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仅仅是马车内部,摆个软塌是绰绰有余。
知晓自己讨了好处,褚青绾立即变了个脸色,她乖巧地凑到胥砚恒跟前,替他按着肩膀:“这几日,皇上也要处理政务么?”
胥砚恒短促地冷笑了声:“瑾婕妤还有两副嘴脸。”
褚青绾被臊得脸红,她闷声嘀咕:“嫔妾也是替皇上考虑么。”
“惹了佳人不高兴,最后还不是要皇上亲自去哄,嫔妾也心疼皇上。”
这番话,胥砚恒一个字都不信。
胥砚恒忽然伸手,掐了掐褚青绾的脸颊,褚青绾被掐得一懵,她话音含糊地嘟囔:“皇上做什么?”
胥砚恒左右打量她,不紧不慢地说:“朕瞧瞧,瑾婕妤的脸皮是什么做成的,怎么这番话也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这是在说她厚脸皮?
褚青绾噎住,她恼了胥砚恒一眼,半晌,她意有所指:“嫔妾初入宫时,才不是这样的,还要多亏了皇上不吝赐教。”
胥砚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松了手,他话音不清不楚:“希望绾绾在别的时候也能顶嘴的力气。”
褚青绾和他四目相视,听懂了什么,蓦然耳根子有点发红,她堪堪转过头去。
红袖添香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做的,某人替他按着肩膀,手指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与其说是在帮忙,不如说是在添乱。
半个心神都偏在了她身上,奏折翻开却是一个字没看进去。
指骨在案桌上敲了敲,胥砚恒朝某处颔首:“瞧见了那是什么了吗?”
褚青绾顺着视线过去,迟疑:“软塌?”
许是想起之前胥砚恒意有所指的话,她下意识地扫了眼四周,脸染了绯红,语气都有点结巴了:“这、这是白日……外间都是人……”
胥砚恒不要脸,她还要呢!
胥砚恒顿了下,才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他难得沉默了许久。
片刻,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褚青绾:“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褚青绾再意识不到自己猜错了胥砚恒的意思,她就是不需要再在宫中待下去了,她啪叽一下捂住脸,赧得面红耳赤,绯色一路染到了衣襟里,她不敢见人,磕磕绊绊道:“谁让皇上说那么叫人误会的话。”
胥砚恒沉默片刻,他诚恳地给出评价,考虑到某人有时的薄脸皮,他换了一个词:“智者见智。”
自然也淫者见淫。
褚青绾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坚决不许他再说下去,她臊得双眸都红了,胥砚恒有一种预感,他再说下去,许是她能直接哭出来。
胥砚恒难得良心发作一次,他轻颔首,示意女子松手。
她松倒是松了,但整个脑袋都埋入他怀中,看样子是真的没脸见人了,胥砚恒不动声色地淡淡道:“这处只有你我二人,言语之间再是孟浪也不过闺房之乐。”
他一直持笔,手背微凉,掌心轻抚了抚女子的脸,艰难起到降温作用。
许久,她终于肯抬起头,双眸湿润润的,她闷声要求:“不许再笑话嫔妾。”
胥砚恒轻勾唇:“小的岂敢笑话瑾婕妤。”
他说得平静从容,叫褚青绾终于重新自在起来,她低声问:“所以,皇上刚才让嫔妾看软塌是何意?”
闹了一通,她的发丝衣裳都有点凌乱,胥砚恒替她拢了拢青丝,语气不轻不重地砸响在她耳边:“你待在朕旁边,朕无心办公。”
他将她搅得他心神不宁一事说得好轻描淡写,褚青绾忍不住地眼眸轻颤,然而,那人已经收回了手,他淡淡道:“距离围场还有一段时间,休息去吧。”
褚青绾走到软塌旁,心有所感地回眸,他倚靠在位置上,正在看向她。
于是,四目相视,莫名的情绪就像潮湿雨天的青苔那般,缓慢攀爬蔓延,说不出的痒意在一刻涌入四肢百骸。
有人移开了视线。
褚青绾卧在软塌上,她轻呼出了一口气,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胥砚恒年长她十岁,论阅历、论眼界,他都在她之上。
她往日再腹诽胥砚恒的薄情和厚颜,她都从未否认过,他许是经历过太多,于是,他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足够从容,怒不可遏和欢喜高兴都仿佛只是情绪需要。
他站得太高,也过于从容,让褚青绾有时候不禁怀疑,她那点心机手段在他眼中是否只是班门弄斧?
銮驾内气氛一时有些安静,但不会叫人觉得坐立难安。
许久,有人出声,闷闷的,轻轻地:“待今年落雪时,皇上再陪嫔妾去赏梅吧?”
她软声抱怨:“去年被人破坏了兴致,嫔妾都没有玩得尽兴。”
胥砚恒抬起了头,他已经不记得当时是谁破坏了她的兴致,只记得她幼稚地堆的那个雪人,銮驾内安静了许久,案桌上摆着的奏折好长时间未翻动。
好久,他轻描淡写地应她:“知道了。”
******
褚青绾没想到自己会睡着,再醒来时,她瞥见胥砚恒依旧伏案处理着政务。
她下了软塌,胥砚恒只看了她一眼:“醒了?”
见她应声,胥砚恒才让人进来奉茶,褚青绾这才发现案桌上的杯盏不知何时早就空了。
褚青绾轻眨了眨眼,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待到了围场,日色都要暗下来了,胥砚恒和朝臣一起离开,褚青绾下来时,其余妃嫔都在等她了。
淑妃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子,仿佛提不起兴致,语气冷冷淡淡:“瑾婕妤好大的架子,叫所有人都等你一人。”
褚青绾一脸讶然,她没有接话,转头叫来宫人:“怎么回事,没见淑妃娘娘等急了么,还不快给淑妃娘娘引路。”
淑妃脸冷了些许,她深深地望了眼褚青绾,才转身和引路宫人离开。
琴心无奈,冲褚青绾福了福身,才赶紧跟上她。
其余妃嫔也各自离开,容昭仪轻摇了摇头:“她终究位份高,你和她对上,讨不得什么好处。”
点到即止,她还不至于教褚青绾怎么行事。
褚青绾神情不变,她笑着道:“嫔妾对众位娘娘一贯都是毕恭毕敬的。”
再说,是她要对上淑妃么?
杨贵嫔掩住眸中的不解,她怎么觉得容昭仪待瑾婕妤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什么鬼标题!
小胥:你说呢。
第58章
日色渐晚,天边的余晖也将要落尽,围场内环绕着中间的位置依次搭了许多帐篷,四周禁军不断往来巡逻。
褚青绾回到了属于她的帐篷。
中省殿和礼部一起操办这次狩猎,帐篷内早有人整理妥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一扇屏风挡住了床榻,隔开了内外室,圆桌板凳一切应有尽有。
她自己带来的东西被装在一抬木箱子靠墙摆放着,迟春正替她收拾着。
这次狩猎,褚青绾将迟春三人都带了出来,宫中留了个小路子守着。
褚青绾睡了一路,现下倒是不怎么困,中省殿有请示过她如何安排各位妃嫔的住处,褚青绾的安排自然有利于自己,拿了权利还不替自己谋利,她要这宫权有何用?
公平公正?那也仅是相对而言。
因此,除了淑妃,她的帐篷就是距离主账最近的。
迟春收拾好了被褥,转头见主子一点困意都没有,不由得好奇:“主子在想什么?”
褚青绾轻拨了一下杯盏,杯盏在案桌上轻轻旋转,她声音轻浅:“你说,这次狩猎,能安稳到结束么?”
迟春动作一顿,她往四周看了眼,弄秋正在外间守着,倒是不需要担心有人偷听,她压低了声音:“您将淑妃和杨贵嫔都安排在这次伴驾名单中,从一开始就存了试探的心思,不是么?”
褚青绾不意外迟春能看出她的用意,若是弄秋最忠心,迟春便是最了解她的人,褚青绾轻垂首,视线淡淡扫过小腹:“如今宫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一个不注意就会翻船,表哥正在替我调理身体,我不得不提前排除隐患。”
杨贵嫔没问题,自然是好。
但她如果真的有问题,又时常出现在容昭仪左右,于褚青绾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迟春将被褚青绾拨弄的杯盏摆好,替她倒了杯茶水,褚青绾有点呐呐地收回手,迟春:“主子心底已有谋算,接下来,静待结果便是。”
一夜安眠。
狩猎要进行五日,第三日才是评判结果的时候,狩猎不仅是玩闹,也有考察底下官员骑射能力的意思。
许是在外面,又是密林环绕,只隔着帐篷的一层布,根本挡不住外间禁军巡逻时走动的声音,褚青绾这一晚睡得不是很安宁,未到辰时,她就彻底清醒了。
春日山里有点凉,褚青绾忍不住地将手脚蜷缩回锦被中,迟春打了水进来,有点惊讶:“主子已经醒了?”
褚青绾恹恹地应了声。
颂夏找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骑装,以防出现意外,骑装是备了三套的,各套颜色款式都不同,褚青绾今日穿的是拂紫棉色的骑装,下半身非是裙裾,不似宫装繁琐,但细节之处也是精心设计,颂夏将她青丝全部束起,整个人立时飒爽之色迸发。
没等褚青绾出了营帐,外间响起弄秋喜不自禁,却强行压住的声音:“主子,褚夫人求见!”
褚青绾眸色乍亮,她忍不住地惊喜:“是娘亲来了?”
不待别人回答,褚青绾就自个有了答案,如果不是娘亲,弄秋也不会这么激动,她立刻出声:“快让娘亲进来!”
提花帘被掀开,弄秋侧过身子给外面的人让道,很快,一个气度雍容的妇人走进来,她眉眼含笑,青丝一丝不苟地被盘起,细看,她眉眼处和褚青绾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待踏入营帐,即使四周没有外人,她也是毕恭毕敬地冲褚青绾行了个礼:“老身见过瑾婕妤,望瑾婕妤万安。”
褚青绾控制不住地有些红了眼,一晃眼,她入宫已有两年,往常日日相伴的家人被一道宫墙相隔,即使都在京城,却是相见甚难。
褚青绾忍住情绪,忙忙将褚夫人扶起来,控诉道:“只两年不见,娘亲是要和女儿疏远了么?”
褚夫人见她双眸噙着泪,心底也不由得一酸,她这辈子有两子一女,褚青绾是被她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她不想拦住褚青绾的路,却也免不了在褚青绾入宫后时常泛起担忧。
往年狩猎,纵是官员能携带家眷,褚夫人都是不爱来的,唯独这一年听说褚青绾也会来,她早早就为这一日忙碌了。
褚夫人替她擦了擦泪水,低叹了一声:“你啊,都成婚了,还是这么不稳重。”
褚青绾吸了吸鼻子,在胥砚恒面前从未有过的娇气刹那间全部冒上来了,她也不急着出去了,拉着褚夫人坐下,就开始询问府内的事情。
褚夫人摇头:“家里一切都好,你在宫中不必替家里操心。”
“倒是你,在宫中过得如何?可有什么人欺负你?”
褚夫人至今还记得褚青绾当初让她侄儿拿出来的那瓶香膏,内里含着藏红花,饶是她侄儿再劝慰她,她也止不住地担忧。
褚青绾往日不懂,怎么会有人报喜不报忧?一旦真出了事,岂不是都后悔莫及。
但如今轮到她身上时,褚青绾才惊觉,原来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她不想叫褚夫人替她担心,于是,忧虑只能被藏在心底,能说出口的只有欢喜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