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杨贵嫔和容昭仪一起赶往清风小苑,在跟着容昭仪踏入清风小苑前,茯苓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拉住杨贵嫔,压低了声音,心惊肉跳地问:“主子,您拿回了香囊,还没给容昭仪,待会……容昭仪会不会供出您?”
杨贵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可能!”
茯苓不知信没信这话,只是她抿紧唇,显然心底的担忧依旧没有褪去。
杨贵嫔咬了咬指甲,呼出了一口气,她说得格外笃定:“姐姐向来心疼我,在不知事情真相时,她不可能将我牵扯进来。”
清风小苑乱成了一团,众位妃嫔到的时候,只见殿内灯火通明,四周宫人端着热水穿梭于殿内外的场景。
殿内隐约传来惊惶的哭声,杨贵嫔还未踏入内殿,就被胥砚恒的寒声骇在了原地:“滚出去!”
杨贵嫔被吓得脸色煞白一片,不止她,早她一步的容昭仪也被撵出了内殿。
杨贵嫔都没看清殿内的情景,就被挤到了外殿,她只能问容昭仪,似是惊疑不定:“姐姐看见了吗?瑾修容怎么样?”
容昭仪沉重地摇了摇头,杨贵嫔抵住了唇,忍不住翘起唇角,她满脸惊愕:“怎么会这样?”
容昭仪没有说话。
殿内。
褚青绾蜷缩着身子,隐隐有抑疼的哭声传来,孙太医替其施针,叫人熬了安胎药,满头大汗:“娘娘是接触了阴寒之物才会导致险些小产,娘娘都碰了什么?”
险些小产四个字,让胥砚恒脸色彻底阴寒。
他低下头,昨日还安然无恙的人现在疼得浑身都在发抖,这一幕叫胥砚恒觉得格外刺眼,他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让他声音冰冷:“朕只一日没来,你们连人都看不好?”
迟春等人倏然惊惶地跪了一地,迟春的视线不经意地和孙太医在宫中接触,她擦着眼泪,绞尽脑汁,仿佛是才想起来:“是那束金丝梅!”
迟春说话时,没人仔细听,因为宫人送来了药。
几碗汤药灌下去,褚青绾边喝边吐,她浑身狼狈得不成样,她哭着喊:“皇上……皇上……”
胥砚恒一颗心狠狠沉下去,他在魏自明等人惊骇的眼神中抱住了褚青绾,一手按住她的动作,低声应她:“朕在。”
他不断低声重复:“朕在。”
褐色的药汁混着眼泪染了两人一身,说不清是药更灼热还是眼泪更灼热,她在他怀中疼得仰起脖颈,脖颈上全是冷汗,她疼得想要挣扎,却只是在他怀中颤抖,胥砚恒眸中的神色越来越冷,他怒斥满殿愣住的宫人:“都是死人吗?!喂她喝药!”
迟春等人终于回神,说是喂药,实际上更像是硬灌下去,胥砚恒成了桎梏她的枷锁。
他蓦然叫她:
“褚青绾!”
怀中女子似被他叫得清醒了一瞬间,胥砚恒和她四目相视,他替她擦掉脸上狼藉冷汗,似乎格外冷静,也逼迫她冷静,他强行拉住她的手,按在她的小腹上,怀中人陡然安静了下来,她死死地咬住唇,唇肉几乎破皮溢血,她眼中充满了红血丝地看向他。
他亲自端起药,冷声:“张嘴。”
她眼泪还在不断掉落,却是半点没有挣扎,狼吞虎咽地吞咽下苦涩药汁,他端得不稳,似乎手指在轻微颤抖,药水洒了他一手,她发丝都被打湿,凌乱地贴在脸上。
胥砚恒眼眸被刺疼,他蓦然不敢看地垂了垂眼眸。
她入宫快要三年,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殿内味道令人作呕,没人顾及到这一点,孙太医趁机辅以针,褚青绾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转镇定下来,孙太医收针时,忍不住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胥砚恒一直没有松开怀中人,褚青绾瘫在他怀中,无力地仰垂着脖颈,眼泪悄无声息地顺着眼角落下。
许久,她沙哑着声音:“皇上……”
胥砚恒低头,他眸色聚焦,全是映着她的脸,脏乱得有些不堪入目。
有人落着泪,哽咽声未散,一点点地吸着鼻子,哽咽声被她吞下,哑着的嗓音要绞人心肠,仅剩的一点力气被她用来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袖,她说:“是……臣妾疏忽……您再给臣妾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胥砚恒倏然抬起头,他死死地盯住褚青绾。
殿内死寂一片,谁都没有想到褚青绾在清醒后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谁都看得出胥砚恒对她这一胎的重视,唯独,她自己在觉得失职。
她此话是真情实意,还是以退为进,胥砚恒根本无心去分辨。
胥砚恒低声:“别说话。”
仿佛这样就能堵住她的剜心之言。
他说:“好好休息,没人怪你。”
褚青绾闭上眼,热泪划过脸颊,滴落在胥砚恒的手背上,滚烫得有点灼人,没人怪她,但她在怪自己。
她或许那番话中有以退为进,但那一声是她疏忽却是再真情实意不过。
*******
外殿,几乎来了行宫的妃嫔都到了,没人顾得上她们,一群妃嫔都还在外站着,来得晚的人,不由得问容昭仪:“容昭仪可知道瑾修容怎么样了?”
李美人问得迫不及待,但想要知道消息的不止她一人,只有她明目张胆地问了出来。
至于这些人想知道答案究竟是因为担心,还是另有心思,就仁者见仁了。
容昭仪看了李美人一眼,又扫向众人,没有直面回答:“等太医出来,就能知道结果了。”
仅仅隔着一层帘子和屏风,殿内的一切兵荒马乱都能传到外殿,她们也听见了胥砚恒的训斥,一颗心被钓得不上不下,格外难受。
一众妃嫔等得快要腿麻了,才见屏风处有了动静,一众人当即屏住呼吸。
是胥砚恒走出来。
待看清胥砚恒的模样,众人目瞪口呆,淑妃忍不住地皱起眉头,容昭仪也有一刻失神。
胥砚恒的肩膀上明显映着一片药渍,甚至不是只脏了一团,而是从上到下,让人忍不住地怀疑,是不是有人将药碗直接泼在了他身上。
没人会这么胆大。
众人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于意外。
但胥砚恒这副狼狈模样,让众人都不由得感到心惊胆战,他尚且一言未发,众人却有些隐隐的不安。
总有人没眼力见,帘子将内殿挡得严严实实,李美人看不见内里情况,有点按捺不住地询问:“皇上,瑾修容如何?”
这里头没了动静,结果究竟是好是坏?简直急死个人了。
胥砚恒蓦然转头看向她,他声音格外平静,平静得让李美人心底发毛,尤其是他的问题:“你很期待她出事?”
李美人脸色瞬间白了,她忙忙摆手,矢口否认:“没有!没有!嫔妾对瑾修容满心敬重,岂会希望瑾修容出事。”
胥砚恒轻飘飘地问:“是么?”
不待李美人回答,他直接抬手拔掉了李美人发髻上簪着的步摇,刹那间,李美人满头青丝披散下来,她满目惊愕地抬头,步摇掷地的声音响彻宫殿:“皇嗣生死不明,你却打扮如此招摇,毫无慈心,也敢说敬重二字?!”
李美人被骇得瞬间跪下来,她脸色煞白一片,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殿内众人都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衣衫整齐是女子家的脸面,胥砚恒当众让李美人脱簪,日后李美人还有什么脸面在宫中立足?
何修容护住了李美人,她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皇上——”
然而,在对上胥砚恒的视线那一刻,何修容骤然收声,胥砚恒居高临下,薄情也刻薄:“何修容这般怜惜她,不如将她带回何家管教,如何?”
何修容难以置信,半晌说不出话。
什么叫带回何家管教?是叫她们下堂?
不止她,满殿妃嫔都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茯苓惊恐地扶住了杨贵嫔,杨贵嫔也是脸色微白,但在场的妃嫔都被吓得失色,她混在其中倒是不特殊。
何修容抖着唇,她骨子中发凉,一点点地伏低下头:“……皇上息怒。”
胥砚恒坐在高位上,一点点地擦拭着手指,没人敢惊扰他,许久,孙太医从殿内走出来,宫人捧着那瓶金丝梅,孙太医一脸愁闷:“皇上,微臣检查过了这瓶金丝梅,金丝梅本该是没有问题的,但这瓶金丝梅似被药水浸泡过。”
胥砚恒不耐烦听那么多解释:“问题就出现在此?”
孙太医摇头,又点头,胥砚恒皱眉,众人也有不解:“这金丝梅被泡了药物,但这上面残余的药效对有孕之人也不该有问题。”
杨贵嫔这时出了声,满脸不解:“既然这金丝梅没有问题,太医为什么要点头?”
淑妃听见她的问题,心底骂了一声蠢货,这么着急跳出来,是在找死么?
有人也不着痕迹地看了杨贵嫔一眼。
孙太医摇了摇头:“是李嬷嬷提醒了微臣,这世间药物相生相克,这金丝梅看似没有问题,而一旦和别的物件结合,却有可能是致命之物!”
杨贵嫔一颗心跳得极快,她总觉得有点不安。
这股不安不是现在才有的,从得知金丝梅被送入清风小苑时就不曾消退,瑾修容惯是个谨慎的人,她的计划却进行得太顺利了。
胥砚恒眸色一暗:“这金丝梅从而何来?”
弄秋满脸自责地跪地:“是花房的人送来的,但还未见到娘娘,就被奴婢接下了,娘娘见拿花回来的是奴婢,便没有过多过问,都是奴婢的错!不该掉以轻心!是奴婢辜负了娘娘的信任!”
胥砚恒厌烦地拧眉。
他不喜欢听人懊悔认错,偏他认得出来,这奴才是褚青绾往日格外看重信任的人。
胥砚恒皱了皱眉,眼不见心不烦:“自己领罚。”
淑妃见胥砚恒对这奴才这么轻拿轻放,不由得闭了闭眼。
胥砚恒平静地吩咐魏自明:“去拿人。”
这声令下后,他才又问向孙太医:“找到和金丝梅相克之物了吗?”
孙太医脸上露出惭愧:“微臣没有找到。”
殿内气压骤然低了些许,不待杨贵嫔松了口气,迟春忽然跪地道:“皇上!殿内虽是没有查到有害之物,但未必不是别人带进来的,今日娘娘一直待在殿内,只见了容昭仪一人!”
杨贵嫔脸色微变,她控制不住地攥紧了手帕。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呜呜呜
小胥:喝药。
第86章
杨贵嫔心底的不安在容昭仪沉默时达到了顶峰。
所有人都看向了容昭仪,迟春也是一脸恨意和不理解:“你我两家乃是世交,入宫后,娘娘因此对容昭仪信任有加,即便有孕对您从不设防,但娘娘几次受伤,都和容昭仪有关系,您对得住我们娘娘吗?!”
听到迟春提起两家是世交,没人惊讶,毕竟这一点根本不是秘密,凡是对朝事有丁点了解的人,都该知道谢家和褚家隶属一派。
不过,往日也没人在意这一点,毕竟,这后宫中亲姐妹都能反目成仇,遑论只是两家交情呢。
杨贵嫔挡在了容昭仪前面,她怒斥:“胡言乱语!先是口口声声说对容昭仪信任有加,现在一出事又立即攀咬容昭仪,前后矛盾,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