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卧扇猫
他的情绪一向很淡,在他看?来凡事只有能不能解决两个问题,过多的心绪波动无济于事。
很少能有人让他动情绪。
然而看?着?炭盆中化为灰烬的字句,姬君凌心绪杂陈。
起初是被欺骗的愤怒。
那夜他吻她时,她不自觉的回应和?过后犹豫的态度不似作假,让他以为她也对他有几分动心。
但她连他的信都不曾拆。
非但如此,连拒绝都懒得道一句,径直瞒着?他一走了之?。
她根本,没将他的隐忍和?情意?当做一回事,或许她只把他当成和?九弟一样的少年?郎,而非一个成年?男子。甚至极有可能,在她心目中他和?琴楼中那些谄媚讨好她的乐师们并无区别。
火光熊熊燃烧,白?纸黑字皆化作灰烬,青年?眸中映着?烧得正红的炭火,眼底却结了寒凉冰雪。
长公子本就冷淡,几年?前当及冠时就已显出锐利,让人畏惧。成了大?司马,平日面无表情时,一双凤目就让人觉得如同?身处冰棱周遭,生出寒意?和?惧意?。这会目光更冷得吓人。
濯云将郡主交待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又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敢迈着?谨慎的步子上前。
“长公子,恕婢子多嘴,郡主其实不是不想看?这些信,每次您的信送到这里,郡主都要对着?书?信呆坐半晌,拿起又放下,始终没有勇气拆开。郡主素来聪慧细心,她若是真的不在意?,或是想戏弄您,定会直接烧掉,怎会原封不动地留着?,岂不是给?自己添乱?”
姬君凌略微回过头。
他没说?什么,只冷然看?着?炭盆。
濯云继续道:“从前郡主凡事都不操心,除去九公子发病时会忧愁,旁的时候都无忧无虑。可这阵子婢子眼看?着?郡主每夜辗转反侧,饭都吃不下,还一直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说?是她因?出身苗疆使然,性情太过随意?,与您相处时没有长辈架子。才使得您生出有悖伦常的心思,误入了歧途。”
姬君凌看?着?随风微扬的纱幔,眼前浮现一双慵懒如雾的眸子。
透过纱幔,他似乎看?到那个素来懒散的女子不安地在房中走来走去,正对着?继子的情信自责。
濯云的话?让幻象更为真切。
“您虽不曾养在郡主膝下,但因?九公子之?故,郡主爱屋及乌,兼之?怜惜您和?九公子一样有位不疼儿子的生父,一直待您如同?亲生儿子。她希望看?到您平安顺遂,而不是因?为一时分不清孺慕之?情和?男女之?情,和?长辈纠缠不清,被世人诟病甚至毁了大?好前程……”
姬君凌一怔。
脑海中那双每每对上他目光就惶恐、不安的桃花眼变了神情。
染上了哀愁、自责。
他看?着?这方空荡荡的寝居,她性情虽缥缈,寝居内却极有烟火气息,堪称温馨。也是,她向来不爱出门,平日多半时候窝在山庄里。
她还会用毒,用毒的手法堪称出神入化,连他戒心极重、堪称无情的父亲都曾在不知不觉中被下了毒。
她若真无情,大?可用毒威胁。
但她却选择了最?麻烦的方式,违背散漫的本性远离他。
并非她无情。
相反,她很重情重义。
姬君凌周身凌然的寒意?徐徐散去,心绪更为混乱了。
内疚、自责、失落……
他第一次发觉自己竟也能生出如此烦乱交杂的心绪。
但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他想要她。
离开了山庄,季城一路小心,本以为长公子看?到郡主离开会愤怒,以少主的骄傲定不会继续纠缠。
可姬君凌出来后,目光竟是这几年?少有地温柔,就像……
像当年?郡主下蛊的前几日。
“长公子,您看?——”
主仆多年?,姬君凌知道季城想说?什么,淡道:“不必找。”
现下逼得太紧只会吓着?她,她亦会用毒,在外面足以自保。但完全放任自流只会让她越发退缩躲避。
姬君凌想起那夜她提及的一事,道:“派人找崔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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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三百里外一方田园小筑里,屋舍上方炊烟袅袅。
院中有一老妪就着?日光缝补衣裳,针头上穿着?的线用尽了,老妪停下缝补,不紧不慢地望向身侧。
“快些……”
“这就穿,这就穿。”
美玉雕就一般的素手懒洋洋接过针,长指翻飞,指尖看?似灵活,却硬是耗了好一会才穿好。
针递给?老妪,洛云姝躺回摇椅里,仿佛穿跟针要了半条命一样,没骨头似的身子要摇椅融入摇椅里。
老妪哼了声:“看你这懒劲儿,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
洛云姝轻飘飘地叹了声:“您这话?说?的,其实我?最?近比从前勤快了不少,好歹主动出了一趟门,还窝在这村子里帮您穿针引线,好累……”
都怪姬君凌那个小畜生。
她原本能在山庄里一直岁月静好,他偏偏就不肯放过她。
其实几年?前若是姬君凌不曾想要娶她,即便他表明对她动了情,她可能会继续和?他纠缠着?。
可要当她夫婿,那不行。
她虽不是中原人,却也入乡随俗了多年?,和?前夫的长子交颈缠绵已是忍受了极大?的羞耻感。
再让他做她的夫君……
光是想想她和?他夜夜同?榻而眠,唤他“夫君”的画面,洛云姝就羞耻得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如今他因?为失忆,近乎换了一个人,还不曾到想娶她的地步。
但回想那夜在空旷大?殿中他扯下她衣衫的放肆,洛云姝便一阵恍惚,好像她才刚认识他一样。
如今看?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过她,她只能克服懒惰先跑了。其实她一点也不想跑,幽居山中的日子逍遥自在,她实在是懒得挪地方。
可失忆的蛊都不能拦住姬君凌那等见不得光的心思。蛊只能用一次,她只能在他沉溺前跑掉。
姬君凌也只是刚开始,对她的执念没强到放下公事找她的地步。
说?不定过段时日他就冷静了。
可洛云姝始终不明白?为何他不论是否失忆都想占有她。
就跟曹孟德独好人妻一样,有着?诡异的癖好。莫非是因?他姬君凌过早丧母,又出于野心追求以下犯上的征服感,便喜欢比自己大?的女子?
“烦人……”
越想心越乱,洛云姝在摇椅里翻了个身,弄出“吱呀”的声响。
身侧老妪不悦咕哝:“心不够坚定,还想一刀两断。我?看?你这是作茧自缚,到头来白?忙活了一场不说?,说?不定还会让那小子因?爱生怨。”
张媪是她在中原偶然认识的一位长辈,巧的是张媪也是苗疆人,还曾是天蟾教的祭司,是她师父的师叔。
四十?年?前张媪救了个中原人,二人互生情愫,她抛弃了祭司的身份同?那位中原人双宿双飞。
几年?前洛云姝碰到了张媪,两人在中原都没什么亲故,偶尔也会往来,这次被姬君凌步步紧逼,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这才躲到这村子里来了。
洛云姝倏地坐直了身子,反驳:“你为何说?我?不够坚定?”
老妪以过来人的身份嗤了声:“你也没有完全不动心,不是么?”
洛云姝沉默了。
老妪问:“你就不怕他恼羞成怒,报复你那儿子?”
洛云姝垂着?睫,压下心里的怪异,嗤道:“那小子已不是个垂髫小儿,再有一年?多就要及冠了,这点破事都解决不了,算哪门子公子哥?再说?,我?虽是他阿娘,但也是我?自己。”
话?又绕回来了。
张媪反问:“那你为何不遵从本心?我?看?啊,你是还不了解自己。”
洛云姝噌地一下起了身,转身就要回屋,迈出两步又停下来:“谁能比我?了解自己,我?是动过心,那又怎么样?我?的本心有对他的动心,也有别的东西,比如自由?,比如——”
她说?不清楚。
未免张媪问她那东西是什么,再道出什么一针见血的话?刺她,洛云姝提步回了屋,杜绝被她追问。
张媪嗤了声。
“啧,还说?很了解自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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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明月高悬天际。
上京城灯火如昼,热闹非凡,在繁华的边缘处,一处毫不起眼的客栈中安静得如同?与世隔绝。
一个墨衣少年?立在窗边看?景,面对着?煌煌灯火,后背融入黑暗,看?着?远处人来人往的街市出神。看?似惬意?,实则身侧有两名高手正用剑抵着?他。
忽而门被叩响,少年?不屑地呸了声:“虚伪的中原人。”
他没去应门,知晓即便不应门外的人也会推门入门。
中原人重礼,但更重利。
通身贵气的玄衣青年?来到面前,清冷声音打破厢房的寂静。
“你是离朱?”
被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认出,离朱毫不意?外,没好气道:“说?吧,你的人到处追查我?,为的什么?”
定然关乎他知道的大?秘密。
但姬君凌说?的却是:“因?为你的师姐,她一直在找你。”
提到师姐,离朱怔了下。身上的刺非但没落下,反而更尖利。
“不想见。”
其实在此之?前,离朱对姬君凌印象不多。当年?随姬忽走后,他将他交给?一个隐居的旧部,让那人寻高人教他蛊术和?剑术,他为了变成强者没命地学,不管山外面发生了什么,姬忽的旧部亦对外面的消息讳莫如深。
直到几年?前,他学成出山,一查才知姬忽大?抵被下了昏迷不醒的毒,给?他那位长子囚禁了。
能给?姬忽用毒的只有师姐。
离朱很欣慰,师姐总算想通了,不再为了男人束缚自己。他原谅了她当初的“抛弃”,甚至开始畅想着?日后追随师姐闯荡江湖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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