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高门后死遁了 第61章

作者:白月轻舟 标签: 宫廷侯爵 成长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不过太久远了,久远得让她记不清是真的发生过,还是记忆的错乱。

  贺知煜今日的心情实在是太好, 他自顾自开心了片刻, 察觉李笙笙满脸不解地看着他,忽然心中惊觉:我刚才这是做了什么?

  他看到江时洲从戏园子里起身要走的时候, 虽没问什么, 其实偷偷上了心。他悄悄跟着来到了湖边, 发现果然江时洲是跑来见夫人了。一时没有忍住,便做了刚才的举动。

  早上他和江大人说的话, 确是真心话。但理智是一回事,行为又是另一回事, 他有些管不好自己。

  “我……”贺知煜收起了笑容, 换上了日常的清冷神色, 多年的习惯遗留开始让他给自己的行为做合理的解释:“我……”可确实在想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干脆开始瞎编:“江大人下午说他有些晕船。”

  李笙笙才不信他拙劣的鬼话,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果然还是以前的贺知煜, 不管做什么都得师出有名。

  但她的礼貌已经彻底用完了,无法再客客气气的喊什么“贺公子”,面上已染了些薄怒神色:“贺知煜,你到底想做什么?”

  贺知煜看着她已然有些生气的样子,没敢说话。

  李笙笙语气中已有些不客气:“是我有什么话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吗?”

  贺知煜轻声道:“没有,你说清楚了。”

  李笙笙压了压脾气,但想着自己也不能太不客气,耐着性子说道:“那你这是做什么呢?我与友人相约游玩,碍着你什么了呢,要如此捉弄我们?”

  贺知煜解释道:“也……不是捉弄吧,就是白日同江大人一起逛了逛,有些熟悉了,就……开个玩笑而已。”

  李笙笙心道你居然还会和人“开玩笑”,有些不悦:“我也不想看了,想回去了。”

  贺知煜为难道:“可也……回不去了呀,你看这船,开出好远了。我刚才问过了,要返回最快也得一个时辰之后了。”

  李笙笙也有些无奈,知他说的是实情,但仍是替江时洲感到愤慨,一时无话。

  贺知煜看她没有说话,试探问道:“你同谁游玩不是游啊,我也是从汴京千里迢迢过来的。我们一起游玩不也可以吗?”

  李笙笙看着他,烦闷从心而生:“为什么我要与你同游?很是奇怪,我和江公子是朋友。”

  李笙笙说完这句话,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和贺知煜之间,其实是那种无法和和气气再做友人的关系。

  什么心平气和,什么大度宽容,她有些装不下去。

  假作一时还是可以的,但让她长时间客客气气地把他当做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又是笑颜如花地招待,又是平和友善地聊笑,一起闲逛,一起用饭,她觉得难以办到。

  李笙笙是那种做事喜欢留有余地的人。除非像永安侯那般真的把她逼急了的人,其他人她都不愿当做什么真正的敌人,在她能做到的范围内,能谅解的她都不愿追究。

  但此时,她忽然发现自己心中仍留着些微难察的怨恨。

  平日里全然没有,见到这人在眼前不停晃悠,便在那些封存记忆打开之后,又开始有些冒头。

  怨恨这人当年没有护好她,让她在永安侯府里举步维艰。

  怨恨他冰冷如霜的性格,让她出尽百宝才能讨好。

  怨恨他说要娶公主。哪怕那个时候她已经决意要走了,哪怕她知道这件事根本就是一场滑稽的闹剧。

  对,要娶公主,这件事才是她最耿耿于怀的。比他不能反抗他那个爹还让她觉得可恶,可恶至极。

  你现在又说什么这里那里的只有我一个夫人,现在说这些话到底有什么用,到底还能改变什么。以前还不是说想娶公主。

  娶你的公主去吧。

  不过这种怨恨也并不多,只是让她有些烦闷,还没有到让她想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一通的程度。

  她仍想保留体面,客客气气说一声“再见”。不过此时她仍是有些不悦。

  两人一时无话。

  贺知煜悄悄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想起几年前他费尽力气想让夫人为自己生一次气,说了让两个人之间最不能说,以致于无可挽回的话。

  如今自己可真是求仁得仁了。

  她又生气了。依旧是和自己想要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船到岸了,李笙笙心中烦闷,自顾自地上了岸,也没等贺知煜自己便往前走了。

  贺知煜一直觉得自己的不爱说话只是一种选择,是“不爱”而不是“不能”,从小的规训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并不重要,说出来也是无用,那还不如不说。但如果是需要说话的时候他还是也可以侃侃而谈的,尤其是为一些正事。

  但他发现自己面对夫人却是真的说不出多少话来。

  自己那些面对旁人、面对正事可以做到的据理力争、条分缕析全然失灵了。

  他心中很是着急,想解释些什么,可越想说越觉得哪句话都不对,只能默默跟在李笙笙的身后。

  李笙笙知道他跟在自己后边,很想回头说“你别跟着我,不想同你一起逛”,又觉得其实人家虽然做得事情有些不靠谱,但也不算错得离谱,自己若是如此做实在太过不礼貌。

  两个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走了一段路。

  贺知煜终于想到一个可以聊的话题,也不敢再追着李笙笙叫夫人了:“云芍……”

  李笙笙忍了忍脾气,微笑道:“叫李娘子吧。”

  贺知煜又道:“笙笙……想吃些东西吗?那天无意中听见你说……喜欢吃些街上卖的吃食,我看这里有卖些。”

  李笙笙也懒得再纠正他,由得他爱叫什么叫什么吧,假笑道:“怎么贺公子连这个都知道呢?所以你之前几天也跟着我吗?你到底要做什么呀?你堂堂一个世子怎能如此做呢?很是没有礼数的。”

  她说完,又道:“还有,我说了让你别再为难江二公子,你也答应我了,你现在这又是做什么?你有什么不满意,冲着我来就好。”

  贺知煜解释道:“我没有为难他。”他心道不过抢了他的船票而已,也不值几个,算不上为难吧?

  李笙笙却不买账:“这便是为难了。”

  贺知煜也没再继续解释,拉了拉她的衣袖,道:“这边有个糖水铺子,进去尝尝?”

  李笙笙抽出了衣袖,简单道:“吃不下。”

  糖水铺子门口的小二看见两位站在门前,询问道:“二位客官,用些糖水吗?”

  李笙笙还没来得及说话,贺知煜道“是”,便又拉上了她的衣袖进去了。

  李笙笙没用晚饭便过来了,也是有些饿了,见小二一脸的热切,也没再挣脱。

  两人坐定,李笙笙心道反正是进来了,不如索性把自己想吃的全点上,七七八八点了不少,一会儿便上齐了。

  她专心拿着碗蜜豆奶冻一勺勺舀着,故意不说话,想看看对面这位到底能沉默到几时。

  贺知煜犹豫了许久,道:“其实,只是想同你说声抱歉。”

  李笙笙浅笑了一下:“那我收到了。”

  两个人又是无话。

  贺知煜看她吃得专心,轻声问道:“那药……还需要吃吗?”

  李笙笙怔愣了一下,疑惑道:“什么药?”

  贺知煜垂下眸子,道:“就是从前,不是因为戴那镯子,伤了身体,需要吃药吗?还在吃吗?”

  原来说的是这事,她都有些忘了。

  大盛这边颇有些游医,擅治奇难杂症。到了此地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她寻到了一位民间高人,擅治夫人之症。给她重新开过药之后,需要吃药的周期从三年缩短到了一年多,她早已不吃许久了。

  也不知贺知煜后来是如何得知的这事情。

  李笙笙轻笑了一下,道:“谢谢贺公子关心,已经好了。但你既然知道了此事,便该知道我从前在侯府中都过得什么日子。”

  贺知煜低声道:“不止是这个,其他我也知道了。”

  李笙笙有些没有想到,但她不知道他能知道到何种程度,时过境迁,自己也不愿再搅和人家的家务事,

  坏了人家的亲情关系,只试探问道:“那还包括什么呢?”

  贺知煜猜到她想问什么,直言:“包括从前永安侯想害你的事情。”

  李笙笙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连此事他都已经知道了。

  她安静地一勺勺挖完了碗中的奶冻,又换了一碗黑芝麻汤圆子。

  明明周遭很是嘈杂,充斥着吃糖水人们的笑闹,却又仿佛很安静。

  李笙笙有些看不懂贺知煜。

  她本以为他是得知了她没有死,要来找她算账的。且便是如此想,她也觉得定不是专程为了算账而来,这千里迢迢的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定是因为有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他随使团过来出使,偏巧发现了她;再不济也是来此游玩,阴错阳差找到了她。

  可似乎不是。

  也许如他所说,是想来致歉的?

  她觉得这个倒是有可能,符合他规规矩矩的性子。这种正正经经的理由倒是值得他如此远地跑一趟。

  也许终有一天他知道了当年真相,知道了她曾有过的无奈,受过的伤害,想要来替自己那些伤害她的家人说声抱歉。她虽有些怨恨,但知道其实他本质上是个正正经经的好人。

  “你别光吃那一种,全都尝尝吧。”贺知煜见她只挖着那黑芝麻汤圆子,把桌子上的糖水点心都朝她推了推,又递给她一个勺子:“吃不完剩下的给我。”

  李笙笙却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语气和缓了些,道:“贺知煜,你刚才的道歉,我刚刚说收到了,其实是也不是。”

  她继续说道:“表面上呢,是收到了。但我也没那么大度,可以因为你一句抱歉就在心中把一切都一笔勾销。我不知道你今日所来为何,是给自己求一个心安么?但我可能让你失望了,我没办法原谅你爹对我做的事情。至于你,”

  她顿了顿,决定把之前心中的那丝怨恨忽略不计,道:“许多事情本也不是你的错,我分得清楚。这点你可以放心。”

  她说完这些话,发觉自己不想问的太清楚。

  其实她心中一直有些不敢让贺知煜知道永安侯那些事。

  当年是,现在也是。

  她当年就问过自己为什么。是不想让他为难?

  不是,她没有那么好心。

  是害怕让他知道之后,需要两相抉择。她怕到了那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在他心中,根本就不重要。便是他知道了,恐怕会有些难过,会有些质疑,可最后仍是对他父母的妥协。

  感情是经不住挑战的东西。

  便是早就此去经年,她已心无波澜,但仍是不愿知晓答案,破坏自己心中最后的一点美好。

  像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不知道,便是不存在。

  她所求不多,甚至允许那些事情默默发生,别让她知道便是。

  她有些怕他此刻把这最后的答案说出来。比如“父亲当年也有苦衷还请你能谅解”“其实父亲他当年不是那个意思你有所误解”“你当年不也射了他一箭为何还要揪着不放”,哪一句都足够把她藏在心里的一丁点最后的好撕得稀烂。

  李笙笙开始想要转移话题,她也递给贺知煜一只勺子,道:“你也尝尝,盛京的糖水很是不错,与汴京不同。”

  贺知煜接了过来,语气平和道:“他已经流放了。”

  李笙笙惊了,确认道:“谁?”

  他似乎没有很在意,自然地舀了一颗圆子进碗中,抬头看着李笙笙道:“伤害你的人,我亦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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