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褚青绾拿帕子擦拭着眼泪,她软声道:“皇上待女儿也好,如今女儿已经是四品婕妤,很快就能到三品主位,满后宫再没有比女儿晋位速度再快的人了,您啊,就安心等着女儿给您挣个诰命夫人!”
她睁眼说瞎话,只想叫褚夫人安心,将顾修容忘得是一干二净。
她软声哼唧,如往常一样撒娇痴缠:“哼,必然是要比爹爹和哥哥他们更早!”
褚夫人被她说得发笑。
她对褚青绾的话没有全信,但人的状态是能看出来的,褚青绾脸色红润,没有一点黯然和颓废的模样,褚夫人也能猜到褚青绾过得应该还不错。
褚夫人掩唇笑:“好,娘就等着绾绾了。”
褚夫人在这里待到了午时,直到胥砚恒派人来找她,褚夫人才意识到她待了这么久,起身告辞时,她犹豫地看了褚青绾一眼。
褚青绾不解:“娘有什么话,还要和女儿遮遮掩掩?”
褚夫人看了四周一眼,才微微压低了声音道:“阿辞近来得圣上重用,这次狩猎也来了。”
褚夫人其实很了解她这个女儿,知晓她不会出了什么差错,但不妨碍褚夫人提醒她一声。
褚青绾一顿,她不着痕迹地颤了颤眼眸,语气没有一点变化:“女儿知道了。”
褚夫人离开后,褚青绾许久未动。
和寻常高官贵人不同,她父亲在娶她娘亲之前,其实也有妾室通房,但待两者成亲后,父亲便给了妾室归家书,至此,父亲后院只有娘亲一人,褚家也只有她和兄长三个子嗣,再是安宁不过的后院。
外人皆传她娘亲驭夫有道,褚青绾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她永远记得娘亲说过的一句话——人和人的关系是要把控的,再浓的情谊也会淡下来,经营二字用在男女之情中也未尝不可。
“这世道,我们女子生来处于弱势,所以才要越发处心积虑。”
心机叵测不是坏词,能叫她们往上爬的都是助力。
所以娘亲从不教她温顺乖巧,这只是达成目的手段罢了。
娘亲言传身教了她太多太多,她犹记得许多个日子里,娘亲低声叹道:“绾绾,我不担心你兄长二人,唯独你,我生怕你学得太少,会叫日后难过。”
褚青绾往日似懂非懂,直到最后,谢贺辞给她也上了一课。
或者说是谢家。
她终于懂得娘亲那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对人有所保留,不过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她因为祖母去世守孝三年,这期间,容昭仪入宫得宠,谢家和褚家也默契会达成婚约,她在这时也默认会和谢贺辞相伴到最后,于是,她对谢贺辞以及谢家人的态度有了改变,在谢母等人生辰再认真备礼也不为过。
但人的心态是会变的,谢母待她的态度从热情到冷淡,不至于挑刺,却也让褚青绾耿耿于怀。
谢母觉得她耽误谢贺辞,也或许是容昭仪得宠有孕,叫她起了别的心思,总归,谢母当时请来了她的外甥女。
谢母以为她瞒得很好,但褚青绾知道得一清二楚。
褚青绾能接受从一开始就利益交织的虚情假意,却对这种真情变假意的戏码厌恶至极。
在这时,谢贺辞在其中的反对和坚持都变得不起眼。
她在府中时惯来顺风顺水,这是她头一次觉得憋屈,她娘亲疼她至极,惯来将谢贺辞当亲子疼爱的人也第一次冷了脸。
于是,宫中选秀的旨意一出,褚青绾没有一点犹豫地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人有不同。
褚家对她看重。
而谢贺辞的感受在谢家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容昭仪猜对了一点。
她会入宫,是两家都乐见其成的事情,谢家当下没有合适的女眷,两家同属于一派,褚青绾也成了入宫的最好人选。
谢贺辞于她而言,是春日前的一场雨,他一来,便春暖花开。
但他忘了,当他的话没有执行力时,他对发生的一切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再不情愿而没有反驳之力。
褚青绾也是从那一刻意识到话语权的重要性。
在当初知晓谢贺辞得用时,褚青绾也只是安静了片刻,不论是她,还是谢贺辞,没人会停留在原地,不是么?
除此外,她再没有其余想法。
“瑾婕妤,皇上还在等着您呢。”
褚青绾倏然回神,她轻笑了一声,拢着衣襟踏出营帐,思绪和过往都被她抛在了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小胥:呦,春前的↖一↗场↙雨↘。
女鹅:……
第59章
御前的宫人没领着她去主帐,而是到了围场内,胥砚恒散漫地拉扯缰绳,对身边人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格外敷衍。
杨贵嫔仿佛没有察觉到胥砚恒的敷衍一样,满脸笑容:“皇上将奔狼养得真好,嫔妾还从未见过这般威风的宝马,皇上待会要骑着奔狼去林中狩猎么,不知嫔妾是否有荣幸能和皇上同游?”
她这番话暗示意味极浓,或者说早已经是明示。
外人许是觉得她过于谄媚,但这已经是杨贵嫔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凡是胥砚恒给她点薄面,就不会直接了当地拒绝她。
胥砚恒轻啧了声,小荣子去请个人怎么那么慢?
对杨贵嫔摆明了邀请的话,胥砚恒也只是漫不经心地轻抬下颌:“她性子烈,不喜生人。”
杨贵嫔眸色黯然了些许,语气中微有些失望:“原来如此。”
魏自明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像是根本听不到两位主子的对话。
褚青绾一来,就见到这种场面,她若无其事地挽起了青丝,心底恼骂了胥砚恒一声,净是给她拉仇恨。
但见那人是杨贵嫔,再想起自己的试探,褚青绾眸色一转,面色如常地上前,她出声仿若是抱怨:“皇上有杨贵嫔陪着,还叫嫔妾来做什么?”
杨贵嫔后退了一步,冲着褚青绾福身行礼,弯腰的那一刹间,她颇有点不是滋味。
半年前,二人见面时,还是褚青绾要向她行礼的。
世道变得真快。
褚青绾腰肢轻轻一弯,杨贵嫔亲眼看见,她福身的同时伸出了手,像是笃定了胥砚恒会亲自扶起她,事实也的确如此,她膝盖还未彻底弯下去,人就被胥砚恒拉了起来,她唇角勾起了些许的幅度,黛眉姣姣,轻而易举地敛尽了风情,将旁人都衬得黯然失色。
杨贵嫔只觉得有些刺眼。
然而胥砚恒的话更让她觉得刺耳,胥砚恒斜睨褚青绾一眼,将人拉到自己跟前:“朕和她是偶遇,偏你难缠,什么都要计较。”
杨贵嫔快要笑不下去了,若真觉得瑾婕妤难缠,皇上何必解释前面一句?
说到底,皇上明明是受用瑾婕妤这一套的。
话落,胥砚恒瞥了杨贵嫔一眼,一字未说,但那意思分明是让杨贵嫔离开。
杨贵嫔按住心底的涩意,再是不情愿,她也只能轻福了福身,轻咬唇,像是再强忍酸涩和失望:“原来皇上和瑾婕妤有约了,如此,嫔妾便不耽误皇上和瑾婕妤的时间了。”
没人拦她。
只有褚青绾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声:“杨贵嫔要一起么?”
惹得胥砚恒觑了她一眼。
杨贵嫔自然不想放过和胥砚恒相处的机会,然而,胥砚恒掀起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杨贵嫔再没有自知之明也不敢再留下。
她还未走远,就听见身后传来胥砚恒的问话:“会骑马么?”
褚青绾抬起下颌,透着些许叫人忍俊不禁的自矜和得意:“当然会。”
“嫔妾在家中时,不论骑射还是读书,和两位兄长都是同一位老师。”
这下子轮到胥砚恒讶然了,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女子,语气寻常道:“看来褚大人和褚夫人对你疼爱非常。”
胥砚恒也不得不承认,世人对女子是有偏见的。
褚家替府中嫡子请人教学,必然都是名师,而能在这等基础上,让其同时教导一名女眷,褚家背地里费的心思可想而知。
杨贵嫔还未走远,听到这番谈话,忍不住地停下。
胥砚恒拍了拍马的脖子,颔首示意褚青绾二选一:“和朕同骑,还是你自己来?”
杨贵嫔死死咬住唇,再也止不住心底的情绪。
不喜生人四个字还不断徘徊在脑海,而胥砚恒却仿佛忘记了自己说的话一般。
杨贵嫔握得双手都有点疼,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转身离开。
褚青绾不动声色地收回落在杨贵嫔身上的视线,她轻眯起眼眸,语气轻而慢,仿佛是担忧地问向胥砚恒:“嫔妾和皇上同乘一骑,皇上还有余力拉得动弓么?”
胥砚恒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他翻身上马,借臂力将女子也拉上马,褚青绾猝不及防地低呼了一声,耳边响起胥砚恒的冷呵:“多说无益。”
褚青绾轻咳了声,没敢再继续激他。
胥砚恒语气慢条斯理:“坐稳了。”
他一只手还扣在她腰肢上,另一只手猛地扯住缰绳,立时马冲向了密林,身后一批禁军赶紧跟上,褚青绾只觉得一阵冷风扑上脸颊,吹得她青丝都是一片凌乱。
褚青绾挡住脸,忙忙呼叫:“皇上!”
好像是风太大,胥砚恒没听见,褚青绾又喊两声,见其还是一直不回应。
她陡然意识到胥砚恒根本就是故意的。
褚青绾咬紧了牙,好气又好笑,他怎么这么小心眼!
片刻后,胥砚恒的速度才渐渐慢下来,褚青绾也是第一次见胥砚恒狩猎的模样,他将她搂在怀中,一手拉满弦,一手持箭,瞄准了树根前的兔子,许是受环境影响,褚青绾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咻——
破风声响起,利箭猛地射出,穿过兔子脖颈,将其狠狠钉在了树干上。
衣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臂,青筋暴起,他肌肤冷白,整个手臂都微微鼓起来,越衬得青筋根根分明,令人目不转睛,褚青绾余光瞥见时,下意识地转回了视线。
某人在她头顶,轻啧了声:“看什么呢?”
褚青绾眨了眨眼,视线不动声色地转移到被钉住的兔子上,意图混淆胥砚恒的注意:“皇上好厉害。”
有人低笑了声,没和她纠缠这一点,还停留在之前的问题上:“现在呢?还觉得朕没有余力么?”
褚青绾摸了摸发红的耳根,她嗡嗡不清地咕哝:“皇上还整日说别人计较,依嫔妾看,您才是最斤斤计较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