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刀上漂
其实,他倒不怎么在乎妻子被老二睡了这件事,反正慕婉琉那个贱女人,一天到晚的想着勾引男人,不是萧绍荣,也会有别的人。
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从?小到大,萧绍荣用的什么都是最好的,小时候,他们都不爱念书,萧绍荣被老爹拿着鸡毛掸子打得?上?蹿下跳,到了他这儿,却是管都不管。
那时萧绍鸿还沾沾自喜,觉得?是爹心疼他,不舍得?打他,长大了才知道,那是人家压根不关心他的前程。所以后来兄弟俩屡试不中,萧绍荣早早捐了兵部的闲职,是名副其实的官老爷了,而他却被打发去管家里的铺子,又不许他插手钱财方面的事,只让他做个富贵闲人。
萧绍鸿始终想不明白,同样是爹生的儿子,只不过从?不同的肚子里出来,待遇怎么就能这么天差地?别?
一杯酒灌下肚,萧绍鸿决定了,他要去敲登闻鼓。
萧老爹不是最看重他这个嫡子吗?他倒要看看,当这个从?生出来便众星捧月,只见过世间?美好一面的天之骄子,当他从?云端跌落,掉入万丈尘泥时,还有谁会爱他?
翌日,萧绍鸿敲登闻鼓状告亲弟奸.污长嫂,靖国?公府两兄弟反目成?仇的事就传遍了整个玉京。
说来也是好笑,自从?萧绍荣被圣上?夺妻之后,他们靖国?公府就一直奇闻不断,现如今,谈论他们家的轶事如今已成?了玉京居民茶余饭后的保留节目。
靖国?公府闹得?鸡飞狗跳,宫里却是一派祥和气氛。
自昨日至今,御书房的案头就堆满了弹劾萧绍荣违背人伦、伤风败俗的奏章,更多的折子从?各地?雪片似的飞入京。
能在官场上?混的都是人精,谁看不出来萧绍荣现在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对付他就是讨好皇帝。于是一时间?,各路官员各显神通,痛打落水狗,将萧绍荣说成?是使?圣人蒙羞的大奸大恶之徒,若让此子活在世上?,不足以正纲常。
姬珩正愁没个由头整治萧绍荣,没想到打瞌睡上?天送个枕头,看着奏折上?那些?五花八门换着花样儿骂萧绍荣的词儿,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看看这个,连萧绍荣有造反之心都写?出来了。真是得?罪谁都别得?罪这帮拿笔杆子的人。”
一旁伺候的吕坚笑笑,陪着小心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萧公子?”
这一问?已经算干政,这种事发生在一向滑不溜手的吕坚身上?,其实很少见。
但姬珩没有说什么,只是沉吟不语,半晌后,忽然问?:“她人呢?”
虽然没有指明这个“她”是谁,但吕坚很快就明白皇帝指的是婉瑛。
自从?元夕那日回来后,两个人就一直僵着,皇帝已经好几日没往西暖阁去了,慕姑娘也不往御书房来,所以最近皇帝的脾气格外的大,稍微一点小事就不顺心,众人都是提心吊胆地?伺候着。
“回陛下,慕姑娘在午歇。听?说昨儿个又梦魇了,自三更吓醒后就没睡着。奴才见她眼底下都熬出青影儿了,脸色也不好,人蔫蔫儿的没精神。听?春晓说,连续几日没睡好了,睁着眼到天亮。”
姬珩听?罢无语片刻,瞪了他一眼:“朕问?你这个了?”
吕坚忙认错道:“是奴才多嘴。”
“下去。”
“是。”
吕坚躬身告退,打起帘子,出到门外时,见着一名宫女在澄心堂阶下等着,伸长脖子朝他的方向张望。
吕坚走过去,将人带到一个僻静处。
“吕公公,怎么样?我?家娘娘还等着消息。”
刚站定,对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满脸焦急之色。
吕坚摇摇头:“情势不太好。素若姑娘,快回去禀明贵妃娘娘罢,最好是早做准备。”
素若眼中的光芒瞬间?寂灭,连伴驾多年?的吕坚都这么说,可见二公子是凶多吉少了。她勉强镇了镇心神,从?袖中掏出两张早已备好的地?契,塞入吕坚手里。
“多谢吕公公,这是槐花胡同的两处宅子……”
吕坚推开她的手,叹气道:“素若姑娘,这便不必了,咱家做这些?,并不为别的,只为报答当年?娘娘对奴才的关照之恩。话?既然说到此处,咱家再给你指条明路,要想让萧二公子安然无恙,只能开口去求那位帮忙。”
素若满腹心事地?回到了柔仪阁,将吕坚说的话?向贵妃陈述了一遍。
萧云漪正在打棋谱,闻言倚在榻上?,指尖拈了枚白子,看着满盘棋局,沉默良久,最后道:“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素若于心不忍地?劝道:“娘娘,您看开些?,就当是为了二公子……”
“是啊,都是为了他。可是素若啊,你以为他会感激我?吗?”
萧云漪捂着帕子,咳嗽了几声?,素若忙替她抚背顺气。她苦笑着,怅然长叹:“我?这位弟弟啊,若知道我?做了什么事后,只怕恨我?入骨也来不及。”
素若不敢说话?,却听?短暂的寂静过后,贵妃将棋子扔回棋钵,冷冷地?开了口。
“去罢,请她来喝茶。”
第34章 求情
婉瑛没有想过贵妃会邀请她喝茶,自从?上回重阳花会后?,两人便再没有来往过。
宫中的大小宴会,婉瑛也从?不出席,一是她没有资格,二是她也不想去讨众人嫌。贵妃便也心照不宣地当?她不存在,二人曾经是亲戚,如今见?面,确实有几分尴尬。
贵妃一反常态地下帖相邀,婉瑛不明原因,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春晓,你说,贵妃娘娘怎么会请我喝茶呢?”
其?实萧绍荣奸.淫长嫂的事早已传遍整个玉京,后?宫本就是小道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自然也都知道了,只是皇帝下了死令,不许在婉瑛面前谈论此事,所以当?流言满天飞的时?候,唯独婉瑛却是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
春晓也不知道,只是她向来心大,便毫不在乎地说:“去了就知道了。”
柔仪殿总是充斥着经年不散的药气,寝殿中,贵妃早就备好了茶点果品,坐在那儿等?着她。
相比起?去年,她人又消瘦了,面庞苍白,眉宇间缠绕着几分羸弱不胜之?态。
婉瑛走过去见?礼,萧云漪拉着她的两手坐下,又亲自斟了杯茶,递到她面前,亲切态度一如当?年初见?时?。
婉瑛道了谢,正惶恐不安,忽听她说:“妹妹,我病了几场,如今精神不济,有些话,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娘娘有话请直言。”婉瑛忙道。
萧云漪点点头,直视着她:“如果妹妹还顾念往昔夫妻情谊,看在荣哥儿从?未对你做错过什?么的份儿上,还请救他一命。”
婉瑛一时?如打了个焦雷,半天都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良久,才想起?问:“他……他怎么了?”
“这事想必瞒也瞒你不住,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
似是觉得难以启齿,萧云漪停顿片刻,才说:“荣哥儿与你妹妹……他们?,闹出了丑事。现如今,都察院、各科道御史都在上疏弹劾荣哥儿,向陛下请命诛杀他,以正人伦纲常。”
“……”
婉瑛这次愣了更久,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萧绍荣与婉琉?他们?怎么会闹出丑事?就算如今他已不再是婉琉的姐夫,可婉琉嫁给了他的长兄,依然是他的嫂子。
那年冬天,婉琉崴了脚倒在他怀里,两人在雪中对视的场景,再次在脑海里一遍遍浮现。
婉瑛呼吸急促,太阳穴像针扎一般疼痛,手极力?攥着,指甲陷入掌心,才不至于在贵妃面前失态。
好半晌,她听见?自己?问:“我要怎么救他呢?”
萧云漪摊开她握成拳的手,轻轻揉按着那掐出月牙印儿的掌心,语气轻柔无比:“听说妹妹不想侍寝?”
婉瑛一颤,下意识想缩回手。
萧云漪却用了点力?抓住她,只觉得那握着的手滑如凝脂,十指纤细,嫩若削葱,指甲盖泛着浅浅的樱红色,是任何凤仙花汁都染不出来的鲜妍颜色。
媚骨天成,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人了。
“妹妹还在犹豫什?么?陛下文武双全,丰神俊朗,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若是生在民间,不知会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况且陛下又对你情深义重,别的不说,就问妹妹自入宫以来,可曾短过什?么?瞧你今日这身料子,是云州上贡的珍品丝绸,就连本宫也未得一匹,妹妹不知道,后?宫的姐妹有多羡煞你呢。”
见?婉瑛垂着头不语,萧云漪想了想,又下了剂猛药。
“有些事不必本宫说,想必妹妹也猜得到。悖伦这样的事,说出去也许骇人听闻,但在高门大户中并不少见?,都是家宅私事,原本不值得拿去朝堂上说。可为什?么偏偏荣哥儿成了众矢之?的,人人恨不得杀而诛之??还不是有的人想拿他的命去媚上争宠,搏一条通天坦途。”
萧云漪叹了口气:“荣哥儿或许有罪,但罪不至此,今日种种,皆由前定?,妹妹,这里面,未必没有你一番原因。”
婉瑛长时?间没有言语,殿中一片寂静,过了良久,才听见?她低声说:“妾身不懂。”
“什?么?”
婉瑛缓缓地抬起?头来:“娘娘是贵妃,执掌凤印,统率六宫。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娘娘是妻,陛下是夫,可是您却劝别的女人给丈夫侍寝,娘娘真的不会介意吗?”
萧云漪闻言一怔,随即苦笑。
真是个天真干净的人呢,深宫之?中,只有上下级的关系,哪有什么夫与妻?介意?她有什?么立场去介意?
“妹妹多虑了,本宫只希望有更多的姐妹来照顾陛下,替本宫分忧,哪里还会去争风吃醋?那是无德妇人才会有的举止。更何况,在后?宫里的女人,不只是为了自己?活着,她们?的肩上还担着家族兴衰,父兄荣辱,倘若行差踏错一步,便牵动的是数百人的安危。”
她拍拍婉瑛的手背,意味深长地笑:“也许,以后?你就懂了。”
*
出了柔仪殿,春晓立即迎上来问:“小姐,贵妃同你说了什?么?”
婉瑛摇摇头,只说:“咱们?回去罢。”
春晓疑惑地望了她好几眼:“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婉瑛还是摇头。
也称不上不开心,只是有些失望,可若要细究这股失望究竟来自于哪里,她也不清楚。得知萧绍荣与婉琉有染时?的震惊与无措已经退去,此刻她只剩一潭死水的平静。
兴许一切在她入宫那一刻起?就早已注定?,何必心存侥幸呢?皇帝费尽心思将她弄入宫,总不可能是真的叫她做笔墨丫鬟,御书?房那么多宫女,难道少了她一个?
教?书?习字,上元观灯,不过是逐步接近她的手段而已,他的最终目标是她胸腔下的那颗心,正如他最开始承诺的那样,朕等?你心甘情愿。
所谓的“等?”,也不过是一种说法,他可以收回,等?他失去耐心的那一天,他随时?会褪去那副温和?面孔,就算是强取豪夺,也要得手他想要的东西。
既然结局注定?如此,为何不趁她这具身子还有价值的时?候,去交换萧绍荣的一条命呢?贵妃说的没错,是她欠他的。
也罢,不过是具皮囊而已,他要便给他。
时?隔数日未进御书?房的婉瑛再次踏进了这块熟悉的地方。
皇帝从?堆成山的奏折中抬起?头看着她,鼻梁上架着水晶眼镜,神情和?姿态都好整以暇,看她一步步地走来,目光隔着镜片,没有丝毫避让,就像看着猎物走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这一瞬间,婉瑛有种直觉,他知道自己?会来。
就像那晚他离去前,最后?留下的那一句话。
下次在拒绝朕之?前,不妨想想,你的好夫君萧绍荣的命,是攥在谁的手里。
是啊,他的手中攥着萧绍荣的命,所以他拿捏她轻而易举。
从?门口到御案的距离,分明没有多远,可婉瑛却一步一步迈得艰难,好似走了半辈子。
终于在桌前站定?,她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姬珩没有催促她,但也没有移开视线,就这么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最终,婉瑛开口:“放过他。”
长久的寂静过后?,换来他的一声嗤笑。
“你既然要朕放过他,自然知道他犯了什?么事,还要替他求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