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流
不管是因着什么?缘由?,谢渡在?非战时?肆意调动豫州军用于地方政务,已是违反了律令。
同意下属调动军队,更是越权。
换个普通人,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以他的身份,谢太后也好,宋妄也罢,定然?不会要他的命,但认真计较起?来,夺了他的官位,已经算是法外开恩。
谢渡抬手,接过她掌心里的谷物,慢慢问道:“若我真的一无所有,阿樱会离我而去吗?”
他没有看沈樱,玩笑般道:“因赋税一事,我将自家人和亲眷好友们得罪了个遍,一朝失势,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了,阿樱会不会对我失望,离我而去。”
沈樱沉默了,突然?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谢渡始终不曾与她对视,只是用余光瞥着她。
过了许久,谢渡收起?空荡荡的掌心,像是无声叹息,又?像是随口而言:“回屋吧……”
话?音未落,沈樱的声音响起?:“不会。”
她的嗓音轻飘飘的,没多郑重,谢渡却猛地回头,怔然?看她。
沈樱看着他俊美的脸庞,重复了一遍:“不会对你失望,也不会离你而去。”
谢渡盯着她,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沈樱也没解释,施施然?从他身边走过,回了屋子。
半晌,他突然?低低笑出声,抬脚进了屋,找到沈樱,俯身将她拥入怀中,靠在?她耳边,轻声问:“阿樱开始喜欢我了吗?”
从一开始,沈樱嫁给?他,便离不开他的身份、地位和权势。谢渡很清楚,若他是个普通人,沈樱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可是刚刚,她那么?认真地思考了好久,最后说,不会离开他,哪怕他变得一无所有。
谢渡没敢想?过,她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沈樱是最清醒最冷静的,绝不会放任她自己做出违背利益的决定。
沈樱没说话?,轻轻贴了贴的脸颊。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他,但是刚刚想?了许久,若谢渡真的被免了官,她会怎么?做,去帮他,或者与他共渡难关。
唯独没有想到,放弃他。
这算是喜欢吗?
沈樱微微抿唇,低头握住谢渡的手。
或许吧。
回去后,庾巍按照谢渡所言,如法炮制了一番,直接上门强抢。
有几户人家哭天抹泪,大喊要入京面圣,请天子做主,状告庾巍胡作非为。然?而却发现,其?他几位郡守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事情的始作俑者,显然?不是这几位听令从事的郡守。
而是谢渡。
这些人家一合计,决定由?河南江氏的家主做表率,亲笔拟写奏折,上达天听。
事情传到谢渡耳中,谢渡不以为意:“随他们去。”
他没有阻拦的意思。
阻拦没什么?用处,就算他们的奏折到不了京城,很快天子驾临,当面告状更方便添油加醋。
转眼便至十月初一。
晚间,谢渡坐在?书房里,手中捏着从京中传来的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
今天早晨,谢太后与宋妄从京城出发,巡幸洛阳城。
手上的灰烬散去,门便被推开了,沈樱看了眼,问:“烧什么?呢?”
谢渡低着头,下意识答:“密信,说陛下与太后今天早上出发了。”
沈樱讥讽地笑了声:“这么?怕冻死,片刻也等不了。”
谢渡失笑,摇了摇头:“他们母子一向如此,大好的日子,不提这扫兴的事儿。”
他从桌案后走出来,牵着沈樱的手,低头打量了一下,不由?哑然?失笑:“怎么?打扮成这样子?”
沈樱眨了眨眼:“出去玩,当然?要穿简单些。”
这些日子以来,几位郡守的夫人常常到刺史府拜会沈樱,其?中一位在?塞外长大,领过兵打过仗,偶尔会穿男装,也送了沈樱几件。
今日,沈樱便穿了她送的衣裳,一件宝蓝色的男装,头发用同色缎带束起?,瞧上去竟活脱脱是个俊俏风流的小郎君。
谢渡点头,忍俊不禁:“言之有理。”
又?想?了想?,起?身走到置物架前翻找片刻,从匣子里取出一把折扇,递给?沈樱:“沈公?子,这把扇子很配你的衣裳。”
第77章 庆典土地赐福
沈樱接过那把?扇子,挥开,扇面上画着写意兰花,黛青色勾勒出清雅气韵,与她身上的衣衫极为相?配。
沈樱忍不?住嘴角上扬,推他,催促他快去换衣服。
谢渡无奈笑笑。
他公务繁忙时,天色太晚,回?屋会吵到沈樱,偶尔便会宿在书房的隔间里,这儿常备着几件衣衫。
便转过头进了隔间,片刻后,换了件与沈樱同色系的衣裳出来。
沈樱皱眉:“你这样穿……”
岂不?是人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关系?
沈樱当?机立断,四平八稳道:“我还是自己去吧。”
谢渡沉默了一下?,抬头用力?揉了把?她的脑袋:“很多兄弟都穿的一样,你没见过吗?”
沈樱:“我孤陋寡闻。”
谢渡轻嗤:“胡说八道。”
他率先走?出去,神情磊落平常,沈樱反倒有些琢磨不?定。
莫非真是她少见多怪了?
她匆匆跟上谢渡的脚步。
谢渡抬头,在她看?不?见的脚步,弯了弯唇。
若是一直都这么好骗,该多好。
今夜的庆典,是为庆祝秋日的丰收,洛阳城不?设宵禁,万民同乐,大街上十分热闹,周边的百姓都拥入城内,嬉戏笑闹。
主街之上,摆烂的、杂耍的、唱曲儿的、斗鸡的络绎不?绝,少见的热闹。
街头巷尾都是兴高采烈的百姓,用这最朴素的方式,庆贺这一年的风调雨顺。
沈樱和谢渡长于京城,见惯了富贵繁华,都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不?管看?见什么都非常好奇。
走?到街头,还瞧见一对老夫妻,手边放着一堆秸秆,边上围了一对年轻的夫妇,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动作。
手指翻飞之间,那几根平平无奇的秸秆便变了模样,被编成了活灵活现的小人模样。
那老婆婆笑呵呵将小人递给年轻夫妇,笑着说吉祥话:“二位恩爱团圆,百年好合。”
谢渡听了,拉住沈樱的衣袖,将人扯过去,温声问道:“婆婆,您都能?编什么?”
老婆婆抬头,看?看?谢渡,又看?看?沈樱:“小郎君和小娘子喜欢什么,我们就能?编什么,你们看?看?,蝴蝶蚂蚱,房子马车,小狗小兔,样样都行。”
沈樱脸上的笑容僵住。
小娘子?
她的伪装,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谢渡以拳抵唇,偏过头轻轻笑了声。
沈樱怒目而视。
谢渡不?敢惹她,笑着对老婆婆道:“婆婆,给我编两个刚才他们那种?小人。”
老婆婆点头,“小郎君等会儿,马上就好。”
他们动作极快,很快将两个小人递给谢渡,谢渡问:“多少钱?”
老婆婆答:“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俩。”
谢渡摘荷包的手摸了个空,不?由回?头看?沈樱。
沈樱突然有种?扳回?一城的快乐,轻哼一声:“没带钱?”
谢渡揉了揉额角:“忘了。”
他平时没有花钱的机会,平常若出门买什么东西,都是记账,由管事按期结账。
今儿便是为了单独和沈樱出门,特意让人装了一荷包钱,但出门前换了件衣服,忘了。
现在手头空空如也,一贫如洗,身无分文?。
谢渡荣华富贵的一生中,头一次体?会到,何为“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他低头,目光盯着沈樱腰间挂的荷包。
沈樱握住荷包,勾唇:“想让我替你付钱?”
谢渡温声:“别让老人家久等。”
沈樱想了想:“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谢渡也不?问,点头:“可以。”
沈樱诧异地看?着他,见他毫无敷衍之色,方打开荷包,从中取出一小把?铜钱,没数,放到老婆婆手中。
婆婆低头一看?,赶紧说:“小娘子,这太多了,五文?钱就够了。”
沈樱给她这一小把?,看?上去有十几文?。
沈樱弯唇,笑容柔和,被认出是个姑娘,也没再伪装:“这是给您的报酬,我和夫君刚刚站在您摊子前争吵,耽误了您的生意,理应补偿你们。”
不?等老婆婆开口,谢渡温和道:“您收下?吧,不?然回?家我要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