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京
她垂眸,看着玉牌上印刻的祁渊的名讳,伸手往前递过去,语气平和:“父亲不是想知道吗,父亲自来看看吧。”
一个玉牌罢了,有何看不得?
沈父这么想着,冷着脸往前瞥了一眼。
他似乎晃了下神,没瞧仔细那玉牌上印下的字迹,皱了皱眉,脚步再往前,这下是彻底看清了那是什么字。
脚下一软,当即往后跌了半步。
当今圣上的名讳,是个人都得避讳,没人敢在玉上刻下帝名,更别提这玉牌上还有个小小的刻印。
天子之物……
难不成,难不成竟是——皇、皇嗣!?
沈父的目光挪到沈珈芙的腹上,不敢置信地撇开视线,说话都不利索了,赶紧抓来身后的小厮:“快快快——快去叫厨房把那安胎药送来,快去!快去!”
他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看得在场众人无不惊诧。
沈灵初忍不住唤了他几声:“父亲,父亲,二姐姐她腹中是哪个男子……”
沈父立马扭头,怒瞪着她:“你小小年纪,轮得到你议论你嫡姐了,给我闭嘴——”
不是,刚才也不是这么说的啊。
不止是沈灵初懵了,胡姨娘和沈夫人也没反应过来。
沈珈芙倒是有所准备,她自然知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她怀了个野男人的孩子时或许恨不得暗地里把她打死不叫她坏了门楣,可当知道那所谓的野男人是天子时就不敢多言了,或许已经想好了怎么借着她腹中的皇嗣牟取最大的利益。
安胎药被送了进来,方瑜试了下温度,没问题才给沈珈芙喝下去。
喝下了一碗汤药,沈珈芙看见沈父看过来的眼神,面色不变,道:“父亲还想留女儿多久。”
沈父轻咳一声,语气彻底缓和下来,道:“你刚动了胎气,大夫也说不宜立即走动,不若先在家中住几日,好生休养,再论其——”
这句话没说完,门外小厮连滚带爬地进来通报:“老爷,陛下、陛下来了咱们府上!就在门外了!”
此话一出,满屋子哗然。
沈珈芙一怔,没想到祁渊来得这么快,方瑜不是说估摸着还在城外吗?
正想着,只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和盔甲的碰撞之声,门外出现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与别的声音都不一样。
沈珈芙低着头,终于听见了身边人慌忙的行礼声。
与此同时,身子投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来人摸了摸她的后脊,安抚着轻轻道:“没事了,朕来了。”
沈珈芙没有哭,她轻轻眨了下眼,可以看见对面几人或是慌张或是惊诧的目光。
她想告诉祁渊,本来也没有什么事,那个玉牌好用极了,她一拿出来,父亲就不敢对她摆个坏脸色了。
祁渊一路都没敢歇一会儿,用最快的马跑在前面,三日就到了曲州,又片刻不敢停地往鹤山别院赶去,去了才知道今日沈珈芙回了沈府,到现在还没回来。
于是又转道直接去沈府找人,一看这满屋子人,虽不了解情况,但沈珈芙一副垂首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模样,还有旁边摆着的空药碗,桌上还有那熟悉的玉牌,他瞳孔紧缩,什么也来不及想,直接把沈珈芙抱在了怀里。
他的珈芙那么乖巧柔弱的性子,现在连玉牌都拿出来用上了,指定是被欺负了。
这一路过来的忍耐和急迫全变作了心疼和愤怒。
他摸了摸沈珈芙的手,摸着还算暖和,又低声问了她:“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沈珈芙闷声摇头,还是看见了一张风尘仆仆的脸。
祁渊向来是要尊贵的,哪曾像今日这样不修边幅地出现在她眼前。
沈珈芙看着,眼中有些酸涩,又憋了回去。
“先交给朕,好不好,让人先带你去屋里休息一下,等会儿朕就过来了。”说到这儿,他又停顿一下,补了一句,“要你的母亲陪着吗?”
沈珈芙看向母亲。
沈母颤抖着唇,眼中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最后无声轻叹了一句。
沈珈芙点了点头。
“那朕和她说几句,待会儿让她去你屋里。”说罢,祁渊轻吻了下沈珈芙的侧脸,又吻了吻她的鼻尖,终于肯放开她,站了起身。
“方瑜,送玉妃娘娘下去休息,命人死守屋外,除非传召,不得闲杂人等出入。”
“是,陛下。”
第230章
番外33
沈珈芙刚动了胎气是事实,被人送回自己的小院休息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多问,卧在榻上垂眸等着沈母过来。
不一会儿,锦书锦柔率先过来,两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沈珈芙,一个赛一个茫然,不知道陛下怎么忽然回来了。
“姑娘放宽心,夫人最是疼爱姑娘,必不会责骂姑娘的。”
谁敢责骂呢?若是别的男人也就罢了,那可是天子,是帝王,谁有胆子去指摘天子行事?
沈珈芙略微勾唇想朝她们宽慰笑笑,笑容却浮不起来,最后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祁渊哄着沈珈芙又看着她被人送出去,转过身时,面上的柔情尽数消散,他如寒箭一般锐利的目光从地上跪着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沈母身上。
“沈夫人请起吧。”
他进门来也没顾得上旁人,直奔沈珈芙而去,现在也没让底下众人起身。
沈夫人被一旁的宫女扶了起来,她还没谢恩,便听到祁渊开口,声音中带着冷淡和不容置喙的压迫感:“珈芙平日里最顾念的就是沈夫人了,朕回来的晚了,生怕珈芙受了委屈又不同朕说,还得劳烦沈夫人好好哄一哄珈芙,莫要让她再伤心难过。”
祁渊这番话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让沈夫人不要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激沈珈芙,最好是把沈珈芙哄得开心些。
沈夫人哪里还听不懂呢,再者,她自己的女儿她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么好再去说不好的话来让她难过。
“陛下放心,臣妇明白。”沈夫人行了一礼。
祁渊点点头:“既然这样,沈夫人便先下去吧。”
“是,臣妇告退。”
等沈夫人离开,堂上只剩下跪着的胡姨娘母女和旁边战战兢兢的沈父。
“沈大人,方才朕一回来便去了鹤山别院寻朕的玉妃,可不巧的是,宫人说玉妃归家,还没回去。”
“朕便又来了沈府,刚进门就听玉妃身边两个丫鬟同朕说,玉妃被带到堂中问审。”
说到这儿,祁渊唇角微扬,嗤笑一声:“朕倒不知沈大人要审她什么,你说来听听。”
沈父哪还敢说什么话,吓都要吓懵了,谁能知道沈珈芙暗地里竟是和陛下搅在了一起,他此刻已经全然忘了之前自己在沈珈芙面前都说了些什么,也难怪沈珈芙会这么有恃无恐。
“回、回回…陛下的话,微臣惶恐,不知竟是…玉妃娘娘,只因夫人思念珈、思念玉妃娘娘,这才于今日请她回府一趟。”
沈父说着这些话,后背硬生生爬满了冷汗,自己斟酌再斟酌,惶然继续开了口:“只是,家中小女于夜中看见娘娘…的不妥之处,这才多问了问。”
“微臣万不敢有损娘娘贵体,今日之事也实在是忧心过甚,这才差点酿成大错,还望陛下恕罪——”
沈灵初和胡姨娘颤颤巍巍地跪趴在地,额头紧贴着地面,冷汗都滴到地上了,也同沈父一起喊着恕罪。
祁渊不作声地看着他们三个,目光移到一旁的空药碗上,不一会儿,被请进沈父的大夫又进了门。
“你为玉妃诊脉,期间可听到了什么,一字一句尽数给朕说出来。”
那大夫也只是个普通百姓,哪儿见过这架势,一句话哆哆嗦嗦说不连贯,但也好歹把意思说全了。
周围实在安静,接着,祁渊起了身,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三人面前,却不曾低头看一眼,只是叫门外的侍卫进来。
侍卫拱手而立,祁渊眸光微微垂下,抬手抽出了他腰间的长刀,下一瞬,那刀刃便已贴在了沈父的脖颈间。
“朕都不舍得说半句的好姑娘,叫你侮辱至此,杀你一百次都不足姑息。”祁渊的声音中毫不掩饰嗜血的煞气,锋利的刀刃俨然已经割破了沈父的脖子,他吓得一个字都没敢说,惊惶无状地抖着牙齿。
紧接着,锋利的刀刃一闪而过,发髻尽散,一缕缕的青丝散乱落地,紧接着是女子凄惨的惊叫声。
沈灵初方才只觉得一道厉声闪过,紧接着头顶一凉,她尚且没反应过来,只惶恐地看着地上掉落的青丝,待明白这是什么以后,当即惊叫一声伸手去摸自己的发顶。
她的头发被刀刃削得七零八碎,不用想就知道是怎样丑陋的模样。
还不待她哭诉,胡姨娘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磕头求饶。
祁渊被这声音吵得心烦,把刀交给一旁的侍卫,下令道:“沈家女,御前失仪,杖二十,沈卿……”
说到这儿,他声音停顿一下,扫一眼旁边的胡姨娘,继续道:“宠妾灭妻,杖二十,待罪府中。”
毕竟还是沈珈芙的父亲,这明面上的罪名不可说得太过,不然反倒要给她惹上麻烦。
说到这儿便罢,祁渊的命令一落下,立马就有人来把两人带出去,胡姨娘跌跌撞撞地跪着磕头求饶,但很快也有人把她带出去,看着观刑。
已是午后了,祁渊想着沈珈芙在和她母亲说话,脚步一转,往另一个方向去。
沈珈芙看见沈母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直到她的额头被沈母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耳边传来沈母的声音:“你怎么比你兄长还混,这么大的事,一点也不同我说!”
沈珈芙撇了撇嘴,伸手揉了揉额头。
“陛下不让我说。”其实是她没敢说。
一听到她把陛下拿出来当挡箭牌,沈母也说不得什么了,看一眼她平坦的肚子,小声问她:“陛下可曾同你说过,是想要带你回宫还是……”
如今最好的解决法子就是沈珈芙便是那个玉妃,但如果陛下对她只是一时兴起,即便入了宫,孩子能不能顺利诞下都不好说。
沈珈芙急忙道:“陛下先前,他先前许多次问过女儿要不要入宫去,可女儿不想,陛下就说放女儿就在曲州。”
能得陛下这么一句承诺,想来她在陛下心中还是占了许多份量的。
“我知道你不是个坏孩子,此事或为天子所迫,但方才我在正堂上也看见陛下如此护你,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沈母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尤其小,怕外面的人听见。
第231章
番外34
沈珈芙犹豫了片刻,说:“母亲,陛下于六月便到了三清寺,找到了女儿,女儿也是那时与他纠缠不清的。”
“竟、竟这么早!”沈母大吃一惊。
沈珈芙点点头:“后来陛下借由玉妃娘娘做幌子,让臣女能随之南下,我们…我们在外面就和寻常夫妻一般,快活极了。”
说起那些时日,沈珈芙面上也带笑,她过得开心的时日并不算多,从小到大循规蹈矩,自持有礼,遇见了祁渊以后便像是池中的鱼儿进了大江大河中,祁渊任由她展露所有的小脾气,也甚爱她的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