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夙
他安抚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应对。”
“下回你安安稳稳待在府中,外头的事?,一切有我。”
江婉柔忽然瞪大眼眸:“还?有下回?”
一次就叫她胆战心惊了,从前不觉得,陆奉一出事?,那真和天塌了一样,没有他,谁来庇护齐王府,庇护她们母子呢?
今天她耍了个小心思,脸上涂了白粉,怕自己哭不出来,袖中放了生?姜。再扯上淮翊的大旗,顺带给陆奉卖卖惨,今日成功了,有她的功劳,但最重要的还?是皇帝。
皇帝终归疼爱陆奉,帝心在他身上,她送股小风,皇帝顺势递个台阶,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下回?他还?想做什么!江婉柔不想终日担惊受怕,正要开口,陆奉问道:“今日你和父皇说了什么?竟能说动他。”
皇帝说陆奉是头倔驴,但他同样说过,陆奉是最像他的儿?子,皇帝的脾气也不遑多让,他在龙椅上坐久了,比陆奉更固执难劝。
她能说动皇帝,叫陆奉也吃了一惊。
出了宫门,江婉柔这会儿?可不打算“自谦”,她也实打实为陆奉做了诸多打算。她把过程说得曲折艰难,皇帝屡次发怒,她谨小慎微才得以脱身。她不仅想叫陆奉知道,她为他做了什么,更想劝劝他,以后?少?折腾点儿?,至少?想想她们母子。
江婉柔红着眼睛,摇晃陆奉的手臂,“夫君,咱们安安稳稳过日子吧,再来一次,妾害怕。”
陆奉淡笑了下,答非所问道:“我在,不必怕。”
江婉柔幽怨地看着他,抬起手掩面,忽地被陆奉一把钳住手腕,粗粝的大掌紧贴她的小臂往里探,江婉柔一惊,心道陆奉精力这么好?!接着,陆奉从她袖中摸出块生?姜。
江婉柔:“……”
陆奉瞧了一眼,把生?姜抛到外头,看着江婉柔红红的眼睛,叹道:“日后?莫耍这些小聪明。”
他可以由着她,可皇帝岂容他人愚弄?这回走运,若有下一次,他不在她身边……陆奉不敢想下去。
江婉柔眼睁睁看着姜块被抛出去,不服气地嘟囔道:“要不是妾身的小聪明,夫君现在还?在养心殿呢。”
管他什么大智谋、小把戏,只要有用就是好?招!江婉柔低着头,手指搅弄着衣袖,闷闷不说话。
陆奉皱起剑眉,“听话。”
江婉柔抬起头,凶巴巴道:“你都不听我的!”
他反正从来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凭什么叫她听话。
江婉柔鲜少?反驳陆奉,就算有时候不认同,她也会先顺着他,再徐徐图之。这回她也生?气。皇帝威仪赫赫,又向来对她不喜,她方才提心吊胆,出文华殿的门时,双腿直打颤。
自从当上国公府的大夫人,后?来成为齐王妃,江婉柔的膝盖骨硬了,一年到头也跪不了几次,今天为他又磕又跪,他还?不领情!
江婉柔双眸瞪着他,只是时机不巧,刚用过姜水,她的眼底红红的,像陆奉曾经给她抓的雪团,可怜又可爱。
看得陆奉心中泛软,他抚摸江婉柔的后?背,低声?哄道:“听你的。”
“都听你的。”
陆奉其实不大会哄人,只是他说这话时,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看着江婉柔,声?音低沉醇厚,江婉柔心中闷气,一下子散了。
她忽然理?解了何谓“美?人计”。很少?有人敢直视陆奉,殊不知外头传“面若阎罗”齐王殿下,有一副绝顶俊美?的好?相?貌,连眉骨上那道疤都恰到好?处。
叫她的心惴惴直跳。
***
两?人互相?为对方的美?色所迷,没吵起来又缠缠绵绵抱在一处腻歪。回到王府,陆淮翊读完晨课,刚得知这个消息,父亲母亲已?经双双携手,恩恩爱爱把家还?了。
虚惊一场,阖府上下都放了心。江婉柔陪陆奉用过膳,叫他去休憩。她以为皇帝既然叫陆奉回来,这事?便了了,后?续的发展远远超她的意料。
皇帝他老人家金口玉言,说的是:叫那逆子回府,好?好?反省,想明白了再来见?朕!
反省,是不能踏出府门,不能上朝,形如“软禁”的反省。
陆奉原先领着户部的职位,如今大获全胜,回京没有任何封赏,触怒帝王,在养心殿跪了一夜后?,现下被关?在府中“反省”。
除了府外没有御林军围守,这一切,和当初的恭王何其相?似!恭王被贬为庶人,至今
不得自由,如同废人,那现下功高震主的齐王……
诸臣各怀心思,自陆奉出征起,平静已?久的朝堂,渐渐开始躁动起来。有人暗搓搓试探皇帝的心意,有人投靠了英王、敏王之流,企图搜集罪证,坐实陆奉“拥兵自重”的罪名。
外头流言满天飞,乱成了一锅粥。处在漩涡中心的陆奉倒是安之若素。皇帝叫他“反省”,他就每日待在府中,读书习武,教养儿?子。一个月下来,连从前看见?他就哭的双胞胎都认爹了。
最先受不了的,是扶着腰身的江婉柔。
第104章 给你出气
炎炎夏日,锦光院姹紫嫣红,各色的牡丹、芍药争妍斗艳。池畔边的太湖石错落有致,水映天光,粉的白的芙蕖摇曳生姿,锦鲤在水中?游荡着?抢鱼食,泛起阵阵涟漪。
在池畔的六角亭处,江婉柔一身轻薄的罗裳,站在栏杆前,轻摇团扇,脸上神色恹恹。
“哎呦,王妃娘娘,您不能再?喂了,这鱼儿快叫您撑死了。”
翠珠端着?一盆冰鉴上来,接过江婉柔手中?的鱼钵和团扇,给她扇凉风。
江婉柔叹了口气,扶着?酸软的腰肢坐在亭里的石凳上。
她问道?:“王爷呢?”
翠珠回道?:“王爷这会儿和世子?爷在演武场,对了,王爷吩咐,今晚叫咱们院里留灯。”
闻言,江婉柔的脸上显出一丝苦闷。
陆奉被勒令“反省”的这段日子?,他?的日子?非常规律。早晨辰时起身,去院中?打半个时辰拳,沐浴用膳,然后去前院书房和陆淮翊一起读书,顺带考校儿子?功课。午膳后小憩片刻,带陆淮翊去演武场拉弓练剑;天微黑时,回锦光院用晚膳,不等星光布满天幕,夫妻俩已经被翻红浪,共赴巫山了。
陆奉的体力实在太好,从前公务缠身,一个月可能有十天八天不在府中?,有时间歇歇,江婉柔倒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成日缠绵,他?龙精虎猛的,她实在吃不消。
短短一个月,她的眼底已经泛起乌青。后来她想?了个招,早早用过晚膳歇息,等陆奉回来,她已经呼呼大睡。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几天,陆奉仿佛琢磨出味儿来了,提前传话,叫锦光院留灯。
只听见?“留灯”二字,江婉柔已经感觉腰身隐隐作痛。多亏了床榻暗格里那些东西,比路上舒坦些,可也?架不住陆奉成夜地折腾。从前他?只是闷头?干,后来夫妻感情渐好,他?又看?见?她擅舞,腰肢柔软,能摆出各种姿势,得的趣儿多了,花样也?层出不穷。
虽然陆奉不承认,江婉柔怀疑他?偷偷看?了避火图。
江婉柔脸上的苦相太明显,翠珠以为她在齐王府的前途忧愁,宽慰道?:“娘娘别?慌,天塌下来,有王爷顶着?。”
这一个月,不管外面如何纷扰,齐王府内一派悠然,江婉柔治家有方,趁乱揪出了几个往外头?传消息的探子?,直接乱棍打死,命阖府观刑。王妃娘娘仁慈宽厚,平时从不无故打骂责罚下人,出手就是雷霆手段,一下震住了慌乱的人心。
加上陆奉安之若素,和恭王被囚时癫狂的样子?截然不同,王府最大的两位主子?都不慌,其余人也?渐渐定下心,只等圣上解齐王府的禁。
江婉柔笑了下,问翠珠:“今日可有人拜访王爷?”
陆奉“闭门思过”,没有皇帝的御令不能出去,但拦不住旁人拜访。她原先以为凭陆奉的名声,估计门可罗雀,谁想?还真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儿出头?。户部尚书、现任的禁龙司指挥使,吏部侍郎裴璋……裴璋在突厥功绩显著,加上上回在江南的功劳,皇帝朱笔一挥,直接叫裴璋入了内阁,成为本朝最年?轻的阁臣。
裴侍郎自从入京后便荣宠不断,如今更是春风得意,可惜,年?纪轻轻便成了鳏夫。他?低调地办了江婉莹的丧事,对外缄口不言。那会儿正是陆奉“思过”期间,江婉柔叫人送了祭品,两人再?无旁的交集。
翠珠想?了一会儿,“今早陆国公府的二爷和三爷来拜见?王爷,留了整整一个晌午。”
两个小叔子??
江婉柔神情恍惚,这日子?过得太快了,没过几天齐王妃的日子?,她便跟着?陆奉随军,回来还没喘口气,就出了这档子?事。
虽然圣上并未对儿媳禁足,且时常宣陆淮翊进宫陪他?。但夫君被罚,江婉柔这个做妻子?的,总不能天天描眉画眼,四处去吃席走动。
她已经大半年?没有去过陆国公府,也?不知道?姚金玉和周若彤把府中?打理的怎么?样,还有老祖宗,她老人家身子?骨儿可好?当初硬瞒着?陆奉的身世,不知道?还瞒不瞒得住。
江婉柔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心赏景,去了丽姨娘的院子?里,逗逗淮翎和明珠兄妹俩。两个孩子?正是学话的时候,丽姨娘哄着?他?们叫“娘”,孩子?们口齿不清,江婉柔听了半天的“凉凉”,沉重?的心情稍微放松。
晚上,等陆奉回来,看着面色如常的男人,她率先问道?:“夫君,父皇何时才能消气呀,我想?出门了。”
陆奉一顿,烛火下她的肌肤雪白,绸缎般的黑发蜿蜒垂下,刚洗浴过,雪白的肌肤泛红,像一颗熟透的,泛着?汁水的甜荔枝。
陆奉眸光一黯,朝她伸出手。
“过来。”
良辰美景,美人在怀,人生得意事莫不如是,岂能辜负。
江婉柔睫毛颤动,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颈,低声道?:“好人,今天饶了我吧,好疼。”
陆奉声音低沉,“哪里疼。”
“腰疼……嗳,你?别?——说正事呐!”
粗粝的掌心贴着?寝衣游移,夏日衣衫薄,酥酥麻麻,叫她的腰一下就软了。
陆奉低笑一声,“给你?揉揉。”
江婉柔狐疑地瞪了他?一眼,定了定神,问道?:“夫君,咱们府中?到底什么?时候能解禁呀?”
陆奉挑眉,“听父皇旨意。”
又来了,每次都是这样搪塞她,江婉柔瘪瘪嘴,父皇总宣召淮翊,不是明晃晃的暗示么??就等陆奉服软了,难道?叫身为天子?的父皇亲自来请他?吗?
况且当初陆奉提前那句叮嘱,早算准了父皇会发怒,说不准他?还是故意的,陆奉什么?都不告诉她,这段日子?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叫她心里发慌。
陆奉龙精虎猛,叫她一觉睡到大天亮,有时候她先睡,陆奉不舍得叫醒她,她睡饱了,偶尔会在晚上起夜。
榻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床边连热乎气都没了。
她第二日一早问值夜的丫鬟,丫鬟一脸茫然,“王爷……一直在房里啊。”
……
江婉柔按捺不发,直到前几日,现任禁龙司指挥使拜访,厨房做了绿豆汤,她怕丫鬟送去的,他?不喝,她亲自拎着?食盒送去书房。
绿豆百合汤,消暑,解火。为了她的腰,得叫陆奉好好败败火气。
隔着?门板,她隐约听到几句话。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只等王爷一声令下……”
“我等誓死效忠王爷……”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她来不及多听就被陆奉揪了出来,江婉柔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他?,陆奉面无表情,眸光锐利,身上的杀意犹如实质,叫江婉柔脸色煞白。
看?见?她的瞬间,陆奉也?怔了怔,江婉柔往后退了一步,福了个身,道?:“夏日炎热,妾身给王爷送解暑汤,不料王爷有贵客在此,恕妾身失礼。”
现任的禁龙司指挥使名叫霍费昂,年?近四十,肤色偏深,阔面方脸,见?是齐王的内人,立刻抱拳行礼,“下官见?过王妃娘娘。”
他?转向陆奉,“不觉叨扰已久,属下告辞。”
陆奉点了点头?,把江婉柔臂弯的食盒接过来,拉过她的手臂,轻轻揉捏。
“这点小事,何须你?亲自跑一趟。”
他?声音温和,一点儿看?不出方才杀意凛然的样子?,江婉柔怯怯瞧着?他?,对上陆奉的黑眸,他?顺势一拉,叫她坐在他?怀里。
“吓坏了?方才不是冲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