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流
沈樱毫无避讳之意:“王知?庆与鲁王的谈话,是?我编造的,找了几个乞丐去路上传,先帝看重我信任我,且本就想要鲁王的命,便没问是?非,直接赐死。”
“裴文远之事有些意外。”她平静至极,言语间带着?刀剑的戾气,“我原本想要设计他逼迫的人,是?我自己。”
春狩之时,逼迫皇太子妃行淫。
这样的大罪,足以株连三族。
谢渡闭了闭眼。
有些无力:“你也不在乎自己的命吗?”
沈樱道:“这点事情,不至于要我的性命,当时那位宠妃也没有死,只是?被冷落。”
她弯唇,漆黑瞳仁却寒意冷彻:“我没有这样的苦恼,宋妄只会心疼我,不会冷落我。”
谢渡皱眉:“但以命相搏,终非上策。”
沈樱无意与他争论这个,看向他:“所以谢渡,你想要如何?”
“你并非鱼肉之人,我并不厌恨你,也不想连累你,若你想要和离,我绝无二话。日后若有需要,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报你救我和亲之危。”
谢渡闭了闭眼:“和离这两个字,不必再提,我不想听见,今天不想,以后也不想。”
说完了底线,他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沈樱的侧脸:“沈樱,你对我坦诚,我亦不会叫你失望,你所厌恨的,便是?我所厌恨。”
沈樱道:“你本就出?身?世家,不必勉强自己,勉强的话,不会有好?结果。”
谢渡骤然笑了,问:“你怎么知?道我勉强?”
沈樱道:“没有人会背叛自己。”
因世家的存在,他得了无数的好?处,一切都唾手可得。
他凭什么厌恨世家?
谢渡攥着?她的手,牢牢不放:“这不是?背叛,而是?破茧新生。”
他叹口气,慢慢道:“这样的话,除却父母,我没向任何人说过。世家绵延百年,犹如大树,枝繁叶茂,乱枝杂干同?样茂盛,若不及时清理修剪,早晚会吸干主干的养分?,大树必会轰然倒塌。譬如谢继诵之事,对主干嫡支,便是?重创。”
“谢家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从中抽身?。断绝与世家联姻为其一,姣珞嫁入寒门,我不娶世家女子。断绝官官相护为二,我入仕,唯有父亲、姑母知?晓,没有亲朋故旧奔走。大义灭亲为三,数年来,以谢继诵为首的谢氏子弟,被父亲所杀、所贬、所罚者,不下?三十。”
“只不过,谢氏乃世家中心,需得缓缓图之,不可急,更急不得。”
沈樱很快反应过来:“你要抛下?他们?”
抛弃那些同?行了百年的世家故旧,独留他谢家的破茧新生。
谢渡颔首,神色沉静:“所以沈樱,你我殊途同?归。”
他将重音放在“同?归”二字之上。
他松开沈樱的手,起身?,缓声道:“至少?,你和我之间,并非水火不容的关?系。”
沈樱点了点头。
谢渡接着?道:“所以,和离二字,不许再提。”
沈樱微微颔首:“我并无和离的意愿。”
可她还是?不理解:“谢家显赫至此,你破茧新生,要生到何处去?”
谢渡疏然一笑,朗朗如玉。
“天下?之间,皆道我谢氏乃大齐第一高门显贵。然,大齐真正的第一高门,最大的世族地主,姓宋。”
“可我谢氏既担了虚名,为何不能成?真?”
沈樱愕然,此刻才当真信了他的话。
谢氏志在江山。
那谢氏的利益诉求与其他世家便是?相背离的,矛盾不可缓解,不可调和。
如今谢太后、宋妄以及整个皇室宗族,有多想让世家全?部倒台。
谢渡就会有同?样的想法,甚至更严重。
毕竟,他以世家子弟的身?份夺取江山。
别的世家焉能不动心?
谢渡垂首,轻声道:“这是?我谢氏最大的秘密,沈樱,你知?道了,就得一辈子做我谢家妇。”
沈樱恍惚不解:“我没让你说,你自己说的。”
谢渡笑:“强买强卖,你没有拒绝,就是?答应。”
沈樱一时语塞。
第50章 夫妻只要她愿意坦诚
谢渡握住她?的手腕,轻笑一声:“不逗你了。”不等沈樱生气,他飞快道:“我跟家里说明?天再回去,今晚你是想在寺里住下,还是想出去转转?”
沈樱顿时忘了刚才的不满,仰头道:“去哪里?”
她?双眸带着疑惑不解:“这个时辰,城内的邸店都要打烊了。”
谢渡心下一酸,声音轻了些:“去我在城外的庄园。”
他看着沈樱,慢慢问:“沈家亦有几个庄园,你不曾去住过吗?”
因?为不曾住过,所以没有这样的概念。
沈既宣夫妇,亏待她?甚多?。
沈樱却?不以为意,对此没什么反应,只问谢渡:“离这儿有多?远?”
谢渡思索片刻:“约六里地。”
沈樱道:“那就去吧。”
自大慈恩寺出来,二人乘车去了城外庄园。
到门前时,马车停下,等候大门打开。
沈樱撩开帘子,向外望去,一座风景秀丽、山清水秀的园林映入眼帘。
谢渡本?在车上闭目养神,这才睁开眼,缓声道:“阿樱,有件事要与你坦白。”
沈樱握着帘子的手指微微一颤,顿了顿,面色无异:“何事?”
她?已有了揣测。
世家子弟素爱风流,金屋藏娇之?举比比皆是。谢渡平日洁身自好,从未有风月艳事传出,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娇娇”,藏得旁人猜不到。
谢渡看着她?,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反应,突然弯唇,卖起了关子:“你以为是何事?”
沈樱抿唇,淡淡道:“金屋藏娇,古来有之?。”
谢渡脸上的笑僵在唇角,双目微沉:“所以,你以为我在园子里藏了人?”
沈樱反问:“不是吗?”
谢渡眉眼深邃:“那你不生气?不吃醋?”
沈樱困惑地看他一眼,像是不理解他为何说这种话。
谢渡揉了揉额角,叹息一声:“罢了。沈樱,没有你想的那种事情,蓄养外室的事情,我不会做。”
他神色极其郑重?认真。
沈樱移开目光,轻声道歉:“对不起。”
谢渡问:“为何道歉?”
沈樱解释:“无端疑心你的品行,是我之?过,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谢渡脸色淡淡,不见高兴愉悦。
半晌后,才淡淡道:“沈樱,你我夫妻,不需如此生疏。做妻子的疑心丈夫,不必道歉,我不是宋妄,不需要你费心哄着我。”
“何况,你就算真的道歉,也不该是为疑心我的品行,而该是因?为疑心我的感情。”
沈樱微怔。
谢渡又道:“我娶你,并非玩笑,而是真心实意要做夫妻。”
沈樱定神,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谢渡淡淡问:“那你呢?你是真心实意要与我做夫妻,还是要做个相敬如宾的陌生人?”
沈樱抬眸与他对视,眼底毫无退缩之?色,分外坦诚:“谢渡,至少现在,我还做不到你想要的事情。若我表现的如你所愿,那只能是装的。”
这点倒不奇怪,谢渡并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他目光深邃,对她?道:“这样也好。”
沈樱半生跌宕,有过惨烈的经历,痛苦的回忆。
她?对家庭、夫妻、情爱,不会有信心,更?不会有信任。
她?做不到,不想做,很正常。
但只要她?愿意坦诚相待,以后种种,就全看他的本?事了。
谢渡眼底带着轻微的笑意。
沈樱手指微微蜷缩。
马车又动了起来,越过高高的大门,进了园林内。
沈樱忽地想起:“你刚才要与我坦白的事情,是什么?”
谢渡转过头,摸了摸鼻子:“也没什么,只是这庄园里,住了我的两个朋友。”
沈樱不解:“这有什么?何以用得上坦白二字?难道我不能见他们?”
谢渡直截了当道:“并非如此,阿樱,你还记得李明?晖吗?”
沈樱一怔,“翰林院学?士李明?辉?”她?有些茫然不理解:“可是我记得,去年春,他口?出狂言,辱及高宗皇帝,已被?鸩杀。”
谢渡点头:“对。当时这杯鸩酒,先帝派我父亲送去,被?我调了包。我先与李明?辉商议好,让他装死,之?后偷龙转凤,拿一具尸体换了他,将他安置于此。”
沈樱揉了揉太阳穴,一时间没能理解这个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