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罗金花感慨道:“还是王爷心里有你,不然你闹绝食都没用。”
姚黄:“还是我有本事,能让王爷心里有我。”
罗金花:“……”
长寿巷,一众朝姚家门口探头探脑的街坊们突然看见坐着轮椅的惠王爷又出来了,离自家近的登时跑了回去,离得远没法跑的便呆呆地站在原地,待看见有人跪迎王爷,这些人竟哗啦啦都跟着跪了下去。
姚震虎愣住了。
赵璲道:“我只是随便走走,岳父叫他们免礼吧。”
头回随王爷女婿出门的姚震虎也从这种场面里回了神,上前两步,提口气,虎啸般的洪亮声音便在整条巷子里传开了:“王爷要去观摩巷口的长寿石,叫你们免礼!都赶紧起来吧,该干啥干啥去!”
跪地的街坊们一听,忙不迭地站起来,转眼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赵璲见了,决定以后还是要微服陪王妃出门。
青霭推着轮椅,四人在沉默的脚步声中来到了巷口,看到了那块儿真的很普通的“长寿石”。
一直找不到话的姚麟想到一件旧事,指着长寿石道:“我刚去武学读书那年,平时都住武学,只有休沐日才回来,然后每次休沐日的前一天黄昏,妹妹都会坐在这里等我,次数多了,她还给石头改了个名字,叫等哥石。”
说完,姚麟看到王爷妹夫笑了一下。
姚麟激动得看向父亲。
姚震虎哼了一声,女儿就没坐这里等过他!
第77章
考虑到女儿跟王爷的感情比刚回门那会儿浓厚了,王爷瞧着也不再是那么高高在上难以接近,晌午用饭时,罗金花没有再把丈夫的酒坛子藏在裙摆下。
姚震虎很高兴,第一碗喝完,他提起酒坛先给王爷女婿倒第二碗,然后才是他跟儿子。
此时姚震虎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一边喝酒一边聊着东大营近期为下个月的圣驾阅武所做的准备。
大齐朝建国百余年了,永昌帝已经是第十一位皇帝。
太祖皇帝带兵争得的天下,凭借雄厚的兵力震慑得周邦小国俯首称臣,之后的两位皇帝继承了太祖爷的文韬武略,为大齐迎来了一片繁华盛世。然而月有阴晴圆缺,王朝亦如此,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大齐接下来的皇帝们一代不如一代,此消彼长,诸邻国陆续挑起大大小小的战事,皇位传到先皇手里时,大齐朝已经是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先皇励精图治,登基后累死累活忙了二十年总算在肃清吏治、增强兵力上都小有成效,而后驾崩于四十出头的壮年。继位的永昌帝秉承先皇遗志,内用贤臣改善民生,外用良将练兵戍边,一直到去年夏天重挫了屡屡进犯北边的乌国铁骑,才再一次重振了大齐朝在太祖爷时的威望。
大齐朝能有如今的精兵,靠的就是每年一次的小阅武以及三年一次的大阅武。
小阅武由朝廷派出去的钦差以及各都指挥使主持,大阅武由永昌帝亲自主持,在二十位都指挥使呈上来的兵册上分别随机勾选一万人,最终凑齐二十万大军到北苑演武。大阅武演武前三名的都指挥使会得到嘉奖,垫底的都指挥使将被降职。
此外,京郊的四大都营因为离得近,永昌帝每年也都会亲自过去阅武。
只剩一个月了,四大营的操练越发严格密集,皇上将压力给了四位都指挥使,都指挥使便把压力分给各营的卫指挥使、千户、百户们。姚震虎身上担着他手下一百多个兵的操练压力,已经在营里连住七晚,今日女儿女婿要来送礼才回的家。
姚震虎:“我这边还好,底下的小兵都是普通百姓出身,怕丢了兵饷操练得都很卖力,但那些走了门路被塞进来的公子哥们很多都吃不了苦,上峰们管教他们左耳进右耳出,不管又怕在演武场上扯后腿,一个个操死心了。”
说完,姚震虎端碗又灌了一大口。
罗金花知道丈夫只是随口说说,却怕王爷女婿以为丈夫想给哪个公子哥穿小鞋,道:“你手下又没有这样的兵,你怎么知道人家都是走门路进来的,说不定人家就是正经考进去的,却被一些普通小兵羡慕嫉妒,非要泼几碗脏水过去。”
能走后门的哪个没有背景,说不定就牵扯到皇亲国戚身上,万一女婿眼里容不得沙子让丈夫交出那些名单,回头再去皇上面前告一状,皇上想罚就罚了,那些皇亲国戚吃了亏能轻易干休?不敢去对付女婿,却有无数手段能用在丈夫身上,让丈夫吃苦还没法诉。
姚震虎放下酒碗,对着媳妇道:“正经个……”
罗金花眼疾手快地夹了一块儿排骨塞进丈夫嘴里:“吃饭,我最不爱听这种背后议论人的话。”
姚震虎:“……”
胡说,媳妇明明最喜欢听他讲军营里的是是非非!
姚黄看出了父亲眼中的委屈,她也知道父亲说的是真话,远的不提,李廷望的一个母族表哥就是走了他爹李千户的关系进的东大营。那表哥姚黄见过,跟她差不多高,圆圆胖胖一身肥肉,虽然进去后被李千户练瘦了,可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他根本进不去选兵条件严格的四大京营。
李千户还算顾及体面,要求亲戚子弟跟着普通兵一起风吹日晒的操练,遇到那种官更大的,人家就是要让自家没出息的子侄去军营混个小差白领一笔军饷,别人看不惯又能如何?
当然,这都是官场老惯例了,姚震虎干涉不了,姚黄就更不需要操这份心。
她也不想让这些事坏了惠王爷的胃口,若无其事地帮他夹菜:“这回没请酒楼的厨子,都是阿吉她娘炒的,王爷尝尝合不合胃口。”
赵璲尝了,觉得有些咸,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至于勋贵高官往军营塞人的事,赵璲早有了解,包括一直都很重视兵力的父皇。
不过这事牵扯得太多,管起来也很难见成效,只能抓几个一看就不顶用的酒囊饭袋惩治了以儆效尤,提醒那些真想白混饭吃的子弟好歹练出一个兵应有的体格与战力,再仔细核实武官的升迁,杜绝这类子弟冒领他人军功。
喝过两碗酒,姚震虎还想给女婿倒第三碗,姚黄瞪了过去。
姚震虎悻悻地放下酒坛。
回府路上,姚黄对闭目养神的惠王爷道:“我爹说话比我还口没遮拦,什么都讲,下次王爷要是不想听了,直接给我递个眼色,我来叫他闭嘴,包括喝酒,王爷也不用勉强自己喝。”
赵璲看看王妃,解释道:“清静惯了,倒觉得岳父谈吐诙谐有趣。”
姚黄:“……”
初十是惠王爷要宿在后院的日子,因为昨日姚黄的“惩罚”以及今天回府太晚而免了的“歇晌”,姚黄就以为今晚惠王爷要发通狠,没想到这人只从后面抱了她一回,力道也算得上内敛克制。
变了个人似的,姚黄竟不太习惯,有些担心地问:“王爷没事吧?”
可别是被她前晌故意激他快点完事的大胆之言影响了,或是在她的娘家遇到了什么扫他兴的事。
赵璲:“……外祖父家在城外,明日要早起。”
姚黄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王爷……”
赵璲:“以为什么?”
姚黄笑,凑到他耳边道:“还以为王爷介意我那天的话,以后都要跟我这么客客气气了。”
虽然狠起来有狠起来的难熬,可事后回味起来,姚黄还挺喜欢那个彻底甩开规矩礼法只管像个寻常野汉一样对她的惠王爷,也只有那个时候姚黄才觉得两人是一样的,没有王爷没有百户的女儿,就是一男一女,他可以狠,她也可以骂。
赵璲便被王妃勾起了前日的记忆,明明是他的王妃,突然开口喊人,弄得他在强迫她一般。
沉默片刻,赵璲将挪到床边准备去打湿巾子擦拭的王妃拉了回来。
从惠王府到南城门有近十里地,从城门到罗家所在的镇子又是十六七里,马车正常行进的话要走一个多时辰。
夫妻俩仍是刚过辰时出发,但王府门外停了三辆马车,一辆装节礼,多的一辆……
上了车后,赵璲对王妃解释道:“回程时你我分车。”
有往返灵山的经验,姚黄明白了,从出发到回来路途太长时间太久,惠王爷需要单独一辆车解手,姚黄就没这个担忧,她可以中间在外祖父家里解决。
脸上微热,姚黄拿起放在一旁矮橱上的书,发现这竟然是一本山川游记。
姚黄奇道:“那些佛经王爷都看完了?”
赵璲:“不曾,看乏了,搁置一段时间更利于领悟。”
姚黄:“我懂,以前我练枪一直没有进展,便去学剑,剑练腻了再去练枪,越是新鲜的时候越容易掌握窍门。”
赵璲意外道:“你会武艺?”
姚黄:“会啊,我在王府还练过一次呢,用的王爷的旧枪,郭枢没跟你说?”
赵璲沉默。
他早有过交待,王妃进府后府里大小事任由王妃做主,除非必要曹公公、柳嬷嬷、郭枢都无需将王妃的言行禀报于他。
姚黄反应过来了,挺高兴的:“原来王爷让我管王府是真的全都交给我了,我还以为郭枢得了你的允许才敢给我拿的枪。”
有的丈夫说是让媳妇管家,但媳妇怎么花钱做事还是要看丈夫的脸色,惠王爷不一样,真的没想管着她!
赵璲:“……傍晚回府,我看看你的枪法。”
姚黄谦虚道:“在丫鬟们面前显摆还行,在王爷面前耍枪,岂不成了班门弄斧?”
赵璲:“……别伤到我就行。”
他坐在轮椅上,不好躲了。
谦虚的王妃顿时炸了毛,瞪着王爷道:“我才没那么笨,你别太小看人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本事,到了外祖父家,姚黄先拿了表哥们平时练武用的木枪给惠王爷演示枪法。
罗家的大院围得特别宽敞,东西墙边分别种了一棵柿子树,中间仍有老大一片地方。
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们不知道自家的女英雄发了什么疯,但见轮椅上的惠王爷看得目不转睛,最后还夸了王妃几句,一大家子人才放下心来:王爷王妃没斗气就好!
因为外祖父一家都很拘束,吃过饭惠王夫妻就告辞了,才出镇子没多远,惠王便派飞泉请王妃去他的车上。
天蓝如洗,清爽的秋风自挑起帘子的车窗间穿过,车厢里只有惠王爷腰间香囊的淡雅清香。
姚黄十分熟练地又将那香囊解下来挂在自己腰间。
待她坐好,赵璲指着镇子北侧的一片矮山道:“山下是不是有河?”
姚黄:“嗯,就是我哥哥他们小时候经常去扎猛子的那条河,深的地方能有两丈呢,浅的地方才没脚踝。”
赵璲:“难得出城,去那边逛逛吧。”
姚黄一惊,见惠王爷面朝窗外,俊脸比在书房内室瞧着明亮多了,她便笑了:“好啊,我教王爷打水漂。”
第78章
姚黄从小就好热闹,外祖父家里有三个表哥一个表妹,所以姚黄小时候经常住在这边,镇子周边有什么好玩的,姚黄早就玩过了千百遍,然后随着她渐渐长大,那些曾经让她流连忘返的地方对她的吸引也越来越低。
包括镇子附近的这条河。
看了千百遍了,还能有什么稀奇?打水漂比谁漂得多漂得远,姚黄早就过了那个年纪。
如果今日是表哥们提议来这边逛,姚黄能骂他们一句吃饱了撑的,可开口的是惠王爷,一个跟她成亲了三个多月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去哪里逛的残疾夫君,一个她使劲浑身解数希望他身上多些活气的残疾夫君,那么别说在河边逛了,就是惠王爷要去河对岸的山包上吹风,姚黄也高兴把他推上去!
马车在河边的土路上停稳,姚黄与青霭配合着将惠王爷推了下去,忙完了,姚黄抬头一瞧,发现阿吉正在河边一处树荫下铺毡垫,飞泉则从装节礼的那辆车上搬下来一张矮桌,等矮桌交给阿吉摆到毡垫上,飞泉又去车里拿茶水糕点盒子了。
准备妥当,青霭示意车夫们暂且将马车赶到前方的路口,他再跟着飞泉、阿吉去了百步远外,坐在石滩上等着王爷王妃可能会有的吩咐。
“所以,王爷一早就准备好下午要在城外待着了?”周围只剩夫妻两个,姚黄惊喜地问。
赵璲看看王妃背后的湛蓝远天,道:“这几日天气都很好。”
王府花园有花园的雅与幽,城外有城外的粗犷辽阔。
赵璲从小长在深宫,早已习惯一个人消遣时间,封王后因父皇的看重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疑,不当差的时候赵璲仍是深居王府,反正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只是习惯不代表喜欢,赵璲也曾好奇皇宫外面是什么样子,好奇京城外面有什么景色,天气好的时候他也动过出城踏青跑马登高赏雪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