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京
冬日里的池水那么冷,寻常人进去都得冻得说不出话来,更别提是娇养着长大的沈珈芙了。
一进去,她就看见了床榻边的祁渊。
太后走过去,将帘子拉开了瞧着里面的沈珈芙,瞧见她哭红的眼睛,心疼坏了。
“怎么样?有没有事?还冷不冷了,太医怎么说的?”
她一个劲儿地问,沈珈芙只摇头说没事,收起了刚刚的眼泪,将太医的话尽数说了。
太后依旧生气。
“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掉进池子里去!哀家只听人说是被人推了,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冬日里把人往池子里推,存着好恶毒的心思呐!”
沈珈芙是女子,未曾有身孕,又极为受宠,前些日子刚被太医诊断了说体虚,今日就被人往冰窟窿里推,一个不慎,或是终身都怀不了身孕了。
可见其人心思歹毒。
沈珈芙眨眨眼,看着太后,说:“姑母,是许婕妤摔了,抓住了嫔妾,嫔妾被抓着往前,掉进了池子里。”
太后皱起眉头,态度不见有什么变化,她不看沈珈芙,却是看着一旁站着的祁渊,冷声道:“珈芙遭此大难,你欲如何。”
沈珈芙也看他。
祁渊上前,将沈珈芙露在外面的手臂放回被子里,声音里透着冰冷和不易叫人察觉的狠戾:“母后放心,谁伤了珈芙,朕都不会轻饶的。”
说罢,又嘱咐沈珈芙:“别多想,朕很快就回来。”
祁渊走了。
太后又叫来宫人问了沈珈芙的病情,知道没什么大事才彻底放心下来。
“珈芙让姑母操心了。”沈珈芙躺在床上,身子已经渐渐暖和了起来,她开口。
太后坐在床榻边看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说:“不是你叫哀家操心,是这后宫里心思歹毒之人太多,防不过来。”
说到这儿,她叹了一口气。
“上回皇帝刚下令彻查了宫中上下,虽是震慑了一二,但也未能全然消除隐患。”
沈珈芙听着听着,咽了咽口水,抬头:“姑母的意思是,今日许婕妤摔倒并非意外?”
太后的意思是有人想借机除掉许婕妤腹中的孩子,然后顺便也让她落得个身子有损,不能有孕的结果?
太后轻轻摇头:“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居心叵测,查清楚了便知道了。”
“你想什么,快些睡下,想这些事情伤脑子。”
沈珈芙睡下之前太后也打算走了,她叫人去送了送。
被子里极为暖和,熏笼里的热气一股股地涌出来。
她不由得想到刚刚祁渊说的那些话,都不像是在哄着她玩的话。
她想着想着,意识渐渐抽离,睡了过去。
另一边,翡若轩的气氛压抑到恐怖,每个人都噤若寒蝉,满宫上下跪倒一片,就连与此事毫不相关的惠妃都因为是玉霜宫的主位娘娘而跪在了祁渊跟前。
许婕妤被人扶着跪在一旁,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看都不敢往前看一眼。
“郑太医,皇嗣如何。”祁渊平静的目光扫过下方,问出了口。
郑太医战战兢兢答道:“回陛下,许婕妤只是受了点惊吓,腹中的皇嗣并无大碍。”
“能跪多久。”
郑太医一怔,看看许婕妤,道:“回陛下,许婕妤身子无恙,但也受了惊吓,约莫能跪一盏茶时间。”
祁渊颔首,敛眸:“那便一盏茶,讲不清楚缘由,那便一直跪着。”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抑制不住的心沉了沉。
“还不说。”祁渊再一开口,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如实说了事情的经过。
祁渊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一个玉芙殿的宫女,沈珈芙贴身宫女当中的一个,她亲耳听到许婕妤的那个宫人是怎么把许婕妤从这件事中摘出去的。
等那宫女说完,祁渊看向她:“如她所言吗。”
锦柔当即摇头,道:“回陛下,那时奴婢劝娘娘莫要在池边待久了,免得体寒伤身,娘娘正要走的时候迎面撞上了许婕妤和容婕妤,娘娘不欲与她们多言,正要走过时许婕妤就倒下去了,正好抓住了娘娘,还将娘娘往后扯,娘娘没反应过来,一下就被拽过去了。”
“我们娘娘那是、那是不小心的——”
锦柔摇头:“若是不小心,许婕妤身旁靠近容婕妤,身边也有宫女,为何偏要拽我们娘娘?”
许婕妤被她这话说得脸都气白了,她那时候哪还能看得见拽的是谁,拽都拽了,拽谁都行,谁知道就是沈珈芙了?
“你——”
“闭嘴,陛下不叫你说,岂容你胡言!”方瑜看见祁渊的眼神,走上前一个巴掌狠狠甩到了刚刚多嘴的宫女脸上。
许婕妤嘴唇发抖,此时终于说话了:“今日之事是嫔妾之责,是嫔妾崴了脚无意拉扯了玉嫔娘娘,才叫娘娘跌入池中,求陛下责罚。”
她这个时候还有点聪明劲儿,只盼望着这件事能快些解决,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金贵的,若真因为跪着时辰跪久了而滑了胎……
许婕妤看着祁渊冷冽的神情,心中了然:如若她真滑了胎,只怕陛下也不会有所动容。
第98章
问罪
祁渊没给她过多的反应,他眼眸冷淡地扫了一眼下方跪着的众人,问:“容氏为何不在。”
容氏?容婕妤?
下方众人反应过来,连忙回道:“回陛下,容婕妤是陪着娘娘去的御花园,将娘娘送回来以后,容婕妤就自己回宫了。”
惠妃听着这话,脑子转过弯了,大家一起出的事,容婕妤倒好,把人送回来就急于脱身一般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去,把人带来。”祁渊叫宫人去把容婕妤带过来。
“是,陛下。”宫人退了下去。
惠妃看了一眼跪在那儿的许婕妤,瞧见她似乎还不明白,气得脑袋都疼了,干脆不再看,省得伤了眼。
容婕妤过来的很快,她进殿的时候许婕妤已经快要跪不住了,但又撑着没发出声音,斜斜靠在身后的宫女身上。
“陛下,许婕妤她像是要跪不住了,不若还是先叫她起来吧。”惠妃看得额头都要冒汗了,许婕妤腹中的皇嗣若是出了事,太后那边定是要问责的。
祁渊给了下面的人一个眼神,漫不经心地微微颔首,那地上的宫女这才扶着许婕妤坐上了一旁的坐椅。
“谢陛下开恩。”许婕妤坐上垫了软枕的坐椅,干涩开口。
容婕妤过来了,她察觉到殿内的气氛不对,进去却也没有慌,在殿中跪下给祁渊和惠妃行了礼。
“今日御花园的事你也在场,讲讲吧,朕倒要看看,这么多人都在场怎么还能让玉嫔落进水里去了。”
容婕妤闻言,面上带了些许慌张,说话也柔柔弱弱的,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倒也没有偏袒哪一方,看上去就像是个局外人。
祁渊的目光带了些许凌厉,将容婕妤打量了一番,再度问起许婕妤。
“今日去御花园,是谁的主意。”
许婕妤被问得一怔,下面的容婕妤也是没反应过来。
“回陛下的话,太医说嫔妾的月份大了,需得寻着时间走动走动,嫔妾空闲时候都会去御花园逛逛,今日…今日也是嫔妾邀容婕妤一道去的。”
她说的都是实话,脑子也想不出来今日这事会和容婕妤有什么关系,御花园是她邀着一起去的,碰见玉嫔也是没想到的事,崴了脚更是无妄之灾,这一切来的都那么突然又意外,不像是有人在背后使了手段。
下面的容婕妤似乎也明白了祁渊话语中潜藏的意思,她连连摇头,着急道:“陛下息怒,陛下就是给嫔妾一万个胆子嫔妾也不敢害玉嫔娘娘——”
她的反应不似作假,可在场众人也没有全然信她的模样,也就只有许婕妤一人,应和着她的话,连连点头,跟着她说:
“嫔妾也万万没有要害玉嫔娘娘的意思,只是今日事出突然,嫔妾、嫔妾实在……”许婕妤说话说到一半,对上祁渊冷冽的眼神,慌得说不下去了。
殿内一片安静,祁渊不开口,谁都不敢说话,惠妃眼观鼻鼻观心,坐在座椅上不冒头替许婕妤说好话,等着祁渊接下来的处置。
没一会儿,门外又进来了人。
方瑜进来的时候也带来了御花园里负责洒扫的两个小太监,两个太监被被带进来,吓得发抖,上面问什么就答什么,丝毫不敢懈怠。
问了一阵也没问出这件事有什么别的蹊跷,当真是个意外。
祁渊瞧了眼外面的天色,敛下眸,神情愈渐的不耐。
他看着下面垂头,说话磕磕巴巴的宫人,沉声道:“带去慎刑司,仔细查,所有宫人杖责三十,许氏降为美人,容氏罚俸一月。”
许婕妤一听着这话都忘了反应,待她反应过来,一脸惊恐地看着祁渊,张张嘴,连话都说不利索:“陛…陛下,陛下恕罪——”
她好不容易才从美人升到婕妤的位份,腹中还有皇嗣,不过是不小心将玉嫔拽到了水里去,凭什么要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容婕妤似乎有些惊讶,又像是松了口气,她很识时务地跪下接了旨意。
再度抬头的时候瞧见了许婕妤那怨恨的目光,她直直地看了过来,似乎在说凭什么,凭什么她也在场,只是被罚了俸禄,而她却要被降位。
祁渊说完就起身,不再看旁边人一眼,离开了翡若轩。
他赶在用午膳之前回了玉芙殿。
沈珈芙那一觉也没睡好,刚困乏地闭上眼,没一会儿就又睁开眼来,看着床顶的雕花发呆。
屋子里暖和,她先前入了凉水的冷意都尽数消散了,太后那边来看了看她就回去了,说是要在寿康宫等着看皇帝怎么处置那些人。
把沈珈芙说得哑口无言。
太后自是说什么都是对的,但冷静下来的沈珈芙却发觉自己刚刚说错了话。
她那时候情绪上来了,对着祁渊都说了些什么呀……
越想越皱眉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但她觉得祁渊也没有和她生气的意思。
不对,好像还是有点生气的。
正想着,殿外有了声音——祁渊回来了。
沈珈芙赶紧把头埋进被子里,侧身躺着开始装睡。
祁渊进来的声音很小,像是怕吵醒了沈珈芙。
他进来以后就没动静了,过了一会儿,沈珈芙都以为他是出去了,在床榻上动了动,翻过身来瞧了一眼。
被床边熏笼那儿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陛下怎么不出声?吓着嫔妾了。”沈珈芙干脆坐了起来,小声嘀咕着要下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