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酸梅汤解腻,但褚青绾只喝了两口,就放了下来,她低头,搅弄碗中的水波,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再过几日就是二皇子的生辰,他的去处也要做决定了。”
颂夏好奇:“娘娘有想法?”
褚青绾撇唇。
她能有什么想法?不过她瞧着胥砚恒仿佛根本没什么想法,貌似忘记了给二皇子另择养母一事。
这也不奇怪。
又不是每个丧母的皇嗣,都要给其安排个养母,如同先帝宫中时,也不是没有自生自灭的皇子,再说二皇子已经记事,不论安排给谁,都不可能叫二人真的如同亲生母子一般。
这个问题,在傍晚胥砚恒来时,褚青绾也忍不住问了出来:“皇上有没有想好让谁来照看二皇子?”
无人照看二皇子的话,这个重任就会落在她身上,谁叫她掌管着宫权呢。
二皇子一看就是个不省心的,褚青绾当然不愿意耗费这个心神。
褚青绾窝在他怀中,胥砚恒顺着她的脊背轻抚,话音中情绪淡淡:“不急。”
褚青绾睨了他一眼,有些狐疑,他究竟在做什么。
但他不曾说明,褚青绾也只当不知。
翌日,褚青绾才醒来,弄秋就急忙忙地跑进来:“娘娘,皇子所传来消息,二皇子夜间发热了,高烧怎么都退不下去。”
褚青绾一手扶着腰肢,她皱紧了眉头:“可有请太医?”
弄秋:“听说昨晚就请了。”
但高烧一夜未退,这才来惊扰了娘娘。
褚青绾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让迟春替她穿衣,她越发觉得二皇子是个麻烦了,如果二皇子有了养母,今日一事也轮不到她来操心。
不论胥砚恒在谋划什么,她只希望赶紧有个结果。
等到了皇子所,褚青绾从仪仗下来,刚踏入殿内,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这股味道叫她有些想要作呕,她掩了掩鼻尖,黛眉紧锁:“到底怎么回事?二皇子怎么会病了?”
褚青绾未施粉黛,脸颊上只晕着肉色的红润,衣裙也都尽量怎么舒适怎么来,她穿得不是很华丽,但也穿戴整齐,一支孔雀携珠的玉簪戴在她发髻上,暖阳透过楹窗落下来,映在玉珠上,又折射而下,偏叫她余了些许矜贵气度。
威严深重,众人不敢直视于她。
是二皇子的宫人颤颤巍巍地回话:“回娘娘,二皇子是前日从慈宁宫回来后,夜间就觉得不舒服,昨日下傍晚,就开始起热,奴才们早早请了太医,但谁知二皇子夜间越发烧得厉害了,奴才不敢隐瞒,忙忙禀告了娘娘。”
前日?
褚青绾挑眉,是在慈宁宫受了惊吓?
褚青绾眉眼情绪也因奴才的话寡淡了些许,颂夏已经让人搬来了板凳让她坐下,谁不知道娘娘前日险些出了意外,如今身体虚弱,最是要小心对待的时候,如此,她都亲自来看望二皇子。
谁能说她对二皇子不够尽心尽责?
褚青绾没再说话,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太医的声音,迟疑不定:“二皇子发热严重,许是要用猛药。”
猛药?
是药三分毒,遑论太医都犹豫不决的猛药了,对身子必然有害。
褚青绾才不肯做这个主,她转头问:“皇上来了没有?”
她在出发前,就让人去请了胥砚恒,按理说,这个时候,人也该到了。
褚青绾的话音甫落,小路子就跑了进来,褚青绾朝他身后看了看,没看见胥砚恒的身影,她有点意外,又觉得不是那么意外。
小路子跪下:“娘娘,皇上正和朝臣们在议事,说让娘娘全权处理即可。”
议事?褚青绾没听说最近朝中有什么大事,既然如此,什么抵得过皇嗣性命重要?
但胥砚恒摆明了是懒得来看望,叫她全权处理也是告诉她不必有后顾之忧。
褚青绾扯唇,她没叫众人看出她的难以言喻,叹了口气:“二皇子的安危重要,不论用什么药,先行替二皇子退烧。”
太医得了准话,才肯配药,一碗猛药灌下去,二皇子呛咳了两声,宫人赶紧替他更换额头上的帛巾,二皇子睡梦中都不踏实,隐隐地哭出声。
褚青绾侧头细听,隐隐约约听见“母妃”二字,她不找痕迹地挑了下眉。
可怜见的。
可惜,她没那么多慈心,该是会对他生怜的人,或是不能,或是不想,总归今日一个也没来。
褚青绾没在皇子所久待,猛药下去后,二皇子依旧烧着,却也比先前好了很多,她适时地抵住额头,露出些许疲倦之色,颂夏和她心照不宣,一脸挂忧:“娘娘,您的身体还未好透,不宜操劳,不如咱们先回去,二皇子若是再有问题,让宫人再来传话就是。”
褚青绾揉了揉额头,她轻叹:“罢了。”
她对着二皇子的宫人下令:“二皇子要是再起热,不得耽误,立即来报。”
二皇子的宫人彼此对视一眼,心底再苦涩,也没办法,主子分明曾经是宫中最得重视的皇嗣,怎么沦落到今日这种地步了?
没人敢有异议,赶紧应声:“奴才知道了,恭送娘娘。”
仪仗才出了皇子所,褚青绾就和一行人迎面撞上,她挑了挑眉:“周嬷嬷怎么在这里?”
她高坐在仪仗上,脸色微白,她语气不冷不热,低头俯视发问。
周嬷嬷沉默了一刹,才低头福身:“太后听说二皇子病了,担心底下奴才会伺候不周,特意吩咐奴婢前来看望。”
底下奴才伺候不周?她当然知道这是太后在隐晦地说,二皇子没有生母照拂,底下人很容易阴奉阳违,但她管理六宫,底下奴才有问题,岂不是也在说她管理不当?
褚青绾扯唇,直言不讳:“二皇子是前日在慈宁宫受了惊讶才会起热。”
褚青绾没管周嬷嬷微变的脸色,转而道:“周嬷嬷去看看也好,本宫瞧二皇子之前常往慈宁宫而去,想来和慈宁宫也是亲近,有嬷嬷在,二皇子的病情应该也会好得快些。”
她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周嬷嬷留下照顾二皇子一事。
周嬷嬷能怎么办?难道要说二皇子和慈宁宫不亲近?她只能应声。
周嬷嬷一行人继续前往皇子所,褚青绾看着她们的背影,轻眯了眯眼眸,她冷呵:“真是贼心不死。”
颂夏有点迟疑:“娘娘,咱们就任由太后的人接近二皇子吗?”
褚青绾想起那日在慈宁宫见到的一幕,语气些许古怪:“由她去。”
总归也折腾不了多久了。
二皇子的高烧终究是退去了,他这一病,就是病了整整七日。
而两日后,就是二皇子的生辰。
往日有陈嫔替其操劳,他的生辰办得也是隆重,底下人都是各种重视,不过如今陈嫔势微,宫中好像根本没人记得这件事一样。
这一日,昭阳宫迎来了一位稀客。
褚青绾走到外殿坐下,让宫人奉茶,她端着一杯温水,若有所思地打量下方的人,她掩住眸中情绪,似是意外:“杜才人今日怎么来了?”
杜才人看了眼手中的茶水,是今年才上贡的碧螺春,褚青绾有孕不能碰茶水,但这些好东西依旧不停歇地往昭阳宫送来。
而她的雨花阁,从未见过这等好茶叶。
这宫中,得宠和不得宠,向来如此分明。
杜才人抿了口茶叶,这等茶叶,她在入宫前其实并不觉得稀奇,可如今她却是难得一见,她抬眸望向褚青绾,居然有点恍惚,她和褚青绾入宫时位份相同,短短三年,二人已经天差地别。
很快,杜才人回神,她今日不是来回忆往昔的,她送来了一个消息:“娘娘可还记得我们这一届妃嫔入宫多久了?”
褚青绾当然记得:“快要三年。”
话音甫落,褚青绾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眸色稍凝,下一刻,直接抬头看向杜才人,眯了眯眼眸:“杜才人想说什么?”
三年?这个时间点让褚青绾不得不想起一件事——三年一选秀,她既然已经入宫三年,也就代表新妃们很快就要入宫了。
杜才人摩挲着杯盏,指尖一点点握紧,她垂眸,声音不轻不重:“太后有意再提选秀。”
如今宫中褚青绾一家独大,对太后来说,还不如当初周贵妃和淑妃并存的局势,她当然要打破这种对她不利的僵局。
褚青绾都觉得太后烦了。
她如今有孕,新妃们一旦入宫,起码最初的一段时间会折腾不休,就如同她们这一批新妃才入宫时。
不知天高地厚,岂不就是要搅得宫中不得安宁?
褚青绾细算了一下时间,新妃入京初选时,正是她的产期,要说太后没存什么坏心思,褚青绾第一个不信!
她之前没在意这件事,是觉得她们当时选秀提前了一年,下一次选秀应该是在一年后,彼时,她已经诞下皇嗣,也能腾出手来料理选秀一事。
结果,太后又闹幺蛾子。
褚青绾有点好奇,杜才人告诉她这个消息,是要做什么?
杜才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太后有意替二皇子操办生辰,二皇子毕竟是皇嗣,他的生辰太过低调,也的确不像话,娘娘觉得呢?”
褚青绾深深地看了一眼杜才人,才笑着说:“杜才人所言极是。”
第98章
褚青绾应了杜才人会给二皇子办生辰宴,所以在太后派人来说这件事时,她半点没做阻拦。
此时距离二皇子的生辰,也就只有两日而已。
中省殿再尽心尽力,也没办法掩饰得住这场生辰宴的仓促。
迟春不解:“太后既然有这个心,何必等到这个时候才提起?”
褚青绾勾唇,轻呵:“一早地替二皇子做打算,哪有等二皇子尝到落差后,再替其撑腰来得划算。”
迟春摇了摇头,有点没法理解:“这毕竟是她亲孙儿……”
何至于算计至此。
褚青绾不以为然,太后连胥砚恒这个亲儿子都不在乎,遑论由他而来的亲孙儿呢。
褚青绾心底有一种猜测,让她对二皇子生辰宴总归是敬而远之,她没忘记嘱咐迟春她们:“到那日,记得离慈宁宫的人远一点。”
迟春几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牢记住她的嘱咐。
皇子所。
二皇子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书卷,他有点心神不宁,许是近来的诸事不顺心,让他神色也郁郁,往日在陈嫔跟前的乖巧懵懂在这段时间内极快地褪去。
逆境叫人成长,当真是半点不假。
小旭子走到他跟前,叹了口气:“时间已经不早了,明日就是您的生辰,您早点休息吧。”
陈嫔没了往日风光,如今上头没有主子替二皇子做打算,不进上书房,主子只浅薄地读这两本书,不知其意,便是翻上千百遍,又有何用?
再说,主子现在心思明显也不在书本上,何必浪费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