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草芋圆
“比起我自己,我怎么觉得?,河间?王在?京城过得?更不?安稳呢。时常有种感觉,我在?王府后院过得?好?好?的;倒是他自己,仇家满京城,说不?定哪日出一趟门,人?就回不?来了?。”
谢夫人?被逗笑了?。
“比起你爹爹,河间?王的年纪脾性,确实都更惹人?忌讳。但忌讳他,也就无人?轻易敢动他。”
她忽的想起谢崇山出征前的叮嘱:“说起来,你父亲临走前提起过……”
河间?王有意和谢家示好?。
或许他感觉到京城局面诡谲,存了?两家化敌为友的心思。
“而?你。”谢夫人?怜惜地摸了?摸明裳的脸颊:“正?好?人?在?他手里,便成了?他和谢家交好?的契机。难怪五万两银他掏得?那般爽快。”
“明珠儿,你看人?比你爹准。你觉得?,河间?王此人?的性情,可值得?谢家和他化敌为友?两家一旦决定交好?,将来会不?会被他反手捅刀子?”
事关重?大,谢明裳不?敢贸然下定论?。
“让我想想。”
“慢慢想。在?你爹出征回来之前,谢家不?急着点头。”
正?说到这处时,门外有人?敲门。
鹿鸣声线带出点紧张,“夫人?,娘子,河间?王前来拜访。人?已在?院门外了?。”
谢明裳纳闷地问:“他来做什么?我和自家母亲进寺庙上香吃顿素斋,又没说明天?不?跟他回去。”
外头安静片刻,再回话时,开口的却不?是鹿鸣了?。
萧挽风沉洌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听顾淮说你出门没带钱,拿了?他的钱袋子?”
谢明裳咔嚓咔嚓地咬鲜果子,真真假假地道:“拿了?顾淮两百贯,全捐给寺庙供奉香油了?。怎么着?还追着我讨回去不?成?”
“顾淮跟车钱带少了?。正?好?路过,给你送些钱来。”
谢明裳正?在?啃果子,没忍住抿嘴笑了?下,又被呛得?咳住,赶紧把啃了?一半的鲜果子放下。
路过?
他最近不?是天?天?去京畿禁军大营?禁军大营在?西南郊外,白塔寺在?城东郊外,怎么个绕法才能“正?好?路过”?
她悄然瞥了?眼自家娘亲。
自从听闻门外有贵客不?请自来,谢夫人?便面色冷肃地直身?端坐,片刻前亲近温柔的神色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明裳想了?想,扬声道:“进来罢,正?好?见见我娘。”
第48章 又去城郊大营了?一身泥……
河间?王的?所谓“路过”,是打城西
南二十里外的?京畿大?营探查完毕,领着众轻骑在城外绕了个大?圈,绕来城东郊的?白塔寺。
谢夫人端坐在会客房里的?矮茶案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不速之客。
萧挽风泰然走近室内。
寺庙的?会客静室并无高?脚木椅,只摆放了几个打坐蒲团。他取过一个蒲团搁在谢明?裳身侧,撩袍盘膝坐下,和?谢明?裳挤挤挨挨坐在一处。
谢明?裳被他身上的?青草泥土和?汗水混杂的?气味呛了下,皱眉拿扇子挡在中间?扇了扇:
“又去?城郊大?营了?一身泥里滚过的?味儿。”
萧挽风睨她一眼,视线很快又转过去?,端端正正地直面着谢夫人,颔首示礼。
谢夫人冷淡还礼。
“清晨入营检视操练阵法。过来得仓促,路上来不及沐浴。”萧挽风简短地应谢明?裳一句,又道:“鼻子比猎犬还灵。忍一忍。”
谢明?裳抬手把他往边上推。
随手搡一把当然推不动。萧挽风眉眼间?细微的?笑意转瞬即逝,保持着不苟言笑的?仪态,和?谢夫人寒暄。
说寒暄并不恰当。谢夫人目光里带尖锐打量,比起?寒暄更像质疑。
“端仪郡主是小女好?友。被郡主接去?家中,多住几日又何妨。殿下为何咄咄逼人,非要两日便接回??难道河间?王府对待小女什么不可见人之处,怕暴露于光日下?”
“京城局面多变,尽早接回?令爱,惟有保护之意。”
“殿下的?意思,堂堂大?长公主、当今天子姑母的?府邸,难道竟会有人图谋害小女?”
“大?长公主不会,端仪郡主更不会。但暗箭难防。”
萧挽风直截了当地应答:“谢帅如今领兵在外,萧某闲居京中,乍看宁静无风波,但宁静岂能持久?静极而变,会有个破口。”
谢夫人目光落在谢明?裳身上。
“殿下的?意思是,京中局面从宁静转为动荡的?破口,会落在小女身上?”
她冷笑一声:“殿下今日登门,故意危言耸听来了?小女不过是个年纪未满双十的?女儿家,体弱多病,家里养的?娇,门都不常出。管他京中局面如何,何至于落在她一个小娘子身上?”
萧挽风平静地道:“自从令爱被罚入宫一趟,又入了河间?王府,她便不是谢家女了。”
谢夫人愠怒起?来:“不牢殿下提醒!”
萧挽风稳坐不动,仿佛风浪中扎根的?礁石,并不被谢夫人的?怒气影响。
“谢夫人眼里,令爱是个未满双十的?小娘子。但更多人眼里,令爱只是局中的?一把刀。”
谢夫人倏然闭了嘴,注视着萧挽风泼倒茶水,在茶案上画出两个兽形,圈在大?圆圈里。
画得潦草,乍看像互扑的?猛虎,但仔细打量时?,称呼为野豹也可,鬣狗也说得过去?。
圈外另有潦草的?几只野兽形状。两只兽形在大?圆圈内,一把双刃刀同?时?抵在两兽的?腰上。
“令爱若折在萧某的?王府里,两家仇怨不可解。”
“令爱若伤了萧某,谢氏从此落下大?把柄。”
“若萧某和?令爱相处融洽,河间?王府和?谢氏往来密切……这是局外人最不想看到的?。”他抬手抹了一下,将双刃刀从中间?截断。
“令爱这把刀就要折了。”
谢夫人字斟句酌地道:“殿下今日登门,究竟想说什么。”
萧挽风已经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钱袋子,抛去?谢明?裳怀里。
“说过了,听说令爱缺钱,送钱来。”转身走了出去?。
谢夫人原地坐着,注视萧挽风走出门外的?背影,目光久久不动。
谢明?裳掂了掂钱袋子,纳闷地取出一枚黑黝黝的?铁令牌,翻来覆去?地端详。
“口口声声地送钱来……怎么扔下一块铁牌子就走?”
谢夫人从沉思中惊醒。
“明?珠儿,你听到他的?说辞了!你觉得几分真几分假?他当真有意护你安全?!”
谢明?裳把令牌收入荷包里,安抚地反拍了拍母亲冰凉的?手背。
“听到了,娘。兴许是真的?,那又如何。”
“哪怕就如他所说,京城有人把我当做一把双刃刀,插在谢家和?河间?王府当中……”
她随手把茶渍涂抹去?,轻松地道:“我这把刀,没那么容易折。”
——
中午山间?起?了雾,眼看要落雨。
提前预定好?的?素斋席面早已准备妥当。
谢夫人招待,以端仪郡主为主宾,谢明?裳做陪,三人就着窗外云雾缭绕的?山景尽情吃用了一顿素斋。
端仪有些困倦地抬手掩呵欠。
“阿挚,累了歇一会儿。”谢明裳叮嘱好友,“难得来一趟白塔寺,我去?看看我家五娘。”
谢夫人起?身同?去?。耿老虎领七八个谢家护院前头带路。
谢五娘的?住处也在后山,只是要转过半个山头。山道中途落了雨,好?在雨势不大?,谢家自己带了雨伞油衣,顾淮又赶上来送蓑衣。
“河间王府真怕我出事。”谢明?裳回?身指点给母亲看。
“山道上追来的?领头大?高?个,是王府亲卫队正,身手很不错,为人处世也得力。河间?王从关外带回?的?亲信,以后放出去?了能当将军。”
谢夫人挑剔地把顾淮从头打量到脚。
看完哼了声:“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像他家主上。”
谢明?裳:“……噗。”
已经走近身侧的?顾淮:“……”直接把手里的?蓑衣递给谢明?裳。
谢明?裳掂了掂厚实的?蓑衣,问顾淮:“你家主上城西南到城东绕了一大?圈,也没见他喝口茶,直接下山回?京了?他自己带没带雨具?”
顾淮道:“主上的?蓑衣留在卑职这处,说给娘子用。下山前只拿走了斗笠。”
谢明?裳抬头看看云层翻滚的?阴天:“还好?今天雨不大?,淋不着他。”把厚实的?蓑衣让给母亲穿戴。
谢夫人哪肯用河间?王的?东西。
最后还是谢明?裳自己穿在身上。山风被厚实的?蓑衣阻隔,便感觉不出风里裹挟的?山雨丝丝缕缕的?凉意。
谢夫人边走边打量女儿。她也察觉女儿的?气色比五月初回?谢家商议宅子那次好?转许多。
日光下的?唇色不再苍白得仿佛干纸一般,在山间?步行出百来步后,白玉色的?脸颊升腾起?十几岁小娘子常见的?淡淡红晕。
“每日吃用得确实不错。宫里新近赐下一个膳食姑姑,一位胡太医,药膳滋补,时?常药浴。晚上有时?……嗯,活动筋骨。”
谢明?裳含糊带过最后一句:“总之,最近走动感觉轻捷了许多。也不会早晨起?身就觉得倦怠。”
谢夫人神?色带出欣慰,嘴里没说什么。
沿着半山道走走停停,走出了两三里地去?,前方?一片雄伟佛家大?殿的?穹顶显现眼前。谢五娘居住的?修行居士们的?集中住处,便在大?殿后方?。
谢夫人盯着前方?的?灰瓦白墙,和?谢明?裳简短提起?她最近一次的?劝说。
“上回?过来是四五天前。和?你二婶婶一同?来劝。原想着母女连心,心里有什么芥蒂不方?便在我面前说,总能和?自己亲娘讲开了。谁知?……还不如我自个儿来。”
那日谢夫人并未进屋,人站在院子里等候,目送着谢家二房这对母女前后进屋,闭门详谈。
也不知?如何谈的?,只听屋里高?声喊了句:“人越活越大?越不听话,你存心要气死我和?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