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刀上漂
十指纤白,抓在暗色袖子上?,让人莫名喉咙发?痒。
“走罢。”
她凝望着他,被?泪水洗红的眼睛里全是哀求。似乎是担心他不答应,又加了一句。
“求你。”
第31章 嫉妒
“吻你可以,云雨却不?行,这是为何?难道不?是要拒绝便一起拒绝么?”
姬珩抚着唇上被咬出来的伤口,血珠渗出,衬得那淡色薄唇都有?了点鲜红血色,愈发显得面孔妖异。
他?盯着身下瑟瑟发抖、满脸抗拒的女人,几乎要气笑了。
“还?是说,今日?见了你那从前的夫君,便破天荒地想起要为他?守贞了?”
婉瑛死?死?地拉着被子,遮住自己几近赤.裸的身躯。牙齿打着颤,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好半晌,才从牙关之间?挤出一句话。
“你……你说过,你会等……”
“是啊,朕是说过。如果你不?愿意?,朕会等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但是小?九啊,前提是真的有?那一天。”
姬珩苦笑一声?,指尖划过她?的锁骨,引起一串战栗。
他?很清楚婉瑛这样的性格,就像缩在洞穴里的兔子,胆小?被动,别人推一下,她?动一下,所以这阵时?日?以来,他?殚精竭虑,挖空心思,拿捏着和她?相处的尺度,若太近了,她?害怕,若太远了,她?又不?把他?当回事,他?必须处在一个不?会吓着她?,但又让她?不?得不?紧张在意?的位置,循循善诱,步步靠近。若不?是他?主动提出教她?念书?,又厚着脸皮一亲芳泽,恐怕这辈子她?都不?会让他?沾她?一根手指。
姬珩曾以为只要自己耐心等下去,再耍些?小?手腕,总能等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可是他?后悔了,他?渐渐地失却了这份耐心,尤其是在遇仙酒楼偶遇萧绍荣时?,他?清楚地在婉瑛的泪眼中看到她?对萧绍荣的情意?,她?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翻滚着,嫉妒令他?双眼血红,几乎丧失理?智。
他?想要冲下楼去,当着婉瑛的面,将她?心心念念的萧绍荣一剑砍死?!再将他?那双胆大包天的眼珠挖出来,装在盒子里,送给她?做礼物!
婉瑛根本不?会知道,他?当时?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将骨子里这份嗜血的冲动压下去,她?为什么要拒绝他??她?怎么敢拒绝他?!
在锁骨处游移的手缓缓移到那纤长白皙的脖颈,这样细的颈子,仿佛一掐就能折断。
婉瑛本能地闭上双眼,濒临窒息的痛苦令她?恐惧不?已?,泪水打湿了睫毛,她?看上去就像只明知死?期将至却无能为力的小?猫,只能颤抖着等死?。
可是死?亡并没有?到来,那只冰凉的大手离开了她?的咽喉,以一种称得上温柔的力量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他?的声?音温和得让人害怕。
“小?九,告诉朕,你究竟喜欢萧绍荣什么?”
婉瑛掀开湿漉漉的睫毛,惊恐地看着他?。
姬珩皱着眉道:“不?然朕实在是想不?通啊,作为一个丈夫,你被婆母欺负,指尖都烫出血泡了,他?护不?住你。你被他?亲妹子绊倒嘲笑,他?无法替你撑腰。就连你妹妹珠胎暗结,怀上他?兄长的孩子,你在林子里急得直哭,也不?敢告诉他?,怕他?休了你,可见你对他?也并非全?然信任。一个男人,倘若护不?住怀中的女人,便是无能。这样一个无能又懦弱的男人,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想起萧绍荣憔悴落魄的模样,即使心中再害怕,婉瑛也忍不?住反驳:“不?是他?的错,都是我的不?好,是我出身卑贱,人也不?伶俐,无法让公婆喜欢我,父母养育之恩大过天,他?无法违抗爹娘,那不?是他?的错,他?也是身不?由己……”
看着她?口口声?声?维护前夫的模样,姬珩心中只想冷笑,手指替她?拭去眼尾泪珠,语气轻柔得像是在为她?叹息。
“傻小?九啊,哪儿来那么多身不?由己,不?过是看你听话不?计较,哄一哄你罢了。养育之恩又如何,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不?会任你受一点委屈的。若是朕,无论是谁,若是欺侮了你,朕一概杀之。”
婉瑛震惊地抬起眼。
他?好笑道:“看什么?难道你不?知,朕从来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不?……”
婉瑛哭着摇头,不?是的,他?说的都不?对,萧绍荣很爱她?,可是无论再怎么说服自己,她?的心底还?是有?什么在逐渐松动,忍不?住顺着他?的话去思索。
她?想起每一回在尤夫人那里受了训斥,萧绍荣都要去替她?讨回公道,可是只要她?稍微一劝,他?就放弃了,说是不?想让她?为难,所以都听她?的。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他?只是看她?听话,不?计较,顾全?大局,忍气吞声?,所以刻意?做出要为她?出头的样子来哄她??那这两年的夫妻恩爱,又算得了什么?
婉瑛不?愿意?相信,只能自欺欺人。
“不?,你能这样说,是因为你是皇帝,你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姬珩微微一笑:“是么?那这些暂且算作身不由己罢。可后来他?打你,骂你,辱你,甚至想要掐死?你。你被他父亲关在黑屋子里,不?见天日?,最后落下怕黑的毛病,夜里不?点灯都不?敢入睡,睡着了也总是做噩梦。这个时?候,你的好夫君干什么去了?想必是在借酒浇愁,听别的女人唱曲儿罢?”
“他?恨朕抢了他?的发妻,可他?不?敢对朕做什么,所以他?扔给你一把刀,让你自尽全?他?声?誉,若不?是朕将匕首夺了过来,小?九,你是不?是此?时?已?命赴黄泉?九泉之下若有?灵,你看着你的好夫君,为你的死?掉两滴眼泪,然后转头就将你忘记。他?是家中独子,靖国公夫妇定不?会允许他?为了个女人终身不?娶。他?又是个无法违逆父母的大孝子,到时?候只好‘身不?由己,迫于无奈’,娶别的女人为妻,与她?生儿育女。小?九,你在天之灵,可会甘心?”
他?言辞温和,极尽耐心,仿佛讲故事一般,将她死后的事细致地描述出来。
婉瑛毛骨悚然,而更令她?感到害怕的是,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
当日?她?若真的自尽成功,萧绍荣可能会缅怀她?一年、两年……但最后,在父母的施压下,他?终究是会另外娶妻生子,到时?他?一边怀念着死?去的她?,一边儿女双全?,与新的妻子齐眉举案。
头痛得想要裂开,她?心想,他?知道,原来他?一切都知道,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但他?知道自己被萧绍荣打骂,被靖国公关起来……
而这一切,又是谁造成的呢?
是谁不?顾她?有?夫之妇的身份,穷尽手段也想要得到她?,让她?声?名丧尽,成为众人口中不?惜抛弃丈夫,也要爬上龙床的恶毒淫.妇?
而他?竟然还?在这儿厚颜无耻地指责萧绍荣的不?是,凭什么?凭什么!
这一刻,一向胆小?怕事的婉瑛突然生出无边的勇气,那双从来不?敢直视皇帝的双眸亮得惊人,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她?咬着牙:“是你……都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他?,她?和萧绍荣或许能白头偕老,是他?为了一己私欲,将她?强行抢来身边,搅乱她?的人生。
婉瑛闭上眼,眼泪一串串地滑落。
“不?会有?那一天的。”
她?像是在告知皇帝,又像是对自己发誓:“永远不?会有?我心甘情愿的那一天,如果有?,只能是我死?了。”
“……”
姬珩笑了,心像是被人撕开一个大洞,却若无其事道:“宁愿死?,也不?肯和朕在一起,是这个意?思么?”
身下的人紧闭双眸,显然不?肯再与他?多说一句话。
姬珩轻轻碰了下她?沾着泪珠的睫毛,淡淡道:“没关系,不?需要。”
长睫颤动,如翩跹的蝴蝶,美丽而又脆弱。
他?说:“真心这样的东西,有?则有?之,没有?,也不?甚要紧。朕不?需要你的心甘情愿,只要你的人在这里,就可以了。”
他?俯身凑去她?面前,吻了吻她?的脸,随即将唇贴在她?的耳边,温柔地像与情人耳鬓厮磨。
“不?过有?些?话,你确实没说错。朕是皇帝,手握生杀大权。所以,下回在拒绝朕之前,不?妨想想,你的好夫君萧绍荣的命,是攥在谁的手里。”
他?离开了,暖阁里寂静无声?,只有?床前的琉璃灯彻夜长明。
这一夜,婉瑛久违地做起了噩梦,梦里依然是无尽的黑暗,萧绍荣掐着她?的脖子追魂索命。
陷入梦魇不?得清醒时?,这一次,没有?人将冰凉的手放在她?的眼皮上,低声?告诉她?,天还?没亮,再多睡会儿。
第32章 往昔
当萧绍荣酩酊大醉、满脸淤伤地被送回?靖国公府,毫无意外地受到了他爹的一顿狠骂。
“衙门不去?,有家不回?,成日?混在秦楼楚馆里?喝得烂醉!现?在还争妓打人,你到底还要堕落到什么地步?”
萧绍荣跪在灯火通明的祠堂中,任他爹声?嘶力竭地吼骂,他只是无动于衷。
靖国公见了他这副死气?沉沉、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能重重叹了口气?,又见他鼻青脸肿,衣襟上还沾着血,到底是老来得子,慈父之心逐渐占据上风,语气?缓和下来,与他好?言相劝。
“荣儿,你是为父唯一的嫡子,将来会承袭我的爵位,待为父百年之后?,靖国公府的担子就要由你来挑。男子汉大丈夫,你肩担重任,必须振作起来。一个女人而已,不值得你这样为她,况且她如今已是皇帝的女人……”
“无耻鼠辈。”
一直沉默的萧绍荣突然开口。
“你说什么?”
靖国公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
萧绍荣抬起眼,目光笔直,盯着他爹一字一顿道:“我说他是个无耻鼠辈,好?色之徒!夺人臣之妻,这样的小人,他不配做皇帝!”
这一刻,所有年少时的热血,无知的崇拜,理想被认可时的激动,全部在萧绍荣的声?声?嘶吼中化为碎片,他多想回?到过去?,杀死那个愚蠢的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他效忠的君王,那个曾在千军万马中冲杀的英主,自己曾发誓将一生追随他,视他如一座高山般不可逾越,可那人却利用他的一腔赤胆忠心,将他当成傻子糊弄,当他在边疆为他鞍前马后?时,他却对?自己的妻子起了觊觎之心!
发妻被夺,奇耻大辱,即使?是身无权势的普通人也会手刃此?仇,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连一个字都不能说,就因?为他是皇帝!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窝囊至此?!
想到今日?在遇仙酒楼中的所见,那个男人当着他的面,故意将慕婉瑛搂入怀中,而慕婉瑛仰头凝视着他,一个眼神都不曾分给自己。
萧绍荣紧握拳头,捶打着祠堂地面,恨红了双眼:“贱人!我当时就该杀了那对?奸.夫.淫.妇!”
话刚说完,“啪”地一声?,脸上挨了重重一记耳光。
他被打得偏过头去?,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上,那里?很快浮现?起一个鲜红掌印。他摸摸刺痛的脸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脸上写满失望的父亲。
靖国公颤巍巍地指着他,气?得脸色铁青,声?音都发着抖:“孽子!我们靖国公府,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一个废物!”
夜风忽起,吹得祠堂中灯烛摇晃,供桌上神主牌林立,俯瞰着这对?堂中对?峙的父子。
看着紧抿着唇,死不悔改的萧绍荣,靖国公一声?长叹,转身跪在蒲团上。
祖宗在上,他们靖国公府自太祖时以?军功起家,为保后?世子孙安乐,祖先们付出鲜血与生命的代价,才挣来这世代公卿的爵位与荣耀,家门不幸,靖国公府满门,恐怕都要毁在这个不孝子手里?了。
出了祠堂,萧绍荣跌跌撞撞地朝着观澜院走去?。
刚出门槛不远,就看见忧心忡忡等在外面的尤夫人。看见他连路都走不稳,尤夫人赶紧上前来扶。
萧绍荣却避开了她的搀扶。
尤夫人一愣,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他脸上浮肿的指痕,顿时心疼得揪成一团。
“荣儿,疼不疼?娘给你上药……”
“母亲。”
萧绍荣冷静地打断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喊娘,而是恭敬客气?地喊上一声?“母亲”。
尤夫人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冰冷疏离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还是这样陌生的称呼,一时之间怔住了。
“您一定?很开心罢?”萧绍荣道,“能赶走瑛娘,您一定?开心。”
“……”
尤夫人难以?置信地问:“荣儿,你这是在怪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