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电姬
平安指着手里的笼子,她抬眼,目光茫然,蒙着一层水雾般:“兔子,跑了。”
薛镐:“嗐,多大事,我们去给你再抓一只!”
平安没有吭声。
张大壮琢磨过来:“我们去帮你找回来!”
平安眼里微微一亮:“好。”
徐砚说:“多一人总是好的,我可以帮忙。”
薛镐:“也行,你在这儿找,我和大壮去林子那边。”
…
营帐内,一片清冷。
裴诠换上骑装,他戴上护腕,看着自己关在笼子里的兔子,隔着栏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抚摸着兔子的脑袋。
这是她换给他的兔子,脾气也好,谁都可以摸摸它,像她。
他收回手,摩挲了一下指腹,还残余着那种软和,与温暖。
就该养在身边,好好看着,才好。
刘公公道:“殿下。”
裴诠问:“何家的那只兔子,没送出去吧。”
他猎得老虎,却是以薛家的名义,何家再不识相,也该记起,豫王府和薛家的婚期早就定下来了。
刘公公擦擦汗:“是。”就是按下个何二郎,又出来个徐家的,好像还在帮平安找什么,这该怎么说呢……
刘公公犹豫着,裴诠拿起挂在营帐墙上的弓箭,他手指拉了下弦,绷得指肚泛白,指节分明。
他要进山了。
裴诠说:“让李敬在北面山等着。”
刘公公有些担心:“殿下,李敬会不会离殿下太远了。”李敬是裴诠的心腹死士,管着一队武技高强的暗卫。
裴诠:“无妨。”昨天猎虎已经打草惊蛇,他再多带些人,太子不会有动静。
如往常般点了四个侍卫,裴诠翻身上马,一踢马腹,往山林中走去。
他气定神闲,在山中转了一个时辰,期间,还杀了几只猎物,让一个侍卫带回去,便又继续往深处走。
不一会儿,林中骤然传来一阵隐匿的脚步声,侍卫道:“什么人!”
却看四周,突然出现十几道身着黑衣的身影,果然是好大的阵仗。
李敬和暗卫还有一刻钟才能到。
侍卫:“刺客!王爷快撤!”
喊杀声起,裴诠眼中一片寒凉,他拉弓打箭,五年前左臂受伤的地方,隐约泛疼,这让他眼底漫开猩红。
却在这时,变故突生,橐橐马蹄声骤起,两匹马骤然冲进这场子里。
裴诠抬眸,却是薛家的薛镐。
薛镐大惊失色:“王爷!”
跟在薛镐身边的张大壮,一听薛镐的称呼,立时反应过来,这是他妹夫?再看这场景,竟有人敢杀他们妹夫?这可不成!
他爆出惊天动地的一喝:“嗬!”
第32章
“什么,豫王遇刺?”张皇后猛地站起来。
她毫不犹豫,指着外面:“快,把太子妃给本宫请过来!”
不一会儿,太子妃李氏过来了,张皇后让人把守门外,对李氏说:“本宫不是说过,不要在秋狩动手么?”
李氏:“臣妾,臣妾不知道啊。”
张皇后指着她:“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撺掇太子把豫王当软柿子就算了,以前秋狩做过的事,如今再来一遍,是当群臣不长眼?”
李氏知道怕了,连忙和盘托出:“母后,这回臣妾本也不知情,是太子殿下让人动手了,才告知臣妾的。”
“殿下说,若那豫王能死,就是暴露了也无妨,可谁晓得那豫王福大,竟是没死,这下,这下可是闯了大祸了,如何是好?”
张皇后闭目,心中悲痛愤怒。
知子莫若至亲,十几年前,青年时候的太子,籍籍无名,不见经传,若一辈子如此,不至于犯大错。
可后来,他一步登天,轻易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心飘了,就再不可能拱手让出一切,以至于明火执仗,横行无忌。
缓了一会儿,张皇后说:“去让那孽子过来,和本宫一同见陛下!”
…
很快,豫王遇刺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群臣不管文武,皆是又惊又怒:“时隔五年,豫王殿下竟又在秋狩遇刺,先帝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先帝将江山托付于陛下,陛下善待豫王,大盛乃是人人皆知,如今竟有人行如此忤逆之事,实在藐视先帝和陛下!”
“先帝仁善,豫王却屡遭毒手,真真是……”
“……”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然先帝朝才人辈出,治世清明,万宣帝在继位前,只是地方小小藩王,没有自己的班底,要治理偌大的大盛,必须仰赖先帝臣子。
十几年了,朝中源源不断注入新血,当年追随先帝的臣子,有的告老还乡,有的被贬谪,有的下大牢。
但也有的官至内阁,有的把守京畿重地,有的任一方大员。
朝臣对皇权毫无二心,倾力辅佐万宣帝,盖因万宣帝是先帝祭过天地,告过祖先的正统之一。
可当今太子无承嗣子,还政先帝已是大势,总不能再去乡间遴选个小小藩王,先不说对不对得起圣祖,就是京中的权力格局,又要被打散。
在京中耕耘多年的世家群臣,又怎么肯在已有先帝血脉的情况下,再去从头培养一个毫无根基的乡巴佬呢?
于是,豫王遇刺,几乎等同于皇储遇刺。
众人惊怒交加,心里却也有了猜测,如今最不愿还政先帝的,只有太子。
太子在六部中虽占其三,却不是最要紧的几个权力机关,加之今年起,万宣帝培养豫王,触动太子利益,太子不甘,也是寻常。
这次秋狩,只要稍加盘查就知道,太子插手了禁卫军的轮值守备,他竟连做手脚,都没擦干净痕迹。
说个大逆不道的,明君难求,为人臣子,焉有不怕暴君和昏君的,如今太子之作为,既残暴,也昏庸。
臣子们不由纳闷,素有敦厚仁慈名声的万宣帝,怎么膝下就只有一个暴昏双全的太子殿下呢?
再看豫王,少年风姿卓绝,颇有帝王气度,毫不贪权,入户部只要了一个六品主事,饶是如此,万宣帝交代的事,也都办得十分漂亮。
还是先帝的血脉好啊。
只是太子仍是太子,朝臣不会到处嚷嚷揣测,心中却已有所动摇。
天色已黑,秋风萧瑟,簌簌往人衣襟里钻,皇家猎场充满肃杀之气,臣子们冷得笼紧袖子,挤在皇家几个营帐前,等待消息。
薛瀚和薛铸也在其中,他们面色焦灼,不管是身为臣子本分,还是婚约相关的缘故。
还没等到万宣帝的圣意,人群突然让出一条路,冷风之中,张皇后与太子殿下褪下华裳,只着一袭布衣,面容憔悴,被冻得瑟瑟发抖。
皇后和太子竟然如此装扮,似乎回到他们当年在地方勤谨节约的模样。
群臣哑然,母子二人在朝臣的目光里,步入了营帐。
张皇后携太子殿下一入营帐,双双跪下,太子殿下饱含真情,慷慨激昂道:“父皇,儿臣知错!”
“儿臣不该妄自插手禁卫守备,却不想让奸佞有了可乘之机,致皇叔于危难之中,实为大错特错!儿臣甘愿受罚,只望皇叔身体安康!”
臣子们听到营帐里传出的声音,面面相觑,心中也明白,张皇后是个聪明人,这一计,定是她出的。
薛瀚缓缓吸了口气。
他想,太子如今肆无忌惮,目无王法,是不是也有一定缘故,是张皇后屡屡为他做的事收尾呢?
薛瀚一怔,再看薛铸,突的明白了为何自己母亲,京中人人敬重的老太君,要突然吃斋念佛,避世不问。
原来如此,若总求老太君给小一辈兜底,小辈要么眼睛长到头顶,没了自知之明,要么失去判断力,毫无主见。
太子属于前者,薛铸则属于后者,可惜薛铸已经这样了。
薛瀚还在想的时候,兴华殿的周公公从另一边走来:“薛大人!”
薛瀚:“公公这是?”
周公公:“薛二郎护驾有功,只是受了点伤,大人快随奴婢前往吧!”
薛瀚震惊:“什么?”
其他人也诧异,要么是不在一个圈子,从没听说过薛二郎的名声的,要么是知道薛二郎斗鸡走狗,一事无成的。
他们却第一次听说,他还能护驾有功。
比起护驾,薛瀚更在意薛镐伤情,再顾不得皇家的事,他和薛铸着急忙慌地赶去御医的营帐。
还好,薛镐全须全尾,就是手上有刀伤,御医给他敷药,他龇牙咧嘴的。
薛铸冲上前:“你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嘶,流血了!”
薛镐:“没事,不严重,就是破了点皮……”
薛铸松口气,又问:“听说你护驾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薛镐挠挠脑袋:“这个嘛……”
要说自己护驾了,那确实也是,当时场上对方是十几个人,而他和张大壮,以及豫王那边合起来,才六人。
就是豫王唯一受的伤,和刺客的关系,好像不是那么大。
当时一场恶战后,见王爷没有受伤,薛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王爷神色冷淡,他拿起一柄雪亮的剑,在手心一刺。
剑变红了。
薛镐看傻了,豫王动手前,半点看不出犹豫,滴滴答答的血珠,也如落雨般,洒在周围树上,他却不为所动。
那股狠劲,令人心惊,不敢再直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