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流
谢渡解释:“李明?辉此人出身庶族,却?有大才,是以常恃才傲物,狂放不羁。但其人于治国?理政处常能一针见血,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沈樱道:“所以,你是惜才。”
谢渡点头:“可以这样说。”
沈樱又问:“那另外一人?”
谢渡语调平平:“御史台,杜知维。”
沈樱恍然大悟:“前年秋,杜知维直言进谏,上书?谢太后不顾民生福祉,圈地无数,逼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饿殍遍野。得罪了谢太后,被?秘密处死,结果?又被?你救了下来?”
谢渡点头:“杜知维此人极有名,你应当熟悉。”
沈樱点头:“自然,他于杭州城一日斩六贪的故事,举世皆知。”
杜知维是个清介耿直之?人,眼底揉不得沙子,更?有一颗爱国?爱民之?心。
曾任杭州府监察御史时,查明?杭州太守为首的几位主官竟贪腐受贿,与豪强勾结,掠夺百姓土地,抢夺百姓家产,逼得原先安居乐业的杭州城人丁凋零。
一怒之?下,先斩后奏,杀了杭州城六位长官。
此事,令其上司、先帝等都极为愤怒,却?拿他没有办法。
因?其杭州一举成名,无数百姓拥戴。
被?传唤上京时,杭州城百姓送至城外三?十里,哀声、感激声、祈祷声绵延不绝。
因?而,杜知维回京后,没被?问罪,反而升了官。
直到后来,他秉公直言,得罪了谢太后。
纵有千万百姓拥戴,也再无活路。
沈樱疑惑不解:“见他们,为何要先斩后奏?”
谢渡摸了摸鼻子:“主要是,我忘了。”
今日本?来他没有来这里的打算。
只是方才在大慈恩寺,听了沈樱跌宕不堪的经历,实在不忍看她?在那里,回忆过去的旧事。所以才想着带她?出来。
恰好,这座庄园距离大慈恩寺最近。
他名下庄园无数,只记得将这二人安置于京郊庄园中,但具体是哪座,不到跟前,是真想不起来。
若非瞧见了这座大门,恐怕至今也想不起来,这里头还放着两位惊世骇俗的朋友。
谢渡无奈:“既来了,到了门口?再转头离开到底不好,不如见一见?”
沈樱想了想,道:“好。”
这两人,她?都曾见过,如今却?想看一看,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他们会变成何种模样?
第51章 用人夜莺唱了整夜的歌
马车驶入庄园内,在一排房舍前停下。
下了车,不远处便有二人相携而来。
其中一人不过三十许,容貌俊秀,眉宇间带着疏狂之意,面上带着笑,朗声道:“明玄。”
另一人年岁略大,容色冷峻,紧抿着唇,甚为严肃的模样,冲谢渡点了点头:“明玄,许久没见。”
二人都是恪守规矩的君子,不经主人家的允许,一眼也不曾往女眷身上落。
谢渡颔首:“李兄,杜兄。”
他转过头,对二人介绍:“这是内人,沈樱。阿樱,这两位便是我向?你说的李兄、杜兄。”
李明辉与杜知维双双点头,“夫人……”
沈……沈什么来着?
沈樱?
话音未落,又?同时顿住,双双看向?沈樱的脸,同时浮现震惊之色。
李明辉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是我看错了,还是记错了?”
杜知维亦是一脸迷茫。
他们二人出事?时,沈樱已?嫁给宋妄,做了皇太子妃,且多次出席宫廷祭祀等场合,朝中高?官大多都识得她。
此刻,见着同名同姓,长相又?一样的人,一时间都有些茫然。
尊贵的太子妃殿下,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谢渡之妻的身份。
沈樱莞尔一笑,温声道:“杜公、李公。”
二人尚未反应过来。
沈樱温声道:“二位,不若先进屋,慢慢说?”
二人骤然回神?,连连应是。
几人进了屋内,围着方桌坐了。
李明辉忍不住道:“夫人,您这是……”
沈樱懂他未尽之意,温声解释道:“我长话短说,去年先帝驾崩,太子登基后,立崔氏女为后,册封我为贵妃,我不肯接旨,便被休弃下堂。三日前,我另嫁谢渡。”
话音甫落,李明辉已?怒火中烧,猛然拍了下桌子,怒不可遏:“荒唐!”
他起身,怒意难消:“自古糟糠之妻不下堂,当今却因身登高?位便抛弃发妻,另择高?门令族,简直岂有此理!”
杜知维亦紧蹙双眉,双手握拳,砸了砸桌面:“若我尚在庙堂,绝不许如此之事?发生,无过错而休弃发妻,当真荒唐!”
杜知维在朝时间略长些,对沈樱有所了解:“您嫁入东宫之后,勤俭恪朴,秀慧谦谨,容德懿范,先帝亲赞佳媳,举世无人能够置喙半句。如今皇室却做如此行径……”
他摇了摇头,眉头垂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沈樱淡淡笑了笑,不以?为意:“皇室荒唐事?,又?何止一二,我的事?在其中,不过是件小事?。”
二人同时叹息。
谢渡坐在一侧,神?色温和,亲手给三人倒茶,慢慢道:“看你们如此生气,倒显得我格格不入。”
他脸上带着笑意,温和道:“若宋妄如你们所期盼的一样,做个贤君圣主,我又?去哪里娶妻?”
李明辉放声大笑:“有理!”
又?看向?沈樱:“因祸得福便是如此,要我说,弟妹你嫁给明玄,比做那劳什子皇后强得多。”
杜知维亦点头道:“明玄品行高?洁,如秋蝉孤松,能相伴左右,确是极好。”
沈樱莞尔。
闲聊间,侍女从门外进来禀告:“郎君、夫人,晚饭摆好了。”
谢渡点头,道:“杜兄、李兄,先用饭吧。”
李明辉笑着起身:“刚才我特意让人挖了珍藏的老酒,明玄与弟妹都尝尝。”
谢渡道:“却之不恭。”
李明辉的酒极好,珍藏数年之后,醇厚幽香,后劲绵长。
酒过三巡,谢渡望向?二人,语含歉意,道:“其实明玄来见两位兄长,是有事?相求。”
杜知维正?色,诚恳道:“我二人的命是你所救,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不用客气。”
谢渡道:“数日前,我被册为豫州刺史,四月初二便要上任。”
杜知维道:“这是好事?,凭明玄的才华本领,定能造福一方百姓,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谢渡道:“不必兄长肝脑涂地,只是想求二位兄长,与我一同前往豫州上任。”
二人皆是一愣。
沈樱亦诧异地望向?他。
谢渡苦笑一声,解释:“我初登仕途,便为一州长官,心底委实没有底气。而二位兄长皆为官多年,经验丰富,明玄诚心,请二位兄长襄助。”
李明辉听了,毫不犹豫道:“好,我随你去。”
杜知维犹豫片刻,随即坚定了神色:“我亦随你去。”
谢渡举杯:“多谢二位兄长大德。”
沈樱坐在一侧,瞥了他一眼。
及至晚间,他多喝了几杯酒,被扶进房间,收拾干净,躺在榻上。
沈樱才幽幽问?道:“你不是说,原本没打算过来吗?怎么又?说,今天?来是为求他们两个?”
谢渡头微微发晕,却并没有大醉,闭上眼慢慢道:“临时起意。”
沈樱坐在一侧,漫不经心问?:“是吗?”
谢渡睁开眼,看向?她:“你不信?”
沈樱靠在枕头上,与他对视:“你觉得呢?”
真真假假,都是他说了算。
他一息之间变了说法,她也只能听着。
谢渡无奈,撑着起身,道:“我对旁人自然真真假假,但?我对你,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沈樱抿唇。
谢渡还是头晕,揉着额角:“我骗你做什么?难道我跟你说是特意来找人的,你会生气吗?”
沈樱摇了摇头:“不会。”
谢渡握住她的手,放在颈间,倒在她肩上,亲密相拥的姿态,“阿樱……”
呼吸之间,炽热的气流扑在颈中。
沈樱垂下眼眸,对上他的眼眸。
眼底炙热的光亮,让她呼吸一顿。
谢渡靠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听,外面有夜莺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