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弄秋不说话了。
猜也猜得到,太后的脾气肯定是越变越差了。
迟春笑着接过话语:“谁都知道咱们皇上和太后的关系,也就是说,便是侍疾得再用心,在皇上这里也讨不了好。”
如此一来,侍疾就成了一件苦差事。
“你觉得这满宫妃嫔有几个是愿意到慈宁宫侍疾的?”
弄秋哑声。
她觉得没有一个。
所以,宋妃接手的是一个烫手山芋。
众位妃嫔碍于娘娘的得宠和得势,不敢对娘娘有不满,但现在这件事被宋妃接手了,一旦各位妃嫔在慈宁宫受了委屈,会不会埋怨宋妃?
弄秋想清楚了里面的弯弯道道,她咋舌:“娘娘这是给宋妃挖了好大一个坑。”
褚青绾扶额,迟春白了弄秋一眼:“去去去,不会说话,就将嘴闭上。”
弄秋忙忙捂嘴,她还是没忍住出声:“奴婢瞧宋妃也不是个安分的,二皇子落难,又有哑疾在身,对大皇子造不成什么威胁,而咱们小皇子备受皇上宠爱,说不准她心底在谋划什么呢,娘娘这是有先见之明。”
褚青绾手疾眼快地塞了一个葡萄到弄秋嘴里,她瞪了弄秋一眼:“你快快闭嘴吧。”
她何尝不知道宋妃不安好心?但宋妃再不好,弄秋也不能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
弄秋摸了摸鼻子,她乖巧地应了一声“哦”,就退到边上咬破了口中的葡萄,酸甜的滋味美得她直接弯起了眼眸。
主仆三人说着话,外间颂夏走了进来,她满脸是笑:“娘娘,皇上派人来请您去梨园一趟。”
褚青绾满头雾水,她浑身尚觉得酸疼得厉害呢,正要准备休息,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昨日去御前,今日去梨园的,胥砚恒这是没一日让她清闲的?
再是不解,褚青绾还是站起了身,她对着铜镜照了照,没再换衣裳,她轻哼了声:“走吧,去看看咱们皇上今日又要做什么。”
梨园距离御花园不远,里头种了一排梨树,仪仗在梨园外停了下来。
褚青绾一脸郁闷地踏入梨园,遥遥地,她就见到胥砚恒站在凉亭内。
越走近,越看得自己,凉亭内的石桌上摆着一壶清酒。
此种情形让褚青绾一顿,她想起了什么。
倏然间,一阵清风袭来,席卷着满圆梨花飘落,褚青绾怔怔地抬起头,胥砚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朕去岁答应过你,会在雪落时分,陪你赏梅煮酒。”
但她去年有孕,一整个冬日都没有踏出昭阳宫,雪日路滑,她更是一点险不敢冒。
而今日,漫天梨花飘落,仿佛是春末时落的一场雪。
有人立于她身侧,垂眸问她:“如今不见雪,梨花暂代,可以吗?”
褚青绾堪堪回神,她惯来是能言善辩的,但此时,她居然有片刻不知该作何心情,她抑着情绪,堪声道:“皇上怎么不等今年雪落?”
胥砚恒回答她:“本就赴约来迟,自不能再拿今年的约定抵数。”
褚青绾握住了手帕,她眼眸轻颤了又颤。
她和胥砚恒的约定仅在去年,但如今胥砚恒的言下之意,却是将约定延续到了年年岁岁。
所以,他说,不能抵数。
去岁是去岁,今年是今年,不能混为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
小胥:年年岁岁。
女鹅:岁岁年年。
【小胥,你真贪心。】
第114章
长乐宫。
宋妃拆卸着护甲,听见外间传来的脚步声,她眉眼处忍不住地闪过些许浮躁。
竹青一脸不忿地进来,口中愤愤不平:“奴婢瞧李美人根本就是装病!奴婢去延禧宫看望她,李美人却是闭门不见,何修容也是护着她,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竹青气得牙痒痒。
偏竹青还真的不敢得罪何修容,何修容是不得圣心了,但也不代表自家娘娘就得圣心了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自家娘娘真和何修容闹起来,皇上可不一定会护着娘娘。
要说起何修容为何这么护起李美人,只一个原因,李美人是何修容的姑家表妹,何修容惯是个护短的,自入宫来,就一直将李美人庇护在羽翼之下。
李美人是个冲动无脑的性子,也许有的时候对何修容的管教有些不忿,但总体来说,李美人对何修容还是言听计从的。
提起何修容这个人,宫中奴才对她是褒贬不一的,既觉得她跋扈张扬,偏又羡慕她对殿内宫人的护短。
即便是何修容如今这么落魄,宫中想去延禧宫伺候的宫人也不在少数。
竹青咬牙:“上次就是李美人装病,娘娘不得已让别人替换了她,这次还是她,其余妃嫔要是见样学样,岂还了得?”
宋妃被吵得有些烦躁,她揉了揉额头道:“太医去了吗?”
提起这个,竹青浑身的火气瞬间泄了:“请了。”
但是李美人打定了主意装病,难道太医能直截了当地拆穿?
李美人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她可不是什么要脸皮的人,谁敢拆穿她,她就敢当场昏迷倒地,谁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竹青又憋屈道:“不仅如此,延禧宫的人还亲自去敬事房将李美人的绿头牌撤了下来。”
总归是做足了李美人染病的架势。
但谁不知道延禧宫的情况,撤不撤绿头牌对李美人来说有什么区别?即便不撤,她也根本见不到皇上!
宋妃也沉默下来,李美人强行装病,何修容明里暗里地维护,叫她一时间也拿李美人没办法。
谁能和一个无赖计较?
宋妃深呼吸了一口气:“明日该是谁去慈宁宫侍疾?”
竹青停顿了一下,才说了一个人:“卢美人。”
宋妃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她再不能保持心平气和,丢掉了手中护甲。
李美人有何修容护着,卢美人更是有瑾贵妃护着,要是按着正常轮换轮到卢美人也就罢了,这摆明了今日不该是卢美人侍疾,她能安安分分地听话前往慈宁宫才是有鬼!
这二人,她竟是一个都指挥不动。
宋妃闭了闭眼:“后面的是谁。”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而再地打击,让竹青也没了什么心气神,她蔫吧地回答:“是秦才人。”
宋妃只能说:“让她先顶上。”
她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不由自主地对褚青绾生出了恼意,或许一开始她还没懂褚青绾为何将此事交给她,但现在她却是看明白了,褚青绾就是故意等着今日!
消息传到了秦才人宫中,是竹青亲自去传的消息,秦才人表面答应得好好的,等竹青一走,她就忍不住地摔了杯子,羞恼道:“她不敢得罪何修容,就来使唤我!拿着鸡毛当令箭,也不过是欺软怕硬之辈!”
秦才人气得跺脚:“真是可恨!”
太后那个老巫婆,自中风卧榻不起,性情就古怪得要命,各种法子折腾人,主打一个自己不好受也不叫别人好受,这宫中妃嫔入宫前最差的处境也是官家小姐,何时伺候过人?
秦才人也懂得规矩,再是不愿,也都是硬着头皮去了。
但今日明明不该是她,她凭什么要去!
想至此,秦才人忍不住对宋妃生出怨恨来,既然没有这个能耐,何必揽下这个活?
她身边的宫人见她这么气恼,不由得替她出谋划策:“主子实在不愿意去,不如咱们也病一场吧?”
总归皇上两年也来不了她们宫中一次,绿头牌挂在敬事房内也是摆设,还不如取下来,省得去慈宁宫遭罪呢。
秦才人有点犹豫:“这样会不会太打宋妃娘娘的脸了?”
宫人小声嘀咕:“她让您去慈宁宫时,也没顾着您啊。”
宫人也不想去慈宁宫,主子毕竟是主子,再是被折腾也是只受太后娘娘一个人的气罢了,但其余打下手的事情,还不是她们这些宫人做?
宫人还不忘补充:“再说了,宋妃又没有管理六宫的权利,便是知道您在装病,她又能耐你如何?”
秦才人被说得动心了,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你去一趟太医院,再叫雅梓去一趟敬事房,就说我病了,不能侍寝,让敬事房将我的绿头牌先撤下来。”
竹青离开和秦才人请太医不过是前后脚的事情,几乎竹青刚回到长乐宫,就得了消息,她忍不住骂道:“又是个阴奉阳违的!明明奴婢去时,她还答应得好好的。”
竹归眼见这两日长乐宫心浮气躁起来,她忍不住隐晦地叹了口气。
宋妃沉下了脸,她头一次烦躁地训斥出声:“闭嘴!”
竹青立即噤声,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委屈的神情。
她明明也是替娘娘打抱不平,这一个个的,不是装病,就是推脱,摆明了是没将娘娘放在眼底。
宋妃努力平复情绪,她说:“你在这里骂她又能如何?除了叫人觉得本宫没有管教好你,还能改变得了什么?”
她一无宠爱,二无实权的,位份再高,能拿这些妃嫔怎么样?
她一向以木讷怯懦的形象示人,若是因此大发雷霆,或是惩罚她人,只会叫后宫众人怀疑她以往是不是都是伪装,于她更加不利。
宋妃眸色沉沉:“好一个瑾贵妃,只是随口一言,便陷本宫于这种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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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宫中妃嫔的表现和宋妃的遭遇,褚青绾当然是了如指掌。
迟春替娘娘挑了块桃肉,摇了摇头:“宋妃此举,怕是要引起一些妃嫔的怨恨了。”
口中桃肉滋味甜美,褚青绾手指握住扇柄,轻飘飘地打着扇:“往年,她躲在周贵妃和淑妃之后,坐收渔翁之利,如今,她明明身居高位,却还想在宫中做个透明人,本宫岂能如她所愿。”
非得将宋妃拉到众人眼皮子底下来。
要说宋妃往年有多么利害的手段,也不尽然,只是她会忍,忍到在宫中变成了个透明人,别人都对她不加设防,她自然常是能得手。
可一旦众人都注意到了她,甚至对她有所防备了呢?
宋妃还能那么得心应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