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满殿的奴才在褚青绾红眼时,就心惊胆战地跪了一地,魏自明给颂夏使了个眼神,他应声退下的时候,一众宫人也退得干干净净。
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褚青绾咬唇,安静地掉着眼泪。
她也不说话。
许久,有人替她擦拭眼泪,她想偏脸,被人携住下颌,动弹不得,那人语气淡淡:“这么委屈?”
褚青绾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是嫔妾不该生出期待。”
某人对她的话里有话,只是短促地冷呵了一声:“你让人送去的黄梨,和朕送来的红绳有什么区别?”
褚青绾愕然,半晌才想起她让人给卢宝林送去的黄梨,终于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她忍了忍,没忍住:“卢宝林是身体不适,嫔妾才会让人给她送黄梨去,而且,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连这都要计较,他怎么这么小心眼!
胥砚恒冷淡地应了声:“怎么不能?”
他扫了眼女子手腕上的殷红,轻眯了眯眼,他往日只知道她聪慧,胆子大。
今日才发现,原来她脾气也这么大。
褚青绾擦着眼泪,许久,听见殿内响起不轻不重的一声:“朕没送。”
作者有话要说:
小胥:原来我不是独一份儿。
女鹅:小心眼!
小胥:原来我不是独一份儿。
【小胥是在逗她,没想到女鹅会爆发了,嗯,自找的。】
第34章
没送?
褚青绾抬起头,她怔怔地看着胥砚恒,胥砚恒不和她对视,许久,她吸了吸鼻子,不敢置信地闷声说:“您骗嫔妾。”
某人承认得很痛快:“是。”
褚青绾被堵得哑口无言,她不忿地擦了擦眼泪,她咬声:“人人都说君无戏言。”
胥砚恒轻呵了声:“你要是觉得不满,朕现在也可以下令。”
褚青绾立刻握住了他的衣袖,脱口而出:“不许。”
胥砚恒淡淡地垂眸看她,自他登基后,就再未听过别人对他说“不许”二字。
他慢条斯理地念了这两个字,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褚青绾心中咯噔了一声,差点忘记这位可不是她的父母兄长,她扑上前抱住他的腰,埋头闷声道:“您送给嫔妾的东西,不能再送给别人。”
胥砚恒语气冷淡,他说:“凭什么。”
他的话不留一点情面,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推开女子。
褚青绾噎住,觉得他在明知故问。
她将他抱得越发紧了点,仰起脸看他,透彻的眸子中仿佛只看得见他一人,她咬了咬唇,声音那么闷,话音又格外直白:“您明知嫔妾会难过。”
四目相视间,胥砚恒明知她这番话不过是虚情假意,但依旧控制不住地想——
会难过么。
他想揭穿她,说不见得。
但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那一点血丝未擦净,如今干涸在手腕上,叫胥砚恒在这一刻不得不对她这番话留下深刻印象。
他对她全然了解么?
好像也没有。
她和寻常妃嫔好似一样,真心假意掺在一起,一切手段都不过为了往上爬,但些许细微之处,又好像有些不同,但胥砚恒说不上有什么不同。
至少,今日一事换作是其余人,不论是谁,都不会敢在那时撕扯御赐之物。
此举稍有一个不慎,就会落得厌弃。
连胥砚恒自己都觉得荒唐,他在褚青绾不敬时居然没有甩袖就走。
或许是她生气的原因居然只是一根平安绳,她出身名门,何时会对这般寻常的平安绳看重。
褚青绾见他就不说话,泪痕干在脸上不舒服,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擦泪痕,她手腕上被蹭破了点皮,溢出一点点血丝,混着泪水恰好蹭在了眼角,像是给眼尾添了些许胭脂颜色。
胥砚恒往日都是喜欢她穿些秾艳颜色的,唯独今日,这仿若胭脂的颜色让他觉得有点刺眼。
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他语气不耐烦地冲外面道:“人呢!”
魏自明的声音陡然响起:“皇上,太医已经到了!”
孙太医紧赶慢赶地到了玉琼苑,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生怕褚青绾会出什么事,结果待看见褚青绾的伤口时,饶是他和褚青绾是亲表兄妹,也不由得有一刹无语。
这点伤势,的确得快点叫太医,否则不等太医到,伤口都要愈合了。
孙太医将这声腹诽藏在心底,留下一瓶凝脂膏:“瑾嫔放心,您伤势不重,擦上两日药,不会留下疤痕的。”
褚青绾被他说得有点脸热,她当然知道这点伤不需要小题大做,但胥砚恒都叫了太医,难道她要阻拦胥砚恒不成。
而且当时的气氛,也由不得她这么做。
褚青绾余光瞥了眼胥砚恒,胥砚恒压根没觉得这点小伤请太医有什么不对,褚青绾也只好忍住尴尬:“谢过孙太医。”
孙太医离开后,褚青绾才发现被她扯下的那根平安绳不知何时被胥砚恒捡了起来,他低头把玩着平安绳,眸色让她一时有些看不透。
褚青绾伸手想去拿回来:“皇上拿嫔妾的平安绳做什么?”
她咬重了“嫔妾的”三个字,想叫胥砚恒明白,这根平安绳已经是属于她了。
胥砚恒握住平安绳的手一转,避开女子伸过来的手,在褚青绾不解的视线下,他语气淡淡道:“这根绳子不好,朕会让魏自明重新给你送一条。”
他连平安绳都不愿意叫。
今日一事都因这根绳子而起,而且还叫她还落了伤,怎么配叫平安绳。
回应他的,是女子急切来抢的身影,她语气有点紧张:“这是皇上送给嫔妾的,怎么能收回去。”
胥砚恒一时不慎,居然真的被她抢了去,女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单手艰难地将平安绳戴在了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腕上,她说:“送出去的东西和说出去的话一样,都是覆水难收,皇上若是还要再送嫔妾别的东西,嫔妾照收不误,但这根平安绳,皇上不许收回去。”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说不许二字,但胥砚恒顾不得这个,他险些被她那个警惕的眼神气笑了。
见了血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偏她当个宝一样。
褚青绾将平安绳戴好,她指腹轻轻拂过红绳,掩住眸中的情绪。
好东西对胥砚恒来说太过平常。
不论胥砚恒再送她如何贵重的物件,都抵不过这条红绳给胥砚恒留下的深刻印象。
褚青绾心底自有一杆秤,分得清孰轻孰重。
她低头端详红绳是否有脏污的一幕被胥砚恒尽收眼底,他仿佛顿了一下,又仿佛没有,所有刻薄的话都被他咽了下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褚青绾。
玉琼苑的气氛早已归为平静,但其余宫殿得到玉琼苑请了太医后,可没一个能睡得好的。
朝和宫。
周贵妃披着外衫靠在床头,她得了消息后,皱眉问:“瑾嫔受伤了?”
不应该。
今晚是瑾嫔侍寝,有皇上在身边,能有什么事叫她受伤?
梅影也皱起眉头,不禁生出猜疑:“会不会是瑾嫔……毕竟瑾嫔侍寝的次数也真的不算少。”
她说得很含糊,但周贵妃听得懂,她脸色立即变了:“去探!”
不仅是朝和宫,其余宫殿也有这个怀疑,一时间整个后宫没几个人睡得着的,瑾嫔有孕,和当初苏嫔有孕可不是一个概念。
一个不得宠的妃嫔有孕也就有孕了,结果不外乎杨贵嫔那般。
但瑾嫔不同。
她备受皇恩,谁知道她如果有了身孕,会给宫中局势带来什么变化。
翌日,胥砚恒出了玉琼苑时,魏自明就低声禀报:“昨晚太医署一夜都没得个清闲。”
胥砚恒闻言,眼皮子都没掀起一下,只是冷淡地扯了唇,他语气不明地问:“都有谁去过了。”
魏自明回答得很谨慎:“朝和宫,延禧宫,钟粹宫,还有……慈宁宫。”
胥砚恒蓦然抬起头,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冽和讥讽让人不敢直视。
褚青绾醒来时,宫中的暗流汹涌早就归于平静,不过她依旧是得了消息,毕竟昨晚是孙太医当值,各宫来查探消息的人都避不开他。
褚青绾忍不住地愕然:“她们觉得玉琼苑昨晚请太医,是因为我有孕了?”
颂夏点头,也觉得有点滑稽。
不过,主子入宫也快要一年,每个月都会侍寝,别人会有这个猜想也是情理之中。
褚青绾惊愕过后,没再说什么,只是眸色轻微闪了闪,她不经意地摸了摸腰间佩戴的香囊,没叫颂夏看见,自然而然地变了话题:“请安的时辰要到了,莫要耽误了。”
她至今还记得胥砚恒对苏宝林小产的态度,有孕一事的确后宫妃嫔的仪仗,于她而言也势在必行,但绝非是现在。
褚青绾想起苏宝林和周贵妃,她轻眯了眯眼眸,觉得自己应该转变一下计划。
请安回来后,褚青绾就见到在玉琼苑等候多时的魏自明,她讶然:“魏公公是什么时候来的?”
话落,她轻斥迟春:“你这个愚笨的,怎么不派人去找我。”
魏自明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脸上捧着笑:“这可怪不得迟春姑娘,奴才也是刚到,是皇上命奴才给瑾嫔主子送东西来了。”
他侧过身子,让褚青绾看见了宫人端着的东西,他拿起了礼单,在褚青绾愕然的视线下,语气拔高地宣读:“皇上赏赐瑾嫔金花嵌松石珊瑚垂珠一套,沉香木雕八仙纹如意一柄,画珐琅开光手炉一件,南海珊瑚夜明珠一盒,翡翠绿颜镯一对……云织锦缎八匹!”
长长的礼单,让魏自明读了好长一段时间,箱子和托盘堆在一块,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褚青绾都愣住了,胥砚恒这是做什么?
毫不夸张地说,她晋升嫔位时,得到的赏赐都没有今日多。
褚青绾想起昨日胥砚恒的话——这绳子不好——所以,这是让她长见识来了?
魏自明声音低了下来:“这云织锦缎,宫中也就剩下这八匹,皇上说是您喜欢,就全让给您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