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时醒
赵珩轻哼一声,对此到底没有什?么异议,“幕后之人心?计歹毒,无非是想扳倒孤好上位。可惜二皇兄的如意算盘是落空了,即使孤被废,储君也轮不到他?。”
陈太傅深以为然:“越王好大喜功,傲视群雄,且为庶次子,终归难成大器。只是少不了屡次给?您使绊子。您看……”
“这封信不是还没查出一个幕后主使么?”赵珩凉薄勾唇,眼底一抹阴翳透出杀气,语气却平淡,“此事孤会?交由暗卫去?办,你回家先养好这条腿。”
“这哪儿成?”陈太傅语气激动,“今夜过后京都?会?掀起什?么风云尚且不定,明儿早朝一准得?因此吵起来,魏国公一众的心?已不再向着您,老夫得?召集近臣宣扬您的功绩与才德,至少先稳住圣上废储的心?思啊!”
赵珩深深蹙眉,颇有些头疼,知道这老头子再说下?去?,又是那?一番二十年来夙兴夜寐挣下?今日功业不易云云。
这时,宋知意很识趣地?倒了一杯茶给?陈太傅,陈太傅到了嘴边的絮叨果?然一顿,忙接过谢:“有劳太子妃。”
赵珩不禁挑眉,眼神探究地?看过去?,宋知意朝他?弯唇一笑,笑容乖巧甜美。
随后二人商议至子时,夜已深,赵珩念着陈太傅行动不便?,遂留他?过夜,待明日再着人用软轿送回去?。
宋知意送陈太傅出来,语气感?慨又失落:“太傅年岁已高,却还能这般尽心?尽力?为殿下?谋划,而我却什?么也帮不上,反而被人利用,实在惭愧。”
陈太傅摆摆手,十分不赞同:“此言差矣,太子妃已经做了老夫和太医都?做不到的事。殿下?能有今时的清醒冷静,是您的功劳。”
宋知意愧不敢当,权当陈太傅哄着她这个小辈罢了,“身为太子妃尽心?照料殿下?亦是我的份内事。”
临别前,陈太傅又问?了句:“四皇子找来的那?位空空大师,可对殿下?病情有所助益?”
宋知意默了默,有些说不清楚。毕竟医腿不是一日两日就见效的。
如此陈太傅就明白了,短时间内想靠太子恢复以扭转时局,怕是不能。
翌日早朝也果?真如陈太傅所料,文臣武将王孙贵族们议论纷纷,皇帝一来,晋国公便?上前询问?太子多日不朝,可是塞北一战落了残疾在养病。皇帝一脸疲色,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有晋国公开头,其余党派都站出来献言,倘若太子残疾,不宜再为储君。
陈太傅自然不能任由这股歪风肆意增长,瘸着腿也得?站出来提出异议。
一来二去?,两派就此争论起来,皇帝脸色逐渐变得?铁青,索性捂着太阳穴佯装头疾发作,大手一挥,散朝!
待回到承恩殿,皇帝的头也是当真一阵阵疼起来,就跟被人拿锤子在脑后邦邦敲了两下?似的。
千方百计要瞒住的秘密,竟叫越王拿住一封信给?抖落出去?了。这事论太子妃的罪过也不是,越王一心?盯着东宫,迟早要抓住把柄,可不论太子妃的不是,确也由她而起。
皇帝扶额,烦躁道:“去?清晖堂传太子妃来。”
身旁内侍领命就要躬身退下?。
殿外急步进来一个侍卫,跪下?抱拳禀报道:“圣上,越王着人暗暗送密信到春华宫,形迹可疑。”
春华宫乃是越王之母慎妃所居的宫殿,皇帝脸色微沉,本?要去?传话的内侍立马心?领神会?,下?去?把密信呈上来。
其?上短短两行字,赫然是“一切按计划行事,还望母妃近日见太子妃一面,坐实太子妃泄密一事。”
皇帝的脸色阴得?厉害,拍案怒道:“计划?他?们娘俩难不成计划谋权篡位吗?”
殿内伺候的内侍宫婢们纷纷跪下?:“皇上息怒!”
“哼,去?传越王。这个逆子无情无义,恨不得?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他?今日敢肖想太子之位,明日就敢觊觎朕的皇位。”皇帝一声令下?,内侍即刻去?办。
苟富贵端上一盏静心?消火的菊花茶,宽慰道:“圣上正值壮年,大晋山河还要在您手上再创辉煌载入史册呢,您消消气,龙体为重啊。”
“他?们一个个都?不让朕省心?!”皇帝不光是气怒今日这出,更是为储君废立而左右为难。
几个儿子里齐王比太子少了魄力?和谋略,治理一个城池尚可,治国差矣。越王不必提,老四莽撞,老五老六年纪小,虽被她们母亲教得?嘴皮子功夫厉害,会?哄人,功业却少了静心?,刚出生的一对双生子更是不必说,那?丁点儿的年纪,哪能看出天赋?
储君系一国安定,需慎之又慎。
然太子那?身子骨……
苟富贵不禁再似有若无地?提道:“您正值壮年啊!”
皇帝瞥苟富贵一眼,后者笑眯眯的,皇帝摩挲着杯壁,这才回过味来,真是气糊涂了!
他?如今不过四十有四,龙体康健,不妨先选派好夫子把儿子们一起调.教起来,待过个几年就能辨出真章。再者,自皇后逝去?,后宫也许久不添新人了。
须臾间,皇帝已有了快刀斩乱麻的下?下?之策。
等越王赶来,依旧少不得?被皇帝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以为太子被废朕就会?考虑你?痴心?妄想!”
“立刻给?朕滚回越洲,食邑俸禄减半,充做太子治病养伤的灵药钱。”
越王一腔谋划未得?施展,愤懑离去?,心?里真是连皇帝也痛恨起来。
……
清晖堂。
宋知意焦灼等待了一上午,连说辞都?酝酿得?滚瓜烂熟,进来个内侍便?怕是皇上派来传话的,却意料之外的无事发?生。
可这样的安宁才是令人不敢放松警惕。
宋知意左思右想,先回宜春殿清点了库房,又问?王嬷嬷,各宫赏赐的宝贝能否带走。
王嬷嬷稀奇地?打量她:“除了金子银钱不认主,其?他?宝贝到了外头也是没人敢收的,您若是担忧前途,不如去?找贵妃娘娘谋个出路为妥。”
于是宋知意把金银一类单独列出来,边奇怪问?:“你上次不是说妤贵妃是皇后的堂妹吗,殿下?出事,她一准会?向圣上求情的。”
王嬷嬷一噎,心?想太子妃真是冥顽不灵啊!这样笨拙迟钝的心?思,就算为贵妃所用恐怕也办不成大事!
前朝纷争不断,皇帝烦心?,后宫自也不敢欢闹,十五便?过了个冷淡的元宵佳节。
却没想到,正月十六,一道废储圣旨降下?,命赵珩搬去?东郊宫苑静心?养病。
那?传旨的内侍,正是苟富贵,他?向来敬重太子……哦不,前太子,这会?子也没什?么奚落,宽慰道:“圣上只说废储,大抵想先平定了朝堂风波,不过您的一切待遇如旧,只要养好了身子,圣上还是最属意您的。”
赵珩一言不发?地?接了圣旨,看了看身边若有所思的宋知意,表情阴恻恻,用圣旨卷轴的玉柄敲了敲她的肩膀。
宋知意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说:“先前我一直以为苟内侍是个五六十岁长相阴险狡诈心?理阴暗的老太监,没想到瞧着不过二十上下?,五官清秀,实在人模狗样。”
赵珩:“……??”
他?都?被废了,她不想着怎么和离,怎么逃之夭夭,反而有心?思去?观察一个容貌清秀的太监?
接着赵珩就又听宋知意小声嘀咕道:“幸好我早收拾了金银细软,而且出宫养病,岂不是可以回家!还可以游山玩水!说起来我还没逛过京都?的繁华夜市呢。”
赵珩:“……???”
他?都?被废了,连个太监都?知道宽慰两句场面话,她非但没有只言片语,还满脑子想回家!想玩!
她是觉着跟着他?没有好日子过了,所以也懒得?装模作样了吗?所以此前种种殷切的体贴讨好不过是她的虚情假意吗?
宋知意又想起一个出宫后不可缺少的存在——小厨房会?做各种好吃糕点羹汤佳肴的厨娘!她噔噔噔赶紧跑出去?询问?。
赵珩的表情实在一言难尽,庆嬷嬷摇头叹气,上前宽慰道:“殿下?,其?实……”
“谁在乎!”赵珩冷声打断庆嬷嬷,自己慢慢转着轮椅走了,只留下?一个孤傲落寞的背影。
第25章 那我下次随便他们拿刀砍死你好……
太子被废,清晖堂上下都透出一种哀怨消沉的?气息。
宋知意来?到厨房,更是见着两个婆子并内侍鬼鬼祟祟地往怀里藏东西?,四处张望,正准备跑路,且见她出现也?不带丝毫惧怕,反而一溜烟跑得?更快了。
至于那位御膳房出身手艺极佳的?厨娘,哪里还有身影?
想来?树倒猢狲散,各凭本事谋出路了。
宋知意本欲回?主屋陪太子说说话……哦不,如今是三皇子,却见双门?窗户皆紧闭,只好心情复杂地回?到自个儿屋子,梅香和?冬青两个正忙着收拾衣食住行所需的?物件。
此去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也?不知东郊宫苑是何等模样,二人把能带的?都带上了,至于宜春殿伺候的?其他下人,知意也?没指望能跟着出宫去。
却没料到,王嬷嬷竟主动提出誓死追随,还说:“老?奴看您面相就知心怀慈悲,是福运无穷之兆,来?日定当否极泰来?,荣登宝座。”
这番恭维真?是叫宋知意不敢当,不过转念一想,她顿时有了主意,亲昵挽住王嬷嬷,问:“嬷嬷可会做糕饼羹汤?”
王嬷嬷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迟疑点头,“当年分配各宫时,老?奴也?是差点进御膳房的?。只不过这些年掌事后手艺渐渐生疏了。”
“无妨无妨。”宋知意满意一笑,眼下也?不管以后什么样,先满口允诺道,“今借嬷嬷吉言,来?日我若飞黄腾达,你便是首功!”
王嬷嬷附和?一笑,扯动的?嘴皮子却闪过几?许不为人知的?思量来?。
随后两日,行囊等大?物件陆续先由侍卫们送往宫苑安置,宋知意一行人离宫,则是在正月十九。
这日天朗气清,无雪也?无风,赵珩身子骨弱,天气好些也?能减少车马奔波劳顿对身体带来?的?消耗。
外边马车安排妥当后,庆嬷嬷推着轮椅上病恹恹的?赵珩出来?,宋知意手里提着满满当当的?糕饼小?食,眉眼含笑,跑到他面前。
谁料话还没出口,赵珩眼神冷幽幽地瞪过来?,阴阳怪气道:“这会子还假惺惺的?做给谁看?”
宋知意觉得?好莫名其妙,不知道自个儿又怎么惹他恼火了!
庆嬷嬷叹气,暗暗朝知意摇头,示意她别放在心上。
宋知意自然也?不是爱记仇的?小?性儿,忽略那个冷眼行在赵珩身边说道:“殿下,我听?说从皇城去东郊要三个时辰功夫,我特意准备了吃食,话本,还有叶子牌,待会我跟你同?乘一车好不好?”
赵珩冷哼一声:“你爱玩,便自个儿玩去,少来?烦孤——”
脱口而出的?称谓令他倏地一顿,寂静半响,薄唇紧抿,脸色骤然变得?阴翳。
宋知意感受他身上冷沉可怕的?气息,不由得?跟着抿唇不敢说话了。
几?人默然行至院门?,有几?道台阶,侍卫上前抬动轮椅,一路将赵珩送到了马车上。
宋知意落后几?步,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把先前准备好的?软垫转交给庆嬷嬷,自个儿与冬青梅香等人坐上后一辆马车。
此行虽已运送了大?半行李,不过今日队伍还是浩浩荡荡四五车,前有二十个佩刀侍卫开?路,后头二十个侍卫垫后,几?个粗使宫婢与内侍行在马车旁,随着赵珩一声令下,便出宫去了。
城楼之上,皇帝负手而立,注视着车队缓缓前行,叹息一声接一声。
妤贵妃将手腕的?鹤氅给皇帝披上,柔声劝道:“皇上,您既放心不下,怎么不下去同?太子说说话,送送他,也?好叫他心里有个宽慰啊。”
皇帝却肃色道:“妤儿慎言,他如今已是朕的?三皇子。”
妤贵妃垂首不语,神情露出几?分哀伤与忧虑。
皇帝又叹一声。
他不是不想下去送,而是怕瞧见儿子失望埋怨的?眼神,也?怕这个儿子嘴上放肆逾矩,再提先皇后,再提明珠,胆大?妄为地指责他为夫不忠,为父不仁。
他废储,实则也?是为了他好!
否则这病恹恹的?身子却坐拥储君之位,只会引得?其他嫔妃皇子甚至朝臣不服,争相挑事,最后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
随着马车驶出被巍峨宫墙圈住的?四四方方的?皇宫,京都开?阔繁华的?街景渐渐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