两?这倒也罢,薛镐怎么撞的人?听起来还怪有趣的。
秦老夫人问:“怎么撞的?”
薛瀚虽有气,此时也竖起耳朵。
平安认真想了想,稍微屈膝起身,她抬头靠近老太太。
秦老夫人一愣,她睁着眼睛,便见那乖软的孙女,将自己额头轻轻贴在她额角,像小猫似的蹭蹭自己,暖融融的。
平安“撞”了下秦老夫人,才坐回去,说:“这样,撞。”
秦老夫人:“……”
薛瀚咳嗽一声:“那小子……算什么,铁头功吗?”
雪芝和彩芝、青莲几人,也侧过身,忍着不笑,冯夫人却再也忍不住,心软成一团,把平安招过去:“乖儿,来撞一下娘亲。”
本来今日之事太多,家中几个大人心中各有烦扰,一时,心却都松弛下去。
秦老夫人微微弯了下唇角。
既知何家没占到便宜,虽输得难看,却没流血,想来何家输得丢人,也不会到处宣扬。
反过来,他们输给文臣薛家,只要薛家不宣扬,就是给他们面子,反而能护住最后的体面。
她松开眉头,说:“这事暂且如此。雪芝,从我库房拿两支碧玉簪,去听雨阁告诉老三一声没事了,不用担心。”
老太太考虑周到,薛常安胆大心细,进宫所得结果不和快点她说,她定会想上许久,辗转反侧。
雪芝“诶”了声。
冯夫人抱着平安在怀中,蹭着女儿额头,却听秦老夫人:“今日还有另一件事。”
薛瀚和母亲对了个眼神,把圣旨拿出来,对冯夫人和平安道:“陛下定下平安和王爷的婚期,就在明年二月初一。”
冯夫人一下愣住:“这么快?”
薛瀚摸摸鼻尖。
秦老夫人沉着道:“暂且定下来也好,先把有些人的心思按一按。”免得无端又拿平安做筏子,这也是她最开始进宫的目的。
平安听到这儿,慢慢地反应过来。
咦,她和王爷吗?
想到自己的小龙舟,她轻轻皱了下鼻头。
怎么防呢。
…
听雨阁。
薛常安写了一下午的字,手腕有点疼,如此,心中刚静了点。
红叶进屋,语气着急:“姑娘!老太太房里来人了!”
雪芝跟在她身后进来,她绽出笑容,将手中的盒子递给薛常安,笑道:“姑娘安心,这事老太太、太太和老爷都解决了。”
薛常安愣了愣,都没接过盒子,只问:“我不用去庄子?”
雪芝:“什么庄子?道歉都不用,就等何家的来吧!老太太说:没事了,不要多想。”
一瞬,薛常安心中石头落地,眼前模糊。
雪芝又说:“还好三姑娘给二姑娘出头,否则,这事怕一旦传成茶余饭后的闲话,就控制不住了。”
雪芝走后,红叶高兴极了。
之前她想让自家姑娘亲近二姑娘,姑娘如何都不肯,如今,姑娘为二姑娘做了一件大事,想来,冯夫人也能看在眼里,自不比明芜院的差!
红叶笑着说:“连雪芝姐姐都说还好有姑娘出头,真好!”
却看薛常安撇过脸,她只露出侧脸,哼了一声,说:“谁给她出头了,我只是看不惯何宝月。”
红叶:“……”
…
永安街后巷。
薛镐躲在张大壮居住的院子中,他揉着额头:“嘶,真疼!是不是肿了个包?”
张大壮:“没肿,不过疼也该,谁让你逃的,早早跟他打就是了,又不是打不过。”
薛镐想起自己前面的怂样,也觉得好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就总觉得打不过,可真动手了,却比想象中简单。
何家世代练武,一家从军,噱头很能唬人,他自己能赢确实意外,不过,张大壮可是赢了技艺更成熟的何二郎和四郎。
薛镐给张大壮肩膀来了一下:“你小子,竟也这么深藏不露。”
张大壮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比抓野兔简单多了。”
薛镐叹气:“我好像闯了大祸,现在不回家,真的好吗?”
张大壮笑了:“你都知道自己闯祸了,干嘛还非要回家找打?肯定躲一天再说啊!你放心,小妹在,你爹娘再生气,不消多久就消气了。”
以前在皖南,他闯了祸,一般躲去山里,等张德福和周氏气消,尤其有了平安后,他们就是再气,也不会气很久。
薛镐思来想去,他还是有点怕,四五年前,他和庆顺王府的打架,被祖母罚了家法,躺床上三天。
薛镐说:“不行,我还是回去吧!”
此时天色黑了,薛镐带着小厮,做贼似的,悄悄从后门回家,刚路过春蘅院,正好和出来消食散步的平安和彩芝遇上。
平安叫他:“二哥。”
薛镐很是吓一跳,还好没看到冯夫人,他搓搓鼻子,便问:“二妹妹,你吃完了?”
平安“嗯”了声,只管盯着薛镐的额头瞧。
薛镐想起自己下午那一威风的头槌,腰背挺直,显摆:“怎么样,打跑了何家那群人,二哥很厉害吧?”
平安指着他额头:“有个大包。”
薛镐赶紧捂了下额头,无声倒吸口气,他就说肿了嘛,张大壮诓我!
再看平安,还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儿盯着自己,她仿佛第一次看人头上长包,很是新奇。
薛镐福至心灵,他低下头,指指额上大包:“来吧,随便摸,二哥不怕疼。”
平安抬起手,总算摸到了二哥头上的大包。
她轻轻“哇”了一声:“铁头功。”
彩芝忍不住笑了下,薛镐一冷,不由也嘿嘿笑了起来:“没错,我有铁头功。”
对,他没做错,都怪何家的管不住嘴,敢开罪二妹妹,怎么好意思上门讨说法呢?下次他们还来,他还敢打!
再往自己院子去时,他挺起腰杆,就算这次再被家法伺候,他也不怕了。
然而没多久,太太房里的琥珀,送来了一罐消肿的红玉膏。
薛镐:“什么意思?”
琥珀笑道:“给二爷治‘铁头功’用的!”
薛镐捧着红玉膏,好一会儿反应不来,这事居然这么过去啦?真不用罚家法了?
那真是太好了!
…
却说京中,各家和乐融融,实则都留了个心眼,盯着薛何二家。
便知薛瀚先进宫,后何磐也进宫,只是薛瀚是满心激动欢喜出宫,何磐是被陛下斥责好几句,灰溜溜出宫的。
没多久,何磐带着一份礼单,登薛家的门致歉,众人便都晓得了,得,薛家占理了!
既是薛家占理,何宝月口中“薛平安是被拐走”之语,也没了依据,反之,她却被薛家三姑娘打了一巴掌,却还得道歉,真真没脸。
京中有心的贵妇,暗暗重新审视薛三姑娘,原以为她与薛大姑娘一般,是个任人拿捏的主,不成想,有这般机敏。
之后,便是何宝月称病在家,推了不少本来应承好的宴席,怕是短时日里,都不会走动了。
这还没完,很快,豫王与薛家的婚期既定,便也传出去了。
一时,各家心思不一。
这日,徐敏儿照旧进宫伴读,进宫前,又遇上薛家三安。
依然是薛静安和她招呼:“敏姐姐,上回在你家,真是叨扰了。”
徐敏儿一笑:“哪里,是我没招待好你们。”
她偷偷瞧薛常安,薛常安似乎一如既往,不因打人无事而洋洋自得,只是她往常那种孤高之感,竟弱了几分。
徐敏儿不由猜,她们三姐妹,刚刚在马车里,一定有说有笑的。
可是,她们这样的人家,姊妹之间,真的可以互送小龙舟,说说笑笑吗?一两个就算了,三个都行?
徐敏儿按下心内升腾的奇异感觉,瞥向一侧的平安。
平安有些犯困,浓密的长睫低垂,姣好白净的面庞,一片恬然,仿佛近来京中噪然声息,与她无关。
徐敏儿想起,薛平安是被拐走的消息,就是自己府上传出去的,可是竟不了了之,宁国公府能打出的好牌,竟一张不留了。
徐敏儿咬了咬唇。
这时,一个老嬷嬷带着大宫女,她们在甬道等候多时,老嬷嬷走上前,对四位姑娘点头,又单独对平安说:“薛二姑娘,老奴是太寿宫掌事庞嬷嬷。”
薛静安和薛常安认得她,前面平安在宫里被玉慧闹了一出,她们回去后,冯夫人就让她们记住各宫掌事嬷嬷。
薛静安问庞嬷嬷:“嬷嬷所为何事?”
庞嬷嬷笑道:“元太妃近日得了一套曲谱,想与二姑娘讨论一番,已与八公主请示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