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歌未语
话音刚落,她立即僵住。看了看姜予微,又看了看门外的陌生男子,顿时明白过?来,错愕的道?:“你、你是故意?的?!”
姜予微不置可否,唇边勾起一抹很轻的笑?容,道?:“自?从我来到京城,你就视我为眼中钉,欲拔之而?后快。你先是挑动徐盈月,想让徐盈月与我为敌。可徐盈月志不在此,你的谋划落了空。”
她看向别处,目光沉了沉又道?:“所以等她一走,你又把目光投向杏容,想离间我与杏容的关?系,让她设计来陷害我。那日我与温则谦在碑林偶遇之事,其中也有你的手笔吧?”
南枝见事情已经败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头高高昂起,冷哼道?:“是又如何?杏容也是个没用的废物,都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可临了她又犹豫不敢动手,我只好?帮她一帮了。只是,此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那日杏容跟她坦白之后,姜予微便一直心?存疑惑,所以暗中传信让人?去调查了温则谦的那位同窗好?友。
“南枝,是你做的太不周全了。据温则谦的同窗交待,七日前有一个女子给了他笔银子,让他那日约温则谦到静观寺的后山相见。”
姜予微垂眸,看向她腰间挂着的杏色缎牡丹纹香囊,“那女子头戴幕离看不清相貌,但他闻到那女子身?上有股特别的香味。不仅有佩兰、辛夷、蔷薇,还有从西域来的月离草。你腰间佩戴的香囊里,不正加了这些?东西吗?”
他的那位同窗好?友虽然有些?才华,可却常年混迹在烟花柳巷,对?女子所用之物甚是了解,所以一下子便闻了出来。
南枝咬牙恨道?:“所以你今日也是故意?带我来静观寺的?!”
姜予微轻笑?,“那是自?然。”
那日回去之后陆寂盛怒,但并没有因为把她赶出侯府,也不曾冷落。南枝没有达成目的势必要另想办法,所以她才主动提出,试问南枝又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南枝抬眸看着她,牙关?紧咬,不甘心?的问:“我到底是哪里露了馅?!”
姜予微缓步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撇了眼她这幅自?命不凡的姿态,好?心?解释道?:“从一开始我就不曾信过?你!”
“你说什么?!”
南枝愣住,眼神变得有些?呆滞,人?也摇摇欲坠。
“在我与你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杏容就跟我说过?,是你向她提议带我去六角亭游玩。而?你正巧在那时与梅香发生争执,看似句句都在为我鸣不平,可你的这番举动未免也太刻意?了些?。”
姜予微抚平袖口上凌乱之处,慢条斯理的又道?:“此后无论是玩叶子牌还是六博,你次次都输给我。可杏容也说过?,你的牌技很好?,那些?小丫鬟都玩不过?你。我牌技又不好?,总不能次次都这么好?运吧?”
她这么做无非是想拉进与姜予微的关?系,好?博取姜予微的信任。
南枝的脸色难看至极,浑身?脱力般地倚靠在门上,勉强支撑着才不至于自?己滑下去。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竟然早就被看穿了。
自?以为是的忙碌了这么久,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
“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不向爷告发我,反而?要把我留到今天?”
姜予微扬眉,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道?:“我为何要告发你?”
南枝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听到这个回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眉头紧皱成团能夹死只苍蝇。
在此之前,姜予微其实就已经设想过?利用上香的机会逃离京城。但是这个办法很难实现,其一是金蝉。
其二是她若来上香,就算陆寂不陪同也会安排其他人?随行。她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甩得掉这些?人??
而?且自?从她碑林与温则谦在静观寺见过?一面之后,金蝉看管她是越发的警惕慎重了。
想要像上次那样寻个借口把人?支开已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另想办法。
正在她苦思冥想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谁知南枝却忽然送来了枕头。于是她索性将计就计,以局来破局。
首先,她必须要弄清楚南枝的目的是什么。
从种种推断来看,南枝应该是想冠她以私通的罪名,好?让她被陆寂厌弃。
想通了这个,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姜予微先是利用护身?符向陆寂提出再来静观寺一次,然后便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南枝。其目的就是为了给南枝抬好?台子,好?让她有机会来陷害自?己。
其次是要知道?南枝的计划是什么?这其实也并不难猜。
既然私相授受不足以让被陆寂厌弃,那么就只能是捉奸在床了。
姜予微看向旁边桌上摆放的绿釉狻猊香炉,走过?去打开来一看,香炉里果然有未燃烧过?的香料。
她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何物,但大抵也能猜出来。
先是写信引温则谦来静观寺,又把她带到如此偏僻之处,此香多半是催情之用。
而?南枝的计划想要成功也有两个难题,首先是要把金蝉从姜予微身?边引开而?又不能让人?怀疑到她头上,其次是如何把温则谦悄无声息的送上来。
想让温则谦顺利到达后院禅房,那么势必要引开守在山道?上的锦衣卫。
这两个难题不正与姜予微的难题重叠在了一起吗?
借力打力,她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好?。
姜予微无意?和她解释那么多,不过?寻常迷药对?金蝉无用这件事倒是出乎她的所料,所以她很好?奇南枝是如何做到的。
南枝冷笑?了声,道?:“她以前是锦衣卫,与林顺亦师亦友。别人?或许不知什么药对?她有用,但林顺还能不知吗?”
林顺这个名字听上去颇为陌生,但从她的话里不难知道?出此人?也是锦衣卫,而?且与金蝉关?系匪浅。
想到此处,姜予微“哦”了声,恍然大悟道?:“所以是这个叫林顺的人?帮你寻来迷药?如此一说,也是他帮你引开了守在后山的锦衣卫?”
“是又如何?!”
她眉眼弯了弯,道?:“你与这个林顺是什么关?系?”
南枝喉间一滞,吞吞吐吐了半晌都没能说出个大概来。目光闪躲,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姜予微暗叹了声,心?想金蝉这个傻丫头还真是遇人?不淑,这其中也包括了她。
第80章 路引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上一句,“南枝,我自认为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思的来陷害我?”
南枝看?到她这张脸,忽然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陆寂把她抱在怀里耐心细哄的场景,嫉妒得?双眼发红,脖颈处青筋暴起。
她不甘心,咬着?牙声嘶力竭的怒道:“还不都是因为你?!我从小?侍奉在爷的身边,爷说过长?大以后?会娶我的!”
禅房里静默了许久,姜予微的眉头几乎拧成一个死?结,表情十分古怪,有种难以言喻的别扭之感。
陆寂心狠手辣而且杀伐果断,你要说他小?时候杀过人,那她会信。但你要说他以前?对南枝说过要娶她的话,怎么?听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非是她脸皮厚自夸自擂,而是陆寂绝非那种耽于情爱的风流公子。
南枝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指着?她的鼻子又?是一顿痛骂:“我自知身份卑贱,不敢肖想爷的正妻之位,能当上姨娘已是心满意足。可自从你来了之后?,爷全然忘记之前?对我的承诺,眼里也不再有我,姜予微你凭什么?让爷另眼相看??!”
她说的言之凿凿,好像陆寂当真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
姜予微沉思半晌,很不理解的问?:“他负你,你为何不恨他?”
南枝一愣,似乎也是头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理直气壮的道:“我为何要恨他?爷是爷,爷永远都不会错!定是你在其中?作梗,爷才?会如此待我。”
姜予微失笑了,“照你这么?说,是因为我来了陆寂才?冷落你,那当初为何随陆寂南下的人不是你而是杏容?”毕竟当初连她也认为陆寂会纳杏容为妾。
谁知一提起这个,南枝的反应更加激烈起来。五官扭曲在一起,看?上去颇是狰狞可怖。
“那是因为杏容那个贱人蛊惑了爷,否则怎么?会轮得?到她随爷南下?!”
陆寂像是那种能随意可以蛊惑的人吗?姜予微不经产生了怀疑,她说的和自己认识的当真是一个人?
但看?南枝神?色癫狂,说起来话也是前?后?矛盾,明显脑子都有些不正常了,所以她的话未必可信!
姜予微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懒得?再继续和她纠缠下去,转头又?看?向站在门口的李叙。
李叙立即会意,抬步走了进来。
南枝见他靠近,吓得?连连后?退。双腿不停地打着?哆嗦,声音发颤的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姜予微,你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
姜予微歪头坏坏一笑,故意闭口不言。只主动退开几步让出些位置,好方便李叙动手。
南枝再蠢也意识到不对,拔腿想往外跑去。然而才?跑出去两三步,就被李叙像拎小?鸡崽般抓了回来。
她不算矮,但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是与生俱来的。李叙扯下悬挂在房中?的青色帷幔,三两下功夫就把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又?撕下她的半只袖子堵在嘴里,随意往后?一推,正如她之前?对姜予微的那样。
南枝顿时摔倒在地,头重?重?磕在榉木束腰脚踏上,磕得?眼冒金星。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朦朦胧胧的看?到姜予微蹲在了她面前?,幽幽的道:“你不是不想再见到我吗?我今日就可成全你。只是要如何向陆寂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那就是你的事了。”
说罢,姜予微勾唇一笑,从李叙手中?接过那封信。粗略看?了眼后?丢在她的身旁,随即起身朝外走去。
南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喉间发出阵阵呜咽声。眼神?如同淬了毒般,怒目圆睁的样子竟与地狱变中?的恶鬼有几分相似了.........
下山的路格外顺利,也不知道那个叫林顺的是用了什么?办法?。
只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便来到山脚下,前?面的小?道旁早有一辆不起眼的油壁车在那等候。
赶车的是一个四十岁开外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结实健硕,看?模样就觉十分的可靠。
李叙示意她先上车,自己和那个中?年男子则退去四五米外的地方。
姜予微上车后?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包袱,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件草白色细葛襴衫。她急忙换上,身前?用白布紧紧裹住,卸掉钗环重?新绾了个男子发髻。
等再掀开帘子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清秀瘦弱的白面书?生。
李叙看到她这幅打扮,清隽中?带有几分书?卷气,还真像是那么?回事,笑道:“你这身打扮可比上次那件短褐要顺眼多了。”
姜予微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抿唇一笑,催促道:“别贫嘴了,快上车吧。”
两人不再耽误时间,也跳上了车。中年男子熟练的扬起马鞭,马不是回京城,而是朝着?鄠洲的方向疾驰而去!
姜予微怕引起那些丫鬟们的怀疑,什么?行礼都没有拿。只是在前一天晚上趁守夜的竹韵睡着?之后?,偷偷把几张大面额的银票藏在贴身的衣服里。
这还是因为陆寂昨天没有回来她才有机会,不然恐怕是连这几张银票都没有。
她出门时身上几乎不会带银子,若要打赏下来只需要吩咐金蝉就可。说是大户人家的规矩讲究排场,倒苦了她现?在了。
除了银票外,她身上只有这些带出来的首饰了。万幸陆寂给她置办的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随便一件就够她数月的花销。
她把卸下来的四支金簪子、一对点翠耳坠、一只羊脂白玉手镯和一支金累丝红宝石步摇,连同刚换的衣服一起打包好背在身上。
准备等到了鄠洲后?再找家当铺,把不惹眼的金簪子先拿去当掉。
钱到用时方恨少,特别是她现?在要跑路,顿时后?悔为何没有在头上多插几支簪子再出门?
不过来寺中?上香,确实不好打扮得?太?过华丽。感慨几声后?她放下了这个念头,转而拿起一面巴掌大的龟游荷叶纹铜镜。
对着?铜镜把鬓角处的碎发尽量多拨散些下来,好遮挡住耳洞。这样做当然也能看?得?出来,但好过方才?那样直晃晃的摆着?。
等到了鄠洲后?可以去医馆让郎中?在耳穴上埋豆,如此一来也就不用再担心被发现?了。
除了这些外,还要注意的地方便是喉结。她又?不是男子,自然不可能凭空长?一个出来。不过李叙准备的这件衣服领子很高,正好可以挡住,这倒是省了不少心。
李叙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忙来忙去的,唇边漾出一抹浅笑。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是姜予微反复确认自己再无遗落之处后?,这才?想起他也坐在车上。尴尬的笑了笑,道:“那个.......多谢你不远万里的跑来京城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