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福宝
高大姐跟道:“后来诬陷她那个邻居和其他跟着落井下石编排她的村里人,据说也没得好下场,听说好几个都长了口疮,还有大白日就莫名其妙掉粪坑里的,可见老天爷是有眼的,背后嚼人舌根的人,早晚要遭报应。”
其余女子也跟着称是,如此,即便有小心思的,有些闲话往后也不好说了。
高大姐又适时换了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劝芸香说从前夫妻有什么矛盾误会都过去了,只看这回这事,容家二爷还是很有担当的。
高小妹也跟着劝说这个家里到底还是该有个男人才是,你们夫妻分开这么久,还能再见着,就是老天爷不让你们分开。众女子便也顺着这话说开,纷纷劝解芸香夫妻和好,一家团聚,又少不得拿自己家夫妻吵架的事举例,说起各自家事来。
众人聊了半日家常,各自道别,芸香送走了其余诸人,找由头留了高氏姐妹单独说话。她心里明白高氏姐妹这半日话里话外地在给她解围,又堵了闲人往后再想嚼舌根子的嘴,心中很是感激。
除此之外,也是知道程捕头和颜秀才都在堂上给做了证,还在官府的文书上签字画押,这可不是小事。毕竟,冬儿确实是冯寄生的亲子,程捕头和颜秀才这是给做了伪证,万一将来案子有了变数,追究起来,连累了他们两家,她真的对不住人家。甚至,人家如此待她,她之前都未亲口与人家诉说实情,倒像是把人家当做外人一般。
芸香拉着高氏姐妹回屋,满心的愧疚与感激,“今天多亏了两位姐姐,才没叫人看了笑话,妹妹心里感激又羞愧,从前没对姐姐们说实话,不是有意想瞒,只是……”
“别说了……”高大姐拉了芸香,拦了她的话,“姐姐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的,婶子已跟我们说过了,少卿也特意找过志远他爹还有如玉他爹聊过……”
芸香愕然,她知道嘉言和冬儿出事后,爹娘便把事情原委与程捕头那边说过,却不知容少卿竟也找程捕头和颜秀才单独说过此事。
高大姐道:“这事已经过去了,志远他爹还有如玉他爹给佐证画押的事,你也别担心,别多想,咱们是一家人,自然要心往一处拧,劲儿往一处使。这事儿啊,志远他爹也跟我说过,有没有别的因果,姓冯的掳人勒索是事实,犯的是死罪,犯不着为这种人毁了自己的好日子。”
怕芸香仍不放心,高大姐又接着道,“听说容家那边也没少使劲,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再者,这事儿县老爷白纸黑字自己写的条陈报上去的,他也不想节外生枝不是?当官的不比咱们谨慎精明吗,你放心,这事儿出不了岔子。”
高小妹也拉了芸香的手,“姐姐说的对,这事儿再不提了,往后只向前看。才她们在时,咱们说那话也是真心的,少卿是真的待你好,也值得托付,等尘埃落定,吃你们的喜酒,咱们再好好乐一乐。”
芸香已是感动得失了言语,只抬手拭泪,哽咽着点头。
第六十三章
连日奔波于官府疏通,因怕事情有变,容少卿心中一直绷着一根弦,一连数日到陈家也只是简单说一下案情进展,宽慰陈氏夫妇和芸香不用担心。偶有片刻闲暇,也是陪冬儿玩儿上一会儿,考一考之前教他背的诗、认的字可都还记得,逗他开心。
直到从程川府传来案子确凿的消息,容少卿才终于松了口气,第一时间去了陈家。陈张氏知道他的来意,怕孩子听见,便带着冬儿到邻居家玩儿,待两人走后,容少卿方对芸香和陈伯说了程川府来的消息:冯寄生并另外两个绑匪一并被判了死刑。
芸香和陈伯虽然也早从容少卿处得知了安平知县已上请程川府判处三人斩首,但乍听尘埃落定,还是有些错愕。
陈伯看向芸香,怕她妇人之仁,说出什么话来,惹得容少卿误会,以致二人生隙,便斩钉截铁地道:“判得好,这等歹毒之徒,若不早日正法,往后不定还要害多少人,只可惜是秋后问斩,要我说判个斩立决才大快人心。”
芸香闻言,并未流露半分同情或唏嘘,只浅浅叹了一声,“也好,秋后问斩就得把人送到程川府去受刑吧,若是斩立决,可不就得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再吓着孩子,他们俩这些天才见好些。”
陈伯和容少卿见芸香此态度,也便放了心,未再多说。三人默契地把话题扯开,聊了些别的闲话,芸香问容少卿留不留下吃午饭,容少卿说好,她便起身去灶房收拾,让陈伯和容少卿在屋中说话。
陈伯见容少卿的目光追随着芸香,便借口去找陈张氏和冬儿出了屋。芸香在灶房里瞥见陈伯出了院子,这会儿家中只剩了她和容少卿二人,心中不免有些慌。
当日她说了许多决绝伤人的话把容少卿赶了出去,虽然之后历了嘉言和冬儿的事,两人有许多心照不宣,但毕竟没面对面地把话说开过。
有些她当时说不出话,即便现在,依旧对他说不出口。
未几,容少卿进了灶房,问她中午吃什么,要不要帮忙。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答说不用,复又低了头往灶眼里添柴。
容少卿从墙边拿了个小木凳过来,在芸香旁边坐下,“我帮你吧火吧,两人做,快些。”
芸香并未看他,为了缓解再见后首次独处的尴尬,便随口问说:“嘉言这两日怎样了?”
“挺好。”容少卿答得简短,是有别的话想说。
芸香没再言语,等着容少卿开口,却半晌也未见他说什么,只是一根一根地往灶眼里填柴,明显心不在焉,直到柴多得快把火压灭了才发现,又忙一根根地把柴扯出来。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低沉,各自有话难言,也知道对方心里有话,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却似一场漫长的博弈。
最终是容少卿先开了口:“我过两天要走了。”
芸香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要走了?去哪儿?是出去办事走一时?还是……
素来能说会道的芸香,这会儿却不知如何应话才能不暴露自己内心的不安,不让自己显得过分局促,只是这片刻的语滞却将她的心思写得分明。
容少卿看在眼里,继续道:“你说得对,我游手好闲这么多年,没给家里出过一分力,也该懂点儿人事,为家里做些事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芸香有些着慌地看向容少卿,下意识地要解释,滞了一下,又把目光移开,低声道,“爷明白的……”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她当时说的那些话无非是想把他逼走。就是知道他一定会明白自己的用意,所以才用最尖酸刻薄的话去扎他的心窝子,故意刺痛他,拱他的火;也猜到他过后冷静下来一定还会回来,所以她才事先去找了大爷,装作利欲熏心的模样说了那番话,就是为了让大爷把他按住。
她在大爷面前那番拙劣的表演,也定然是骗不过大爷的。其实大爷信不信她是为了要一笔银子都不打紧,她只是为了让大爷知道,自己是得罪了了不得的人,不想给容家惹麻烦。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私心,就是想借大爷的口,把那些她想告诉他却又说不出口的事告诉他。
那些往事,她能对大爷说,她能对干爹娘说,甚至能对任何一个人讲,却唯独对他说不出口。
如果她离了容府之后是凭她自愿地再嫁,不论是是命运不济地做了寡妇,或是遇人不淑地被休离,哪怕再嫁个十次八次,她都没什么可羞愧的。
偏偏她不是,她是被人做配牲口一般地塞给了个卑鄙小人,被迫有了孩子,又无奈与其“私奔”,却在途中大着肚子遭弃。
干娘与她说这是她命苦,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能咬牙撑下来,已经强过多少人了,没什么可羞的。她也知这个道理,但她就是对他说不出口,她不想看他的知悉后的神情,震惊的,怜悯的,愧疚的……她统统不想看到。
芸香无言,用烧火棍拨了拨灶眼里的柴禾。
容少卿看向她,他自然明白她当日不过是故意说那些难听的话激恼他,但他还是生气,甚至委屈。他觉得以他二人的关系,她所有的难事委屈都能对他诉,可偏偏她遇着事却瞒着他,把他当个外人,还要他从他大哥那儿得知所有内情。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他坐在她的身边,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的侧颜,她的眸子,她让人心疼的故作坚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那些“自以为是”有多么愚蠢和残忍。
他凝了她片刻,低头捡了脚边的一根柴扔进灶眼里:“你还记得原润州府杜同知家的小姐吗?”
芸香未料想他忽然问这话,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然记得,怎么?”
“你知道她的事吗?”容少卿问。
芸香摇摇头:“我听腊梅提过当年润州不少官商都遭了难,只说了爷是那时入的狱,老爷也是那时故去的,并未提到别家的遭遇。”
容少卿道:“那几年润州府官宦商贾人人自危,相对与别人来说,容家倒还是轻的。杜同知因牵扯进朝中大案被撤职抄家,杜家父子流放充军,女眷被充作官妓,后杜家小姐辗转入京,做了宦官冯达的侍妾……”容少卿小心翼翼地看向芸香,“这个冯达就是冯寄生那个本家,软禁他的那个……”
芸香愕然,一时间不知哪件事更让她震惊,是容少卿那么清楚地知道那个冯太监的名字,还是杜家小姐的遭遇。杜家与容家素有交情,她见过杜家小姐一次,不负润州府第一美人之称,绝对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杜小姐当年与知府家三公子定了亲,无人不叹二人是金童玉女转世,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没想到那么一位天仙一般的人物,到最后竟然给个太监做了侍妾……
一股强烈的悲悯自芸香心中犹然而生,为杜小姐的遭遇,为她自己的遭遇,甚至,为全天下如她们一般,被命运作弄的苦命女子。
容少卿叹道:“润州府的事,多多少少都与冯达那群宦官有关……其实也不只润州府,这些年宦官专权,这天下都被他们搅了个底朝天。你也好,我也好,还有多少像杜小姐这样的人物……人人都是这大势之下的蝼蚁,苟且偷生罢了……”
芸香听闻,也只跟作一声叹息。
“不过这种日子就快到头了。”容少卿道,“朝廷中还是有许多正直的官员不齿为伍,去年,那冯达连同其他十余个作乱的宦官及其一党都被拉下马,入了天牢,听闻这次谏官们有太子支持,那群阉党想要如前次那般翻身怕也难了……”
安平县远离京城,老百姓们少闻国事,芸香也是头回听得这事。
容少卿拨了拨灶眼里的柴,诉道:“那几年我在牢里,只偶尔从狱卒那里听一些外面的事。据闻当年润州府劫难,杜家是首当其冲,润州府各官家商贾为免牵连,都避恐不及,甚有落井下石的。杜家遭难,杜小姐辗转跟了冯达之后,成了他的帮凶爪牙,回到润州帮其敛财,更对当年未能出手相助的润州官家商大肆报复,行了不少恶事,让润州府上下对齐又怕又恨……那几年的润州,多少人家破人亡,几代攒下的家业朝夕间化为乌有,唯容家还算好的,虽也大不如前,但与别家相比倒还算平安……我从旁人口中听得些传闻……说是因为我大哥与杜小姐私下有往来……”
也不用容少卿再多解释,芸香也能听明白所谓的“私下有来往”是什么意思。不过以大爷的人品及与大奶奶的夫妻感情,自然都是些无稽之谈。
容少卿顿了顿,“我是不信的,只不过众口铄金,当年同我一同入狱的,全都没了,只我一人活着出来……有身体熬不住病死的,有精神熬不住自尽的,还有被拉出去受刑,再没回来的。我虽也受刑,但从未下过死手……要说独我比旁人身强体壮,心志坚定?却也不是……后来出了狱,见着容家确实比润州府其他商家遭遇好上许多,也难免多心……”
容少卿露了惭愧之情,而让他生愧的,并非是当日信了流言而不信自己哥哥的人品,而是他当日相信流言的初衷,并不是旁人所传的那些“证据”,而是被自己内心深处对哥哥的嫉妒之心蛊惑,而情愿相信他完美的哥哥也有短处污点,会让他“心安理得”些。
芸香听了容少卿这番话,却未做他想,耳中只有他说的“同他一同入狱的都没了,独他熬了过来”,心口酸涩,心疼他。
容少卿继续道:“那时我滥酒,对家中之事不闻不问,也是这次回去,才从大哥那儿获悉内情。原来那几年大哥确实和杜小姐私下有往来,却非传闻中的男女私情,而是两人暗中配合,将容、杜两家的产业转出润州,静待时机。杜小姐那许多“助纣为虐”的事,一则是情势所迫,受制于人,另一则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暗度陈仓。去年京中出了变故,便是杜小姐立时给我哥传递了消息,趁着冯党无暇他顾的时候,帮忙把我从狱中救了出来,举家迁到了程川府。程川地偏,虽然不甚富足,却也因此少有阉党染指。这次来程川的,不止容家,杜家老小也被我大哥偷偷接来了,只不过不在安平,安排在别处,这一年来我大哥不在家的时候,就是去杜家那边照料了。”
芸香惊愕,不及她问,容少卿便解释道:“当日杜家糟逢大难,杜家父子充军,女眷被入官妓……都道杜小姐是当做玩物被巴结冯达的官员送给他的,殊不知却是杜小姐自愿的,为得就是能救下她的家人。她也确实做到了,她做了冯达的侍妾后,杜家女眷就被从判入官妓改为遣散,杜家父子虽然没免充军流放之刑,但前两年也被减刑回来了,虽然还未团聚,可到底父子俩人都还活着。”
闻此,芸香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原以为那杜小姐是有如自己一般命运凄苦,没想竟是主动入虎穴,以一己之力救下全家。
容少卿道:“杜小姐人在狼犬之侧,许多事力不能及,这才暗中联系了我大哥。当年杜家遭难,润州府各家都避恐不及,唯我爹念情,给了些财力上的资助,杜小姐此举一来是两家素有交情,信任容家,信任我大哥,二来也算是知恩图报了。”
“那杜小姐现在如何?”芸香追问。
容少卿摇摇头:“不太清楚,据闻这次冯达阉党落马,她也出了一份力,如今人还在京中,或许是做人证吧。在这种朝堂大事上,个人性命实在太渺小了,眨眼间人可能就没了,又或者太过微不足道,无人在意,因此捡得一命,平安归来……咱们也只能盼着是后者……不论如何,她于我,于容家是有恩的,只要容家还有一人一钱,就会竭力照顾杜家老小,义不容辞。”
芸香点点头,眸中不知何时噙了泪,为了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奇女子,心中为她念佛,期盼佛祖保佑。
容少卿又道:“我之前离开那段时间,就是去了杜家那边,一来是帮忙安顿照料,二来,冯达倒台后,有常年跟着杜小姐的随从也跟着杜家来了程川,我也为打听一些冯达的事。早年间,如冯寄生一般,被软禁用来借种生子的冯族子弟,不止他一人,约摸有五六个……”
芸香闻言心下一紧,整个人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容少卿接着道:“因怕招眼,几个人都被安排在不同的地方,由专人看管伺候。据说冯达自己也不喜欢孩子,是以有生下孩子的,也不送到冯达那儿去,只管由下人照顾着,打算待到大些能说会走了再送到跟前供他挑选,留下合适的。”
芸香听得头皮发紧,原觉得自己那番遭遇就够荒谬灭人伦的,想不到这样的事竟还有许多处。当日同她软禁在一处,强配给冯寄生的还有别的女子,那别地大底也如出一辙。算来受害的女子怕有几十人!
“这两年朝野反阉之声越来越大,几年间,冯党两起两落,他也顾不得许多。当年冯寄生带着你逃跑之事,冯达那儿其实一点儿都不知道。想来是软禁你们的人怕受罚,瞒了下来,之后或胡乱找个人充数,左右冯达也未见过冯寄生,全都是下面的人操办。算一算你们离开的当口,正是冯党第一次失势,及又复起,阉党们清算撕斗正酣,更顾不得其他了。”容少卿握了芸香的手,“你和冬儿这边,有幸遇见陈氏夫妇,二老有心,托程捕头在安平县衙打点,早早帮你母子二人入了陈家的户籍。如今冯党覆灭,冯寄生也被判了斩刑,再不会有人来找麻烦。冬儿就是嘉言的弟弟,是你我二人的次子,容家的骨肉,你大可把心放肚子里。”
芸香点点头,用手快速地抹了把眼泪。容少卿未再多言,就安静地坐在她旁边陪着。
两人说了这会儿话,倒把手中的活儿都忘了,待闻了味道,芸香才回神,急忙把锅盖掀开,灶上的水已经烧干了。她连忙舀了一瓢水倒进去,撕拉一声,锅里冒了白烟。
两人未再继续话题,相互帮衬着做饭。这半晌的话,有些话说了,有些话没说,但心里的结已然解了,都似撂了一块重石。
待饭做得差不多,芸香才又提起刚才的话由。
“爷才说要走……”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缓自然,“要去哪儿啊?”
容少卿道:“咱们和杜家虽然都来了程川,但杜小姐那边生死未卜,因走得急,还有些后事没得打理。两家的产业想要在程川立足,长久经营下去,也非一朝一夕之事。如今我愈发知道了大哥这些年的不易,就更不能让大哥一人抗下所有了。况且他腿脚不便,许多外面奔走的事,也该由我来做才是。”
芸香点头:“是,大爷太不容易了。”
容少卿看向芸香,叹了一声,似真似假地道:“是啊,大哥一个人扛了太多的事,也因此为人敬重信任,否则你也不会有事了第一个想到的是去对他说,向他求助,而不是来找我。”
芸香瞥了容少卿一眼,回眸洗涮着手里的盘碗,低喃道:“爷明白的。”
容少卿看着她,收了适才的半分玩笑:“我明白你当日的心思顾虑,但是,即便没有那些,你敢说在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时,第一个想找帮忙的是我,而不是我大哥?”
芸香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当时赶容少卿走,去找大爷,完全是出于别的心思。
没容她琢磨回答,容少卿便做一声苦笑:“你这会儿的犹豫便是答复。”
芸香摇摇头,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却被容少卿拦下:“你不用安慰我,换做任何人都会这么做。别说我大哥,我与杜小姐一个女儿家比,都差之千里,自叹弗如,我没资格跟你诉委屈。”
芸香知道眼前的容少卿已不再是当初那般自怨自艾,自暴自弃,若能以此激励他振作,扛起肩头的责任倒是好事,是以也未如从前那般安慰,只问说:“那……爷这回要走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容少卿想了想,回了她一个笑容:“等你有事只管第一个想对我说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第六十四章
容少卿走的那日芸香没去送,只是在短短的几日里,不分昼夜地给他做了三双鞋和两身衣裳。容少卿走前的一晚来与他们道别,她包好了让他带上。
容少卿笑说:“衣裳也便罢了,鞋子哪用得这么多。”
芸香说:“出去跑商,总要四处游走,费鞋。”
“我又不是走街串巷地去做小买卖……”容少卿笑,“还是你盼着我一去就一年半载地不回来?”
容少卿不过随口的一句玩笑,未料一语成谶,一走就是大半年。
这大半年非但人没回来,连封信也没有,真是音讯全无。直到接近年底的时候,才有信客登门,一下子带了十几封信来,看日子,都是容少卿这大半年时间给家中写的,只是不便送出,以致拖了这许久才到。
容少卿走的这大半年,容嘉言常来陈家,多是清早便来,由腊梅陪着,待上一整日,偶尔也会小住一两日。因怕误了他的学业,每次住两日芸香便会劝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