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京
她算是看出来祁渊有多喜欢了,去奚山春狩要戴上,去行宫也要戴上,现在除夕夜宴还戴着,他都看不腻的吗?
她思绪飘远了些,想到了自己春日里酿的梨花酒,只是可惜了,要送给祁渊自己却不能喝。
祁渊看她盯着自己身上的腰带半晌没说话,不由得抬起她的脸来。
“想什么?都想得呆了。”
沈珈芙顺势指了指那条腰带,道:“陛下是不是特别喜欢嫔妾给您绣的腰带啊?那嫔妾再给您绣一条好不好?”
祁渊确实喜欢,但也不信沈珈芙有这么乖,他唇角带笑,没答应:“绣腰带伤手,皮革那么硬,朕可舍不得你再动手,有一条就够了,叫尚衣局那边忙活就是。”
他说的是实话,腰带绣着伤手,他也舍不得沈珈芙伤着一点。
这话说得在理,沈珈芙哦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他们到太央宫的时候御辇就停在台阶下方,还得自己走上殿去。
沈珈芙下辇的时候被稍稍扶着,理了理衣裳,再看着高高的台阶,转了个身刚要说话,猝不及防踩着了自己的斗篷。
左脚一跌,往旁边一歪。
所有人都不由得慌忙看过去。
祁渊就在旁边,立马把她扶稳了。
沈珈芙也没摔倒,就是歪了下身子,把周围人都吓着了。
“当心点。”祁渊皱起眉,看向她被踩着的斗篷下摆。
沈珈芙有些后怕,看着脚下,轻轻呼出一口气,小声嘀咕着:“这斗篷有些长了,不小心踩着了。”
说着就要扯扯斗篷挡一下,再度抬头时却看见祁渊依旧皱着眉头,有些幽深晦暗的视线。
“你那绣鞋,是从何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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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上,众人轻声交谈着,随着殿外太监的通传声,殿中人尽数起身,朝外弯身行礼。
沈珈芙跟在祁渊身后,步子慢慢的,等坐在席位上,她的目光不由得往周围绕了一圈,如今手心还有些微凉。
她换了双绣鞋。
方才祁渊问她绣鞋的时候她还一怔,下意识把脚伸出来看了看鞋子,这双绣鞋是新的,也是尚衣局赶制出来的,与她今日的吉服相衬,上面嵌了珠玉,格外好看。
这双鞋看着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是祁渊让她换了下来。
宫人赶紧去寻了新的绣鞋,而沈珈芙被祁渊再度带去了隔壁的照池殿,在里面歇了会儿。
祁渊似乎不打算让她忧心,所以没和她提绣鞋有什么不对,只叫人把它换了,换过来的新鞋沈珈芙也看了眼,同样好看,只是没了珠玉。
珠玉。
她动作一顿,想到什么,脸色变得不太好。
今夜是除夕,主子娘娘们都在太央宫聚着,慎刑司的人却在这时候往尚衣局去了,他们行动隐秘而迅速,丝毫没惊着殿上的众人。
开宴后,众人敬酒,沈珈芙杯盏里的是温水,她再度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的嫔妃。
是真有人要害她腹中的孩子还是只是她想多了呢?
如若是前者,那会是谁?
兰嫔?
沈珈芙看过去,兰嫔已经再不如以往那般风光了,她如今在这殿上也是几乎没吭声,也就和她身后的许婕妤多说了几句话。
那会是许婕妤吗?
许婕妤坐完月子身子已经养好了,听说平日里都变得低调的不行,和当初她示于众人前的模样相差无几。
淑妃依旧被关在湘云殿内,自讨苦吃的祺美人如今连上殿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要害她了。
排除了一圈,最后还是将怀疑的目光落在颖妃身上。
如若真是颖妃,那她确实是疯魔了,害她失子的是已逝的端妃,她若因为端妃来一报还一报,还到她身上,那真是自讨苦吃。
沈珈芙捏着杯盏的手掌微微收紧。
无论是谁,要想害她,她都不会轻易算了。
宴至夜深,即便是一些饮了浓茶的妃嫔都觉得困乏了,却又不得不强撑着没表现出来。
再一看,怀着身孕的沈珈芙精神奕奕,一点不见疲惫的样子,而另一边,常年称病的颖妃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竟精神的很。
宫中守岁后会在前朝殿外城墙上放烟火,彼时众人会出殿驻足观看。
今日也不例外。
眼看着时辰就到了,刘秉和从外进了殿中,在祁渊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沈珈芙的目光遥遥看过去,手放在腹上,不安地上下轻抚着。
“都起身吧,去殿外。”
说罢,祁渊撂下酒盏,率先起身往下走。
不轻不重的一声,却叫底下所有人心都跟着一颤,连说话声都不由得停下来了。
这座大殿之内,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后宫嫔妃,多多少少都知道陛下平日里就不是个多温和的性子,可今日是除夕,刚刚不都还好好的吗?虽然没摆出几分笑意,但也不像是这副要处置何事的模样。
这烟火他们是该看还是不该看呢?
祁渊走到了沈珈芙身边,伸手把她拉到身侧:“跟着朕,先带你去看烟火。”
太后被皇后搀扶着走到另一侧,一同走出了大殿。
大殿之外有一片空地,中央下去就是台阶,左右两侧都有围栏围着,稍稍抬头往上看就能看见头顶的天空。
只不过这片天在寂静黑夜中显得有些可怕。
天空中忽然窜起一束光亮,随即是更加绚丽的烟火在夜空里炸开,响声迟来,却点起了周围的气氛,昭示着旧年已过,新年而至。
第151章
审人
烟火过后,众人回到殿中,太后跟着守到这个时辰,眼下也没了精神劲儿,说了声就率先回了寿康宫。
紧接着,底下的皇亲国戚也赶着时辰出了宫,殿中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嫔妃们你看我我看你,上面的帝后一个也没走,她们也不敢动,只是这架势是要做什么?
沈珈芙轻轻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
等瞧着差不多了,祁渊叫人关了两扇殿门。
“把人带上来。”
带谁?
众人听得一愣,沈珈芙的目光看向门外,很快,宫人们拖着一个绣娘上了殿。
“陛下今日与玉昭仪娘娘同来太央宫,瞧见娘娘脚下的绣鞋绣得极好,上面还嵌了珠玉,格外精致,听说是尚衣局的绣娘连夜赶制出来的,是否有这一回事啊?”刘秉和上前问话,语气阴恻恻的,有些吓人。
那绣娘正是给沈珈芙赶制绣鞋的其中一个,从被人带去慎刑司观刑,再到被带到这殿上,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她仿佛已经去了一趟阴曹地府,被问话的时候立马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是、是有此事。”
“先前…先前为娘娘准备的那一双绣鞋不合脚,所以才叫尚衣局重新给娘娘,给娘娘赶制一双新的——”
那双绣鞋有何问题吗?
绣娘惊恐地趴在地上,脑中不停地想着。
“那你且抬头看看,这双绣鞋是不是你们尚衣局给娘娘准备的那一双。”说罢,刘秉和叫宫人把沈珈芙换掉的绣鞋拿出来,摆在绣娘跟前。
绣娘跪伏在地,颤抖着伸出手仔细查看。
殿中安静,只有那绣娘上下仔细翻看绣鞋的动静。
沈珈芙对面的席位上,颖妃不动声色地微微敛眸,伸手捏了下茶盏的杯壁,一抬眸,撞进了沈珈芙的视线中。
她面上无悲无喜,很是平静。
“看清楚了吗,是尚衣局送去的那双鞋吗。”
绣娘将绣鞋放下,点头,颤颤巍巍地回:“是尚衣局送去的绣鞋,只是——只是绣着珠玉的线被人…被人剪了。”
事到如今,她或许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双绣鞋是要给玉昭仪娘娘穿在脚上的,如今那位娘娘怀着身子,吃穿用度都得格外注意,她们尚衣局自然不敢马虎,这种嵌在鞋面上的珠玉都是用特制的丝线牢牢缝制在上面,能在保证美观的同时不让珠玉松动落下来。
可现在,绣鞋上的丝线被人剪断了一半,只要穿着这双鞋子走一截路,不多时,那上面的珠玉就会尽数散落,普通人在行进间意外踩着了鞋上落下的珠玉都会摔倒在地,更别提是怀着身孕的玉昭仪了。
听到这儿,沈珈芙明显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去。
这双鞋是为了衬她的吉服才穿着的,平日里她也不会穿,而今日的时间也算的正好,她会穿着这双鞋去太央宫,路上碰到了颖妃,心下不安间舍弃了仪仗,自己走着去太央宫,说不准走在那路上珠玉就散了。
这么一想,颖妃还真是好算计,生怕她中途不下仪仗,还刻意到她面前晃了一下,实则就是想让她走去太央宫。
如若不是祁渊不放心她来接她,这绣鞋的问题估计也发现不了。
“虽然是尚衣局送出去的绣鞋,但陛下明鉴,尚衣局为给娘娘赶制绣鞋日夜操劳,怎敢生出暗害娘娘的心思——还望陛下明鉴啊!”绣娘说着,脑袋不停地磕在地上,惊怕地求饶着。
祁渊微微抬手,示意把人先带下去,随后看了眼沈珈芙这边。
方瑜上前,在沈珈芙耳边轻声道:“娘娘,待会儿要在殿上审人,场面有些不好,娘娘还怀着身孕,奴婢先送娘娘去侧殿吧。”
方瑜所说的场面不好,那必然是要见血的,沈珈芙如今见不得血腥,这种场合祁渊也不会让她看着。
沈珈芙微微抬头,看见祁渊的神色,抿了抿唇,轻声说了句好,跟着方瑜一起往侧门去。
等她走了,祁渊才下令将审过的人带上殿。
一共有三人,其中两人被拖上殿的时候俨然已经成了血人,慎刑司给用了药,思绪还清明着,口齿也清晰,能说得出话来。
“说罢。”祁渊凉薄的视线落在下方三人身上,示意她们开口。
这三人一个是尚衣局的绣娘,一个是给沈珈芙送绣鞋的宫女,还有一个就是芷清宫的宫人。
与另外两人不同,芷清宫的宫女身上没有伤处,神色也极为冷静。
“回陛下,奴婢是芷清宫的宫女紫苏,平日里负责给颖妃娘娘熬煮汤药。”
“娘娘从行宫回来后奴婢便发现娘娘的药都停了,奴婢日日熬药,但送去的药娘娘也没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