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狗柱
前两日有雨时,都不见世子爷伤有异样,不下雨了反倒传他看诊,怎能不叫人提紧心弦。
府医入屋,抬眸便见谢聿神色淡然地坐在屋内。
谢聿一向如此,实际情况或轻或重,表面上大多看不出异样。
府医躬身行礼,没有耽搁,连忙放下药箱跪到谢聿跟前:“世子爷,小的需得先看看您腿上情况。”
谢聿颔首,探出左腿来,自己捞起了裤腿。
屋内仅留有钦羽一名侍从候着,周围寂静无声,当他见到谢聿腿上情况时,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尤为明显。
谢聿听见声音没管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瞧见预料之中的红肿,便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府医见状皱起眉来。
只见谢聿左腿上,一条蜿蜒的伤疤一路从膝盖蔓延至小腿中段后侧。
这是以往的旧伤,但从时隔数年还如此狰狞的痕迹也可看出,当时伤势极重,伤处定是一片触目惊心。
此时,这道伤疤周围隐隐泛红,像是被泡烂的肉一般,发胀红肿,算不得严重,但也的确看着骇人,自然也会有疼痛。
“世子爷,伤处突然发肿,您近来可是过度使用了左腿?”
谢聿身子后仰靠上椅背,绷着嘴角没说话。
钦羽见状,回过神来,替自家主子接话:“没有的,因着知晓这几日天阴有雨,世子爷几日前就停了大半公务只在府上办公,连着晨间的练武也未曾用腿,还减了量,怎会使用过度呢?”
府医眉头越蹙越深,喃喃自语着:“那怎会如此呢……”
谢聿这时又坐起身来,松手落下裤腿收回左腿:“只是发肿吗,那便开药止疼消肿吧。”
这话一出,府医面露难色,钦羽更是担忧焦急道:“世子爷,您再让府医替您看看吧,这伤本也存在多年,按理说如今应是不会再有太大的影响,即使又蹦又跳,骑马练武也都不成问题,除了天阴时或有酸胀,但只要不碰冷水,怎也是不会发肿的呀。”
钦羽苦口婆心,谢聿却是面色冷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像是压根没听进去。
酸胀?
他那会可没觉得有任何酸胀,只有从别处涌动的躁动肆意叫嚣,让他险些没压得下去。
“开药。”
府医欲言又止,而后只得起身应道:“是。”
钦羽还是放心不下,张了张嘴正要继续规劝。
突然屋外传来声音禀报:“世子爷,世子妃派人前来寻钦羽前去问话。”
谢聿闻声抬眸,眸底神色闪动了一下。
钦羽怔然,不明所以。
这头便闻谢聿开口:“听了见?还不快去。”
“啊……是,世子爷。”
钦羽满心担忧,一步三回头,但到底还是没能多说什么,出了屋子带上房门,一路朝临风院去了。
钦羽一走,屋中仅剩两人。
府医一边低头开具药方,一边暗自踌躇措辞。
他为医多年,眼下也非疑难杂症,即使情况并未道明,但他稍加思索便也大抵猜到了其中缘由 。
世子爷并未奔波在外,国公府内也不会伺候不周。
如今世子爷已成婚事,其中私密自不必言明。
屈膝过久,伤处酸胀之时,当是最为忌讳冷水浇灌。
至于男子为何莫名用以冷水……
府医笔下书写一顿,低声缓道:“世子爷,伤处虽久,但仍有旧疾,天阴之时,您还是……莫要以冷水沐浴的好。”
“开药。”
“……是,世子爷。”
第23章
江绾做过吩咐后,便去了东屋。
没等多久,门外便传来凝霜的声音:“世子妃,钦羽找来了。”
“进来吧。”
钦羽有些摸不着头脑,提着心弦推门进到了东屋里。
江绾挥退凝霜,只留了钦羽一人在屋中。
钦羽行礼:“小的见过世子妃,不知世子妃有何吩咐?”
江绾:“不必紧张,唤你来,是想问问你,近来可有襄州的消息,你可知我家中情况如何?”
钦羽一愣。
今日谢聿自是未曾对他做过交代。
但看谢聿方才听闻江绾寻人的消息,就直接让他过来了,想必也是知晓江绾要问什么。
钦羽这便没有隐瞒,直接开口道:“小的知晓一些,近来世子将江三少爷进京一事安排得差不多了,还需最后一点流程,需得花上一些时间,再然后便是江大少爷……”
江绾出声打断他:“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想知晓,我家里人的近况,他们身边可有发生什么事,我爹身子可还好,我大哥与大嫂可有吵嘴,还有府上其余夫人们……”
江绾自顾自说着,又不由逐渐止了声。
她想问的,并非那些冰冷的公事。
而是家中人真正的情况。
就像她在襄州时那样。
闲着几日窝在院子里,一时想起好几日不见江黎闹腾,随口一问,就能知晓他又上哪儿闯了祸。
某日突发奇想去父亲院中寻他一起用午膳,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和父亲沙哑隐忍的声音:“一点小风寒罢了,别叫绾绾知晓了,否则她又得念叨我了。”
亦或是,单宁秋深夜气呼呼地来她院中打搅,含泪控诉她大哥,最后事情大多都以大哥不要脸面,半夜站在自家妹妹院中大声认错结尾。
还有府上的其余夫人们,心情好时个个情同姐妹,嘴比蜂蜜甜,能把人夸上天。
哪天一个不乐意又吵嚷得险些把把后院都炸翻天,最后一问,才知晓事情的起因不过是一颗漂亮的宝珠,遭手头宽裕的二夫人拿下,其余几人气急败坏,但吵吵嚷嚷又过了。
这些以往曾发生在家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在那时显得稀疏平常,不足珍贵。
如今她却是想要知晓分毫,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谢聿所说的细节,应当也不是她想知晓的细节。
钦羽不过跟在谢聿身边办事,真正发生在襄州的事,他又怎会知晓。
开口发问前她未曾细想,当真问出了口,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好像没法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江绾敛目,眸底泛起几分落寞,掩于浓长眼睫下。
她抬了抬手,心下已是打消继续问下的想法。
还未开口,钦羽忽的试探道:“世子妃,是想问家中人平日近况吗?小的知晓不多,但也听闻一二。”
江绾蓦地抬眸:“你都知晓些什么?”
钦羽并非愚钝,大抵猜到了江绾真正想知晓的是什么,便回想了一下后,道:“上次世子爷离京,在外和江大少爷见了一面,他们倒是大多谈及公事,但闲下来时,江大少爷把小的唤去一旁问了问世子妃的情况。”
“大哥过问我了?你如何告知的?”
钦羽挠挠头:“小的不常伺候在世子妃身边,知晓的也不多,便只道世子妃一切安好。”
江绾微微颔首,这样说也好,免得说得多了,无论好坏总可能叫江毅胡思乱想,平白担忧。
钦羽又道:“不过江大少爷问过小的世子妃的情况后,临走前交代了小的几句。”
“何事?”
“江大少爷称自己要去一趟济生堂耽搁些时辰,要劳世子爷稍等他片刻,小的多嘴问了一句,便见江大少爷心情甚好地告诉小的,家中需得几幅安胎药,今日来此正好临近济生堂,他便亲自去一趟,小的猜,江家这是有位夫人有喜了。”
江绾随之惊喜道:“是嫂嫂有身孕了?!”
“江大少爷并未细说,这事小的也就是自己瞎猜猜,或许是江少夫人,也或许是江家后宅其余夫人。”
江绾方才眸中的落寞早已一扫而空,此时眼眸亮灿灿的,即使是下人不经意间得到的小道消息,还未有定论也不知其确切,她也仍是好生欣喜。
如此想来,或许还真是单宁秋有了身孕。
若是府上其他夫人,她大哥又怎会乐呵到在下人面前都显摆此事,还在办公之时抽空亲自前去拿药。
江绾心头怦怦跳着,或许再过些时日,下次收到家中来信,就能确切知道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你还知晓些别的什么事吗?”
钦羽点点头,偷摸看了江绾一眼。
不难看出,这位远嫁来京的世子妃思家万分。
这些不足为奇甚至无关要紧的消息才是世子妃真正想知晓的。
世子爷自然是不会过多注意到这些消息的。
也难怪世子爷会让他来告知世子妃这些事。
钦羽动了动唇,努力回想自己所知晓的每个细节,而后缓缓开口,继续向江绾讲述了起来。
*
谢聿腿上的情况并不严重,也正是府医所推测的那样。
伤处肿痛是因酸胀之时用了冷水沐浴。
至于究竟是用了多久的冷水,冰冷浸骨了多久,那就只有谢聿自己才知晓了。
府医为谢聿开了些止疼药,又准备了外敷消肿的药包。
谢聿花了些时辰在静思堂为伤处敷药。
敷过一次后,腿上红肿明显有了些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