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歌未语
南枝得意一笑,“战场之?上?岂有随意相让的道理?”
草草擦过一遍后,她准备把帕子拧干些?再去?擦身上?。
然而这时,她的眼睛忽然撇向姜予微的身后立即瞪得如铜铃般。喉间发出一声惊呼,恐慌万状的拉住姜予微的手急急往后退。
姜予微不明所以,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头顶的松枝上?挂下来一条蛇,离她的头堪堪只有数丈之?远。
蛇通体灰褐色,上?有花纹。身体足有婴儿的手臂粗细,头呈三角,眼神无比怨毒。吐着猩红的蛇信子。蛇头往后一缩,竟然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姜予微吓得脸色霎时惨白,双腿重得如同灌了铅般呆立在原地?连一动也?不能动。
她从小最怕蛇,这么近的距离还是第一次见到,顿时吓得三魂七魄离体而出了。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身旁的金蝉忽然一个箭步上?前,单手掐住了蛇头,把它从树上?拽了下来,然后另一只手捏住蛇的七寸。
方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蛇顿时气焰全消,尾巴乖乖缠绕在金蝉的手臂上?。
姜予微这才回过神来,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大口气,急忙后退几步与那可怕的东西拉开距离。
金蝉解释道:“这是五步蛇,有剧毒,常栖息在溪涧旁阴冷潮湿的地?方,应该是方才咱们的动静惊扰到了这条蛇。”
姜予微见她一脸淡定的说着这些?,既佩服又害怕,“幸好、幸好你身手了得,不然我?今日就要葬身在蛇口之?下了。”
南枝走了过来,也?是一脸的惊魂未定,道:“好险啊,奴婢都快吓死?了,幸好有金蝉在。”
金蝉不置可否,“它离我?很近,想?要抓住不难。”
南枝不解,“你为何会对蛇如此?了解?”
“以前学过些?皮毛。”
南枝顿时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嘟囔道:“好端端的,你学这种骇人的玩意儿做什么?”
金蝉没有回答,只是对姜予微道:“夫人,此?蛇胆小,方才也?是受到惊吓才会忽然攻击夫人,不知?可否放它一条生路?”
佛门清净地?,禁止杀生。姜予微原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着这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头不由自主的又往后仰只想?再离得远些?,勉为其难的点头同意了。
金蝉道谢,走出去?数十丈后把这条蛇给放生了。
那蛇甫得了自由,立即消失在灌木丛中。
这里出现毒蛇,姜予微是说什么也?不敢再继续待下去?了,忙招呼两人回去?。待进入角门后,她那一直提在嗓子眼里的心才算真正的落回原地?。
为了以防万一,她问金蝉道:“若是不小心被方才那种五步蛇咬了,该如何是好?”
“可先将伤口化开查看里面是否有毒牙残留,若是没有便挤出毒血。然后在离伤口往上?三寸的位置用白布捆绑起来,其余的就要看天意。”
金蝉想?了想?,又补充道:“奴婢听说在这种毒物生活的地?方周围,大多会有解毒的草药。不过奴婢不懂医术,故而也?不知?真假。”
姜予微眉头一皱,唏嘘不已。幸好刚才命大,看来往后这种地?方不能再随意靠近了。
想?着,她突然有些?好奇的问:“看你抓蛇的手法干脆利落,只一招就把那蛇给制住了。你、你不怕吗?”
金蝉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来,“夫人放心,奴婢年少时有奇遇。寻常的毒药或者迷药都对奴婢无用,哪怕是被咬了也?不会伤及性命。”
姜予微目瞪口呆,顿时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陆寂让你来服侍我?,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金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爷说奴婢太笨了,不适合待在锦衣卫。”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姜予微还是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赤子之?心,不染尘埃,确实不适合待在锦衣卫那种地方。
回到禅房后不久,有小沙弥送来了斋饭。静观寺的斋饭乃是京城一绝,在来的路上?南枝就嚷嚷着想?要尝一尝了。
姜予微看了眼桌上?的菜,有东坡豆腐、清炒枸杞芽、翡翠白玉汤,其中还有两道最为别致。
一道叫做煿金煮玉,乃是取嫩笋以料物和薄面混在一起,再用热油煎炸。其色泽如黄金,甘甜脆口。
另外一道叫做玉灌肺,乃是用真粉、油饼、芝麻、松子、胡桃、莳萝六者碾碎成粉,在入瓮蒸熟,切做肺样块,再用辣汁供。
姜予微笑道:“此?处不是侯府,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多谢夫人。”两人道了谢,分别坐在姜予微的两侧。
南枝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枸杞芽吃,惊叹道:“真好吃,夫人您快尝尝这个。”
姜予微依言夹了些?放在嘴里,枸杞芽特有的清香顿时在舌尖蔓延开来。
之?前侯府厨房里的妈妈做过这道菜,是只取中间最新鲜的那两片幼芽,其余的都不能要。再也?大火猛炒锁住香气,故而才会如此?爽嫩可口。
不过静观寺的做法似有不同,吃着还有股淡淡的甜味。
南枝又给两人都盛了碗翡翠白玉汤,笑道:“夫人,您在尝尝这个。别瞧只是用豆腐、菘菜所做,但?味道可不比鸡鸭鱼汤逊色。”
静观寺所用的都是再寻常不过的粗陶柴烧碗,古朴自然。灰褐色的粗陶碗中盛着奶白浓郁的汤汁,看上?去?很是诱人。
姜予微以宽袖遮面,浅尝了几口,道:“果然不错,难怪会被称为京城一绝。”
南枝嘿嘿一笑,见金蝉那碗还没有动,问道:“你怎的不喝?”
金蝉咽下嘴里的玉灌肺,端起碗一饮而尽。那姿势颇为豪爽,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在喝酒而不是喝汤。
三人大快朵颐,饱食了一顿。等用过膳,姜予微在禅房中休息。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日影西斜后,气温逐渐凉了下来。
她早料到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所以特意带了一卷书来,坐在疏影横斜之?处悠闲自在的看着。
也?不知?是否是逛累了的缘故,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变得模糊不清。眼帘也?越来越重,人直犯困。
这时,耳边忽然听到“砰”的一声闷响。她回头一看,只见坐在旁边杌子上?陪她看书的金蝉已经倒在了地?上?。
姜予微还没明白到底是这么回事?,自己头一歪也?昏倒在了楠木方桌上?。
迷迷糊糊当中,她仿佛看到有个人影朝她走了过来.......
南枝看了眼不省人事?的金蝉,神情一慌。忙上?前用力?晃动姜予微的肩膀,语气焦急的唤道:“夫人,夫人,您快醒醒!”
连唤了几声,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南枝紧皱的眉头忽然放松下来,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把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扶起姜予微,朝外走去?。
出了房门后,南枝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空无一人才带着姜予微迅速离开。
绕过几间客堂,往北约摸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来到了另外一间禅房。
推开房门进去?,南枝随意的将姜予微往床一扔。额间热汗密布,气喘吁吁的站在旁边以手做扇子,给自己扇了扇。
别看姜予微身量纤细,但?拖着一个死?气沉沉的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差点没有把她给累死?,还好没有被人发现。
休息了半晌,她看向姜予微那张脸,眸色晦暗不明,抿唇冷冷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所以你也?不要怪我?,谁叫你的出现挡了我?的路呢?”
说罢,她估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反身关?上?房门,静静等那人的到来。
可是足足等了一炷香,已经超过了他们约定好的时间,禅房外还是不见有人的身影。
南枝的心情越来越急躁难安,咬牙狠狠的咒骂道:“这该死?的泼才,若是误了姑奶奶的大事?,我?定非扒了这蠢货的皮不可!”
也?不知?林顺给的药到底有没有用,金蝉不会是快要醒了吧?
正想?着,院中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南枝一喜,急忙打开了房门。
然而当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她顿时愣在了原地?,“你......你是何人?你为何会在这里?!”
第79章 反转
来人?墨发半束,随意?垂在腰间。脸部轮廓流畅分明,仿若精心?雕刻而?成。一双桃花眼中含着浅淡笑?意?,自?带三分潋滟风流。
身?穿大红色圆领锦袍,更衬他皮肤白皙、容颜艳丽夺目。美得雌雄莫辨,令人?甚至都不敢正眼直视。
“南枝姑娘,幸会。”
南枝被他瞧着心?神一荡,脸颊生出两抹红霞。羞涩垂眸,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放柔了两分,“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我们以前见过??”
他莞尔一笑?,濯濯如春月柳,“见没见过?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今日要等的人?来不了了。”
“你.......你说什么?”
南枝迷失在他那醉人?心?魂的桃花眼中,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脸色霎时泛起了白。
那人?从袖中拿出来一封信,缓缓举到了她的面前。
南枝瞳孔骤然收紧,宛如一道?惊雷正劈在头顶。因为那封信十分眼熟,是今天早上出发前她亲手交到门房小厮福来手中的!
“这可是姑娘所写?”
南枝的指尖掐入掌心?,暗骂福来这个蠢货,让他去送封信居然也会出现差错。面上强作?镇定的扯出来一抹笑?,直直盯着他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人?眉梢一挑,似笑?非笑?,“信上的内容我已经看过?,上面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请温公子午后务必到静观寺后院一叙。其中还特别强调要从后山的小道?上来以避人?耳目,否则她恐有性命之忧。至于这落款人?嘛,乃是姜予微姜大姑娘......”
“既然落款人?是姜大姑娘,那又怎会是我写的?!”
南枝眸色晦暗,冷声呵斥道?:“此乃宣宁侯府女眷的休憩之所,我家?爷乃是锦衣卫副指挥使陆寂。你若再不速速离开,我可就要喊人?了!”
那人?似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嗤笑?了声,道?:“这里哪还有其他人??守山路上的锦衣卫不是已经被姑娘的同伙给支走了吗?如若不然,我又是如何能到这里来的?”
南枝闻言顿觉脊背发凉,脑海一片空白,掩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微微发起颤来,“你、你到底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这个人?对?自?己了如指掌,可自?己对?他却是一无所知,还有比这更为可怕的事情吗?
巨大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头顶,压得她快要喘不上来气了。倘若今天她所谋划之事败露,那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南枝根本不敢去细想,因为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会她追悔莫及!
那人?笑?而?不语,竟然还饶有兴致的欣赏起她这幅恐慌失措的模样来。
这种戏谑又无所畏的态度逼得南枝几欲抓狂,上前用力拽住了他的衣襟。刚想要开口逼问,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进入禅房之时,她曾特意?检查了一遍。这间房中连只多余的耗子都不会有,能发出动静的除了鬼以外,那便也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南枝胸口剧烈起伏,方才的热意?早已全部化作?了冷汗,将里衣洇湿。她四?肢僵硬,像是跪在刑场上等候刽子手落下砍刀的囚犯。
缓缓地回头往后一看,只见姜予微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在她的注视下站了起来。神情清明,丝毫不像是中过?迷药的模样。
她踉跄的后退半步,肩膀撞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双目圆睁,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姜予微,哆哆嗦嗦道?:“你......你为何没有昏过?去?”
姜予微淡淡的撇了她一眼,低头拍去衣裙上沾染的灰尘,声音似寒泉击石般好?听,“因为我根本没有喝那碗汤。”
“你说什么.......”
小沙弥送来斋饭时,是南枝去门口接的。待那小沙弥走远后她便把一早藏在怀里的迷药尽数撒在那碗翡翠白玉汤中,然后装作?无事人?般把食盒提进来。
姜予微彼时正站在窗前,把整个过?程都看得一清二楚。
南枝咽了口唾沫,唇舌干得厉害。掌心?的疼痛让她勉强找回了些?许理智,摇着头道?:“你既然知道?汤有问题,为什么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