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流
沈樱问:“路过?汝南的时候,我能去看看舅母吗?”
谢渡纳闷:“你都跟舅舅说好了,还问什?么?”
难不成他还会拦着不成?
总归也没什?么急事,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沈樱弯唇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往里走。
谢渡紧跟着她,盯着她轻快的脚步,若有?所?思。
四位郡守一同拜访谢渡的消息,拦都拦不住,不过?半日,便传的人尽皆知。
下午,豫州军统领许益上门求见,与谢渡密谈半个时辰。
众人都以为?,谢渡将会有?大动作,反击这一次的打压。
一时间,整个洛阳城的官员,目光都聚集在谢府。
然而翌日清晨,众人发现谢府门口停了足足八辆马车,仔细一问,才知谢郎君竟是要携夫人回陈郡探亲,归期未定?。
众位官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不懂他的路数。
刚被罢官,不说想法子再回庙堂,也不闭门思过?,偏偏兴致勃勃回乡探亲,行?李拉了几车,倒好似罢官的事情,对他毫无影响似的。
这种举动,便不怕得罪了圣上,被安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吗?
纵然谢家权倾朝野,天下无双,多少也显得有?些放肆了。
从决定?回陈郡的那一刻起,谢渡就已经猜到了旁人的反应。
但他并不在意,按时启程。
自?陈郡到洛阳城,六百多里地,慢车五六日。
中?间绕行?汝南郡,拜访林汝靖夫妇。
一路缓行?,到陈郡时,恰好是十一月初一。
五叔谢继庭亲自?带了人,在城门口迎接二人。
他上次被吓破了胆,这会儿得知谢渡被罢官,心?底很是扬眉吐气,只?是到底顾忌着京城里仍旧位高?权重的谢继宗,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只?是言语间,不免带出几分?刺来?。
进了谢府的门,他不由?道:“其实做官也好,做人也罢,要紧的就是安生,折腾的越多,越容易出事。”
谢渡没搭理他。
他便越说越来?劲,看向沈樱,忍不住训斥道:“做人妻子的,不可?只?知道贪图享乐,要多多规劝夫君,妻贤夫祸少……”
沈樱忽遭无妄之灾,反驳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是在骂我吗?敢问五叔,我做错了何事,您如此训斥我?”
谢继庭道:“你怎可?与长辈顶嘴吗?”
谢渡瞥他一眼,声音冷淡:“五叔,我回家来?,是想看看近年的账本。”
谢继庭脸色一僵:“你舟车劳顿,还是先休息休息,这些庶务,我来?处理就好。”
谢渡道:“五叔既知道我舟车劳顿,就不该让我烦心?。”
谢继庭只?得低头:“我明白了,那五叔不打扰你了。”
谢渡略一颔首,客气,却敷衍。
谢继庭问心有愧,不敢摆长辈的谱,只?得憋屈地离开?。
他怕谢渡真的查账。
经不起,吓也得吓死。
谢渡其实并无查账的意思,水至清则无鱼,没必要撕破脸。
但他也绝不可?能忍受有?人踩到他脸上来?。
在谢家,他们父子便是绝对的权威,若有?人想放肆,他不会客气。
沈樱双目灼灼盯着他。
谢渡转头,与她对视:“怎么了?”
沈樱道:“好威风啊。”
谢渡失笑,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喜欢吗?”
沈樱用力点头:“喜欢。”
很有?安全感的样子,好像在他身边,就没人能欺负她。
说一句也不行?。
她歪头,挽着谢渡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你们家的人,也不好相处啊。”
谢渡随意道:“你是我的妻子,谢家人只?有?讨好你的,没有?人需要你相处,你想欺负谁就欺负谁。”
沈樱笑眯眯道:“那我骂不过?人家怎么办?”
谢渡不觉得会出现这种情况,却还是道:“那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报仇。”
沈樱追问:“不管是谁都可?以吗?”
谢渡点头:“当然。”
沈樱弯唇:“你真好。”
谢渡勾起唇角,心?情很好。
话是这么说,但陈郡谢氏规矩森严,倒也没人真的来?找事。
沈樱在陈郡的日子,过?的极为?舒坦。
一天一天的,每天吃喝玩乐,偶尔谢渡带她出门去看看风光景色,也并不无聊。
陈郡的日子岁月静好,但陈郡以外,却出了大乱子。
消息传来?时,沈樱正拿着锤子,用力敲湖面上的冰块。
今年真的很冷,入了十一月,温度极速下降,才十一月中?旬,陈郡就已结了厚厚的冰,要钓鱼的话,非得把湖面凿开?。
但沈樱近日偏偏就爱上了这项活动,每天早上起床后,就拿着锤子和楔子,用力凿湖面。
谢渡拥着暖炉坐在岸边,扬声问她:“你到底是喜欢钓鱼,还是喜欢凿冰?”
沈樱穿着厚厚的狐裘,白色的毛环绕着整张小?脸,格外柔软,一边凿冰一边回答:“我都喜欢。”
谢渡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喜欢雪,倒是很喜欢冰。
正欲说话,却有?侍从匆匆而来?,递给他一封信,“郎君,洛阳城寄来?的。”
谢渡随手?拆开?来?,脸色盾山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信上写的是前几日的消息,因着路途的缘故,今日才送到他手?中?。
上月底,宋妄亲自?下旨,任命京兆府柳京尹为?豫州刺史。
十一月初七,柳刺史正式上任。
十一月初九,豫州六位郡守拜见新刺史。
然而,等六位郡守从刺史府出来?时,便见几位老农冲到门前,跪地磕头,磕的头破血流,求诸位大人救命。
几位郡守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那几位老农自?述乃是颍川郡百姓,全村都以种地为?生,原也安居乐业。
却不料今年天气忽然转冷,村里百姓种的粮食,全都冻死了。
本以为?各地都是如此,天灾之下,无人幸免,只?能坐地等死。
然而却听闻嫁到地方的亲戚说,官府给他们每家每户都发了足以过?冬度日的钱粮布匹,还提早让里正告诉他们,今年冷,让大家别种往年的作物,改种一些抗寒的作物。
再问,发现周围几个郡县都得了朝廷的好处,唯独他们那个地方没有?。
为?着活命,他们全村凑了一笔盘缠,让他们四个人一路上洛阳城,求刺史大人救命。
颍川郡……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落到崔嘉禾脸上。
作为?颍川郡守,崔嘉禾脸色黑沉,怒斥道:“胡说八道,今年天气是冷了些,但何至于将作物全都冻死。”
那老农哭的惨痛:“大人,您吃香的喝辣的,哪里知道我们的苦处,只?要有?半点活路,我们也不敢到您跟前闹事啊。”
“大老爷,你如果不相信,自?己去地里看看就知道了。”
崔嘉禾又怒道:“本官不需要去看,一听就知你说的是假话。便是那发放过?冬的衣食,哪个郡县有?这么多钱?”
“几位郡守都在这里,你可?以亲自?问问,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他转头看几位同僚,指望他们帮自?己作证。
却没想到,他的同僚们都转过?头,不去看他。
崔嘉禾一下子愣住,看向庾巍:“什?么意思?”
庾巍咳嗽一声,平淡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崔嘉禾不可?思议:“你们哪来?的钱。”
庾巍道:“今年赋税改革,库房确实比往年满。”
其实,赋税改革收的钱,肯定?不够所?有?百姓过?冬。
因而实际上他们所?发的衣食钱粮,仅仅够一家一人果腹,若节省些,二三人能活着。
而且家家户户本就有?存粮,勉强算下来?,基本上都能够让全家活下来?。
再加之换了作物,并未颗粒无收。
对百姓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他们做的不算好。
但崔嘉禾连这些都做不到,才会生出这样的事情。
崔嘉禾无法,只?得先命人将这几位老农带回郡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