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狗柱
不是因为谢聿,也或是因为谢聿。
成亲之事已成定事,她也逐渐适应了在国公府的日子。
没有想象的辛苦,也没有原以为的不可接受。
谢聿与她圆房,应当也是如此想的。
不是每一段夫妻关系都一定有着深厚不移的感情。
若是凑在一起过日子,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要生活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的。
*
谢聿直到入夜才归。
江绾刚沐浴过,还未来得及上榻。
谢聿脸上明显带有几分疲色。
江绾瞧见的第一反应便是心下微松了口气,想来今日应是不必折腾了。
但还未来得及思虑更多。
却有丫鬟拿着药材进了屋。
丫鬟们未在屋内久留,一一将药材放置桌上后便转身出去了。
江绾本欲询问,但又旋即反应过来。
谢聿应是要在屋中敷药。
屋内逐渐弥漫起药材的气味,不算浓郁,但也暂且不会消散。
江绾不禁想到,昨夜一丝药味都未曾闻到过,说明谢聿昨夜当真未曾用药。
可昨夜未用,今日却用上了。
莫不是伤处又出问题了。
江绾思绪无果,但见谢聿已是在一旁坐下,就要处理伤势。
她赶紧收回视线,迈步要去取衣架上的外衣,回避意味明显。
谢聿没抬眼,开口道:“既是沐浴过了,就在屋里待着吧,不必出去。”
江绾动作一顿,又收回了取衣的手。
谢聿熟练地用纱布包裹碾磨过的药材,直至纱布合成一个鼓鼓囊囊的药包。
他这才忽的抬眼,江绾站立原地飘来的视线,被他逮了个正着。
“还站着干什么,去屋里。”
谢聿朝寝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江绾却仍是站着不动,微蹙了下眉:“很严重吗?”
谢聿说得云淡风轻:“不严重。”
俨然等同于在说废话。
若是不严重何需用药。
这让江绾不由想起谢聿上次负伤的情形。
鲜血满地,是因她在屋中住着,才因此瞧见这一幕。
若非不是,那之后谢聿一切照常,伤痛掩于冷淡的外表下,叫人压根就察觉不了分毫,更不知严重与否。
江绾短暂思索间,谢聿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江绾随之回神,谢聿还在等她离开,她却迈步朝他走了去。
“你干什么?”
“我弟弟也总在人前藏着伤,说是伤疤难看,说是吃痛丢人,但把自己折腾一番,最后一点小伤弄得久未痊愈,反倒愈发严重,吃苦的还是他自己。”
谢聿看着她越走越近,微眯起眼来:“你拿我同江黎比?”
江绾在谢聿跟前站住脚。
因他坐着,她站立的高度令视线略有俯视。
看起来该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但因那张清丽温柔的面容,又丝毫显不出强势的压迫感。
江绾也只是轻轻开口:“我是想说,世子若是伤痛,不必一人忍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谢聿原本提防的心绪松懈一瞬,不由哼笑了一声:“上次不让你说,是因公务需要。”
江绾此时有些明白此前长公主一
听谢聿提起公务,就一副烦他烦得不行的样子是为何了。
江绾垂眸看向谢聿被长裤遮挡的膝盖处,缓声问:“那这次呢?”
谢聿唇角本就不深的笑意霎时消散,略有僵硬地绷着唇角,一时间没说话。
狰狞可怖之处总是令人害怕或嫌恶的。
谢聿虽是对此不甚在意。
他并不需要旁人喜欢他,也不在乎谁人厌恶他。
他腿上有伤一事,未曾刻意隐瞒过,只是也没必要随意展露在人前。
但他并不喜看到旁人脸上见到伤处时,出现的那些神情。
或好奇,或同情,或惊恐,或讶异。
最好应该是漠视的,没有任何表情。
但这一瞬,他却不希望江绾会有这样的神情。
谢聿沉默着,没有说话,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或许是不想回答。
“如今屋中不同以往,不止世子一人,难道往后世子每每伤痛,我一辈子都得避在一旁,明知却不闻不问吗?”
谢聿心头一跳,耳边嗡嗡作响。
他错愕抬眸,一眼撞进江绾十分认真的神色中。
江绾原是当真一本正经在说着此事,却还是不免被他看来的目光引得耳后阵阵发热。
但饶是如此,她也并未移开目光。
她不觉自己说错了什么。
事实本就是这样。
她不想如此冷待谢聿,也更不愿谢聿同样漠视她往后的苦痛。
夫妻之间,就算没有感情,也总该互有扶持吧。
但说完这些,谢聿却仍在沉默。
江绾眸中正色的眸光逐渐黯淡,不免涌上一股失望和无力感。
殊不知,谢聿未能回过神来,耳边嗡鸣声褪去后,就只剩“一辈子”三个字来回徘徊。
直至江绾微动身形,欲要转身走开。
谢聿眸光一怔,忽的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世子?”
谢聿薄唇微动,但还是没说出话来。
他转而动手将另一只手上的药包放到了江绾手上,等江绾收住手指拿稳药包,他才松了手,静静看着她。
江绾怔然一瞬后,微松了口气。
她弯身拉来一旁的圆凳,就此在谢聿身边坐下。
谢聿想要放松姿态靠上椅背,却觉腰身僵硬得厉害,怎也靠不下去。
他索性就着直立的身姿伸出左腿来,缓缓拉起了自己的裤腿。
这一瞬,谢聿下意识屏息。
但随之是江绾重重深吸一口气的声音:“这么长的疤……”
他眉心一蹙,还来不及说话,眼睫就轻颤了一下。
膝盖处贴来一瞬柔软微凉的触感。
是江绾下意识伸手,想触及那道伤疤时的触碰。
但转瞬即逝,她迅速收手,只道:“如今伤疤还会疼?”
谢聿觉得心口很紧,稍有走神就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并未瞧见他原不想要的漠视神情,却也仍未让他放松下来。
谢聿缓声道:“阴雨天护理不周,伤疤就会肿痛。”
其实谢聿此时,因前两日用了冷水而导致的肿痛已经消了大半了,今日用药,是为白日奔波一日,担心肿痛反复。
江绾不知缘由,只见伤处仍有微肿。
但好在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上不少,这回谢聿所说的不严重,竟还真是不严重。
她缓缓将手中药包往伤处贴了去,力道很轻,却还是问:“会重吗?”
“不会。”他甚至有些失去知觉。
江绾又问:“这回为何会肿,是何时护理不周了?”
谢聿:“……”
无人回答,江绾也有一瞬尴尬。
尴尬的是,她不由往那事上想了去。
脸颊不自觉蔓上些许红热。
江绾垂下眼帘,稍微往伤处上按压了些力道后,微不可闻提醒他:“往后这种时候不可再那样了。”
谢聿:“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