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 第70章

作者:香草芋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把她领出?门来的正?是大长公主?本人。接到河间王登门姿态不善的消息后,带着驸马和众亲卫赶来前院看情况,边走边散漫地掩着呵欠。

  驸马像真担忧。远远地见河间王亲自堵在门前,围门盔甲刀光闪动,莫驸马脸色都?变了。

  至于大长公主?……要么当真满不在乎;要么,大约,是知道内情的。

  谢明裳站在门里,又眼瞧一场大戏开锣。

  大长公主?站在敞开的正?门里,摆出?长辈口吻厉声呵斥;河间王并不多言,一挥手?,亲兵蜂拥而上就要闯门。大长公主?府亲卫迎上去?对阵。

  拱卫司指挥使?急忙领人冲上前,把两?边对峙的兵马冲散,陪着笑脸居中调解,左右说和。

  谢明裳起先在正?门后头站着,后来看累了,搬来个小胡床在门厅边上落座,又招呼神色不安的端仪郡主?也坐下。

  “做戏呢。”她附耳过去?道,“仔细看你母亲,刚才脸转过去?侧边,没绷住笑了。”

  端仪郡主?:“……”

  谢明裳摇了摇团扇:“河间王演得?比大长公主?殿下好,瞧着气势怪吓人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回头你悄悄问你母亲。对了,先别跟你爹提。”

  “……”

  门厅里瞧热闹的两?位小娘子猛摇团扇。

  日头光影在地上缓慢挪动,色泽转金。门外人声鼎沸,大长公主?和河间王都?不说话?,只有拦在中央的拱卫司指挥使?喊得?声嘶力竭。

  直闹腾到晚霞漫天的时分,两?边各自收拢卫士,大长公主?走去?门外,示意河间王单独进门说话?。

  在众人紧张的视线下,河间王踏进大长公主?府门里。周围清场,这对姑侄单独交谈了约半刻钟,河间王转身走出?门外。

  大长公主?府的辰大管事亲自过来门厅请谢明裳。

  “我要走了。”谢明裳惋惜地起身,握了握好友的手?:

  “多谢你接我小住。下回等河间王府的新宅子修缮好了,我给?你下帖子,请你来玩。”

  端仪心里残留的三?分不安顿时化作哭笑不得?,抬手?拍她一记。

  “河间王今天差点砸了我家大门,你还要下帖子请我去?他家玩。你不怕我也领人去?砸河间王府的大门?”

  谢明裳压根无所谓:“砸就砸了,又不是我家大门。砸完消了气,我带你去?新修的大马场骑马。”

  端仪捧腹笑个半日,起身牵她的手?送出?门去?。

  当着河间王这位凶名在外的表兄面前,端仪到底没敢骂他,只绷起脸肃然道:

  “我当面把人交回给?表兄。六娘是我好友,她愿意跟表兄回府,还望表兄好好待她。”

  谢明裳和好友交握的手?才松开,又被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牢牢攥住。

  萧挽风简短地道:“放心。”

  谢明裳被他牵着手?,慢腾腾地跟随身后走向河间王府的马车。

  大长公主?府门前被三?方兵马堵住,全是黑压压的人头。萧挽风当前走向车边,沿路人群潮水般分开,数百道目光齐刷刷盯着这处。

  各方人马神色各异,有气愤,有欣慰,最多的是如释重负。

  今日大长公主?府门前没闹出?人命,负责京城治安的拱卫司新任指挥使?避免了倒霉前任的命运,此刻的眼神简直感天动地,热泪盈眶。

  谢明裳抬起团扇挡住下半张脸,乌亮的眸子若有所思,往四周转了转,把众人神色收入眼底,拢着长裙摆踩镫上车。

  王府马车的车镫子还是高。

  她抬脚踩了一下,身后伸来只手?扶住后腰,发力把她抱上车。她拢裙摆在车厢坐稳,车帘子摇晃着放下了。

  马车行驶出?小巷,转上御街。大长公主府同在城北,回程路途并不很远。

  萧挽风的爱马“乌钩”跟在车外。

  乌钩脚程快,时不时地轻快跑去?前方,又被主?人勒住缰绳等候,乌黑的大脑袋重新出现在车窗帘子外头。

  车轱辘平稳的滚动声里,谢明裳把碧纱帘子卷起半截,枕着手?臂趴车窗边上,冲外头笑问:

  “今天唱得?这出?大戏,精彩归精彩,但?我没看明白?”

  萧挽风控着缰绳缓行,骏马时快时慢,身侧小娘子的盈盈笑靥始终不离自己视线之外。

  眼睛盯得?紧,嘴上答得?倒寻常。“没什么精彩处,你回来就好。”

  “啊。”谢明裳忽地想起一件事。

  “我把鹿鸣和兰夏留在端仪那儿住一阵。她怕我身边无人用,给?了我两?个人。说好等王府新宅子落成,搬家那阵子再把人换回去?。事先没和你商量就领了新人回府,你不会生气罢?”

  萧挽风瞥去?马车后方。

  两?个陌生面孔的年轻女使?远远地跟车步行。

  “后院事随你安排。”萧挽风不甚在意,长靴马刺轻轻一踢,乌钩小跑着跟上马车。

  谢明裳一路都?在追问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没问你王府新宅子何时能修缮好?我们什么时候搬?”

  “半个月。”

  眼下是六月初。

  半个月后,六月下旬。大暑天。

  谢明裳心里估算时日,倒吸了口气,搬家那阵子岂不是要热死。

  “大热天的事多,哪边都?不消停。”

  当天晚上,独自泡在药水乌黑的浴桶里,谢明裳被热得?不轻,在满室蒸腾的水汽里扳手?指细数:

  六月大暑天,虎牢关下的战事——还在继续打;王府新宅子——得?收拾物件准备搬家。方方面面的大戏——还得?继续往下演。五娘——还在山上待着。

  这么说来还是五娘最省心。

  盘算完毕,持续半个时辰的沐浴也告一段落,不起身也不行了。门外被人敲得?哐哐响。

  “娘子沐浴得?太久了。”朱红惜故作关切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娘子逃奔出?去?一场,回来怎么不见了鹿鸣、兰夏两?位贴身服侍的女使??可要奴等进屋服侍?”

  出?门两?日,差点忘了这位。

  哗啦一声水响,谢明裳湿淋淋地从浴桶里起身。

  “不必你服侍。你只管领其他女官服侍河间王去?。”

  门外笑了声:“殿下也不必我们服侍,忍怒出?了王府。出?门前叮嘱我们道,等娘子沐浴好了,还把娘子送去?合欢苑。”

  “殿下的原话?说——‘三?日不许吃喝,时日未计满。既然人回了府,还得?重新算起。’”

  “……哦。”谢明裳慢吞吞地擦拭发尾的水珠。

  接下去?几?天还得?照本念戏。

  门外的朱红惜见她不回应,不知想歪到哪处去?,按捺不住得?意,不依不饶地追问。

  “鹿鸣、兰夏两?位女使?呢?这两?位未能跟着娘子回来,端仪郡主?也没能救得?了娘子。这次再度幽禁,娘子身边可没人再去?别处通风报信了——”

  不等她说完,紧闭的木门已从里拉开。

  谢明裳

  拢着湿漉漉的长发跨出?门外,并不搭理檐下站着的朱红惜,从她身边走过。

  “幸灾乐祸得?太早了,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高兴也不迟。”

  甩下院子里的三?位女官和小厨房里探头探脑的任姑姑,径直走去?敞开的院门外,对等候在外的顾淮说:

  “还是去?合欢苑?走罢。”

  陈英姑远远地站在廊子后头,目光隐现恐惧,目送着一行人走远,院门关闭。

  自从穆婉辞提出?两?面讨好、夹缝求生的大胆提议后,她如今唯穆婉辞的马首是瞻,小声询问:“要不要报给?宫里……?”

  穆婉辞站在廊子阴影里,无声地摇头。她此刻的目光却是盯着朱红惜。

  “有朱司簿在,不能抢她的功。让她先报。”

  “那、那我们呢。”陈英姑的声线压不住颤抖惊恐。

  “我们成了无用之人,会不会被宫里忘了?等朱司簿立功调回宫里,我看谢六娘也不见得?能活多久,只有我们被长久地留在这鬼地方……不成!婉辞!我们必须得?——”

  穆婉辞安抚地挽住同伴的手?:“莫怕,英姑。越怕越招来祸事。你看,朱司簿此刻按捺不住扬眉吐气的得?意神色了。”

  “走,去?打听?打听?她的想法。这次牵扯到了大长公主?府,先听?听?看,她会如何向宫里报。”

  ——

  夏日夜风不小,吹得?头顶高大绿荫的木叶刷刷作响。

  向来只有亲兵进进出?出?的合欢苑,今晚新添了寒酥、月桂两?位女使?,一对咕咕叫的大白鸽子。

  寒酥、月桂,正?是端仪叮嘱谢明裳带回来的两?名大长公主?府女使?。

  寒酥是端仪身边从小跟到大的亲信,月桂擅长养鸽子。

  此刻,从端仪院子的鸽舍里精挑细选抓出?、又一路抱来河间王府的这对大白鸽子,已经?扑棱着翅膀踩遍了新地界,正?满地飞奔啄食小米。

  顾沛抱臂在旁边盯着,不住地摇头:

  “不行啊,娘子。鸽子多脏,哪能养在咱们这处干干净净的院子里头?旁边那池子是主?上经?常沐浴用的,弄俩鸽子……不成不成。换个地方养。”

  寒酥奉命而来,只管谢六娘子的安危要紧事,才不管其他人。

  “六娘子住哪里,鸽子养哪里。这是我们郡主?的原话?。”

  寒酥又洒了一把小米,在两?只大白鸽子咕咕咕地欢快啄食声音里柔声道:

  “河间王殿下若有不满,下令打杀了郡主?的鸽子,我们自无话?说。若只是顾队副心中不满,找我们郡主?当面说去?。”

  月桂捧着一盘新洗好的时令鲜果子奉去?谢明裳身前。

  “娘子晚膳用了不少羊肉,再用些鲜果子罢,解腻消食。”

  谢明裳也正?腻得?慌。

  今晚被领来合欢苑“重新惩处计时,三?日不许吃喝”,关了院门就送来半只鲜炙羊,一大瓮乳白的炖羊肉汤。她领着寒酥和月桂,三?人加一起都?没吃完那半只羊。

  今晚的鲜果子主?要是甜瓜和葡萄。三?人咔嚓咔嚓地啃甜瓜。

  顾沛盯着那对鸽子半日不肯走,嘀嘀咕咕:“殿下晚上多半要过来歇的。”

  最后月桂看不下去?,说了句“奴婢负责清理,定不会叫鸽子弄脏了干净院子。”顾沛这才走了。

  月桂盯着庭院里的鸽子,寒酥主?动担起服侍起居的职责,去?内室里铺床铺被褥,手?脚麻利地点起临睡前的安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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