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流
临走前,林汝靖皮笑肉不笑,对他说:“崔郡守,这几位老人家身体不好,您可?得小?心?照顾,若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对您名声不利。”
崔嘉禾只?得咬牙谢过?他的关?怀。
后续的处置,信上没写。
估计要等下一封。
沈樱凿开?了冰层,见他半天不说话,便抛了鱼钩,跑到他身边来?,问:“怎么了?”
谢渡将信纸递给她。
沈樱一目十行?看完,冷笑一声:“崔嘉禾这个郡守,算是到头了,只?是可?怜那些百姓。”
谢渡道:“无妨,待崔嘉禾免官,颍川庾氏会在庾巍的劝说下,散布钱粮,救济百姓。”
沈樱恍然:“好谋算。”
如此一来?,整个颍川郡都会记庾氏的好处,庾氏出了些钱财,声望却达到了顶峰,昔日荣光,便在眼前。
沈樱凑近了,问:“这件事,有?没有?你的手?笔?”
谢渡笑而不语。
第84章 雪灾臣沈既宣,自请前往凉州赈灾……
沈樱便明白,此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难怪他这么着急,匆匆忙忙就?要回陈郡,一天都等不及。
原来正是?要避开如今的风波。
他远在陈郡,洛阳城生了天大的乱子,也牵扯不到他头上来。
她冷笑:“就?看这位柳刺史?,能不能处置好此事了。”
谢渡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里,不紧不慢道:“他若是?能处置好,才算是?见鬼了。”
河东柳氏如今与?宋妄母子站到一条线上,便会竭力拱卫天子权威,维护天子利益。
而崔嘉禾,是?皇后之兄,刚为?宋妄出过大力,既是?国戚,又是?功臣。
柳刺史?哪里来的胆子,敢动崔嘉禾。
他一定会把此事遮掩下?去。
哪怕非他本意,也不得不如此。
但民意如水,风平浪静时?,自然一切安稳。若沸腾起来,纵是?至尊天子,也只能俯首。
届时?,郡守无能,刺史?包庇,谁都别?想有好下?场。
而这样的乱局,朝中那些个养尊处优,安享富贵的官员们?,是?没本事解决的。
豫州的百姓也不会信任他们?。
没有信任,便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豫州自古便是?军政要地,若是?出了乱子,危及天子,便在旦夕之间?。
这位高权重的豫州刺史?之位,很快便会成为?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
唯一能让百姓信服,顺利解决此事的人,唯有前任刺史?,谢渡。
谢渡在豫州的声望,无人可及。
换了谁,豫州百姓都不会信服。
沈樱想了想,若是?当年杜知维,以“一日杀六贪”的名声护体,到豫州主政,百姓应当会给他面子。
可天底下?只有一个杜知维。
杜知维已经“死”了。
除却谢渡,朝廷无人可用。
当真是?可悲。
谢渡轻笑,神色间?尽是?志在必得:“不出半月,我要他们?亲自来陈郡,请我继续做这个刺史?。”
到那时?,做不做,去不去,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宋妄也好,谢太?后也罢,再?无拿捏他的办法。
他捏着沈樱一缕长发,绕在指尖转来转去,神态闲适。
沈樱恍然大悟,一切都有了解释。
彼时?新政,他以雷霆手段,逼迫豫州五郡同?行?,独独不理会颍川郡。
以豫州军强征赋税时?,毫不犹豫,没有任何踌躇。
被?夺官时?那般洒脱,甚至称得上迫不及待。
原是?早已做好了埋伏,设下?陷阱,只待猎物。
这猎物,是?崔嘉禾,是?宋妄,更是?诸多世家高门府第。
可偏偏崔嘉禾毫不犹豫,一头扎了进来,连带着宋妄与?河东柳氏,都将损失惨重。
沈樱心情顿时?明朗起来,像灿烂的阳光照在心尖上。
她好像,真的看到了大仇得报的希望。
比她设想的,早了很多很多年。
她心情好,拿开谢渡掌中的暖炉,挤在他腿上坐下?,仰头脸颊上亲了一口,眉眼弯弯。
谢渡单手扶住她的腰,看她,也笑了:“这么开心?”
沈樱点头,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又亲一口:“是?啊。”
谢渡将她抱在怀里,揉揉她额前的一缕碎发,似哄似诺:“以后,天天都是?这样开心的日子。”
他想做的事情,恰好也是?她想做的。
志同?道合。
世上没有比这更叫人开心的事情了。
此生此生,他们?才该是?无比契合的夫妇。
沈樱笑起来:“那我可等着了。”
谢渡低头,蹭蹭她的脸颊,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
他一直没对沈樱说过,从到了陈郡之后,她整个人都好像变得开朗了起来。
好像,那些萦绕在心头的愁绪,都在慢慢消散。
这样,也很好。
冬月二十四?日起,自北向南,各地逐渐开始飘雪。
天气真正变得冷了起来。
今秋丰收,颍川郡的民生尚可支撑,然民意沸腾,几欲爆发。
豫州刺史?衙门至今也没给颍川郡的百姓一个交代,只是?不停的拖延推诿,互相推脱。
处置官员、安抚百姓,这些最简单好使的手段,他们?一样都没做。
似乎是?在期盼着,上天降下?福祉。
可惜上天没有眷顾他们?。
冬月二十六日,豫北地区飘落第一片雪花。
随后纷纷扬扬的大雪,以摧枯拉朽的架势,席卷各地。
当日,谢继庭亲自上门,请谢渡出了门。
二人带着族中子弟,去巡视各处田产房舍,勘察收成及族人、奴仆、佃户的住所是?否安全。
以备及时应对寒冬大雪。
到黄昏之际,谢渡尚未归来。
沈樱站在廊下等他回来,揣着手炉看雪。
大雪如鹅毛,急急忙忙地从天上掉下?来。
不过半日功夫,庭院里的积雪便已有半尺深,凋零的花草树木上,都挂上了洁白的雪,有些不经摧残,已落了枝条在地。
踏枝走到她跟前,为?她理了理身上披着的斗篷,将人遮的严实些。
却又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沈樱看她:“怎么了?”
踏枝轻声道:“这雪太?大了,叫我想起小时?候那一场。”
沈樱沉默片刻,握住她的手:“别?怕。”
踏枝反握住她的手,“姑娘也是?。”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沈既宣离开会稽上战场的第一年。
沈樱生于会稽,长于会稽,气候湿润温和,长年无雪无冰。
那一年,是?她第一次瞧见雪。
好大的雪,处处都是?寒冰,冻死了好些人。
踏枝就?是?那一年来到的沈家。
她是?随着父母从北方逃难来的,到会稽时?,母亲就?剩了一口气,抱着她踉踉跄跄倒在沈家门前。
林思静看他们?母女可怜,将人带回了自己家。
那妇人终究没熬过冬天,临走前哀求林思静,将女儿?卖身进了沈家,求得安栖之地。
林思静为?她取了个名字
这年大雪里,踏枝失去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