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世界 第15章

作者:大姑娘 标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魏寅只盯着萧云彰,蔑笑道:“别被我拿住!”转身走了,锦衣卫让开道,萧云彰望向告示墙上,贴了抓捕令,上有画像,画一个小和尚,十五六岁年纪,面貌普通,唯眉心一颗红痣,分外醒目。

  萧旻乘轿入了府门,才过照壁,薛京等候多时,拱手作揖道:“老爷请旻少爷往书房。”萧旻不理,只呵斥轿夫快走。无奈薛京拦住去路,轿夫踌躇不前,萧旻怒火中烧,推帘下轿,上前狠踢薛京两脚,照面门猛挥几拳,骂道:“狗奴才,你长了本事,敢拦我的路,我打不死你。”又踢了两脚,甩袖疾奔而去,萧书萧画追在后,薛京再不敢阻拦。

  萧旻见一路张灯结彩,喜纸贴满房柱窗牖,爆竹鞭炮碎屑满地,婆子使帚刷刷扫着,他来至客院门首,一脚踢开,直奔明间,再进卧房,显然仆子拾掇过,干净整洁,空荡荡无人。

  他的心直堕崖底,转身跑出客院,远见李氏搀扶老太太,雪鸾、青樱、红玉、惠春等丫头陪随,匆忙赶过来,他不理睬,直奔萧云彰宿住院落,至门首前,竟推不开,用力打门。

  刘妈正吃早饭,问道:“是谁,要做甚么?”无人答,拍门声,一声急过一声。

  刘妈上前拉闩,门被一把推开,她险些跌倒,欲怒,定睛一看,失声道:“旻少爷!”

  萧旻看到刘妈,残存的一线希望,终是彻底破碎,满院红艳刺目,他悲怆问:“阿婵在哪里?在哪里?”也不待刘妈答,径往廊下奔,掀开卧房棉帘,但见喜烛燃烬生烟,床榻挂鸳鸯戏水帐,铺并蒂缠枝莲褥被,锦杌搁大红绣金袍,妆台摆金梁凤冠,桌上箩里还有同心钱、五彩果。

  他问刘妈:“人呢?人在哪里?”

  刘妈回道:“小姐随九爷,一早出城,往南方行商去了。”

  他问:“何时起身的?”

  刘妈答:“寅时走的。”

  他再问:“昨日,就在昨日,阿婵嫁给九叔了?”

  刘妈再答:“没错的!”

  萧旻垂首默立,不发一语,刘妈说:“你.....”话才出口,萧旻蓦得长啸一声,掀翻桌子,同心钱、五彩果洒一地,踢倒锦杌,扯掉床帐,砸了香炉茶壶盏杯,摔破金梁凤冠,撕烂大红绣金袍,刘妈捂紧胸口,只觉魂魄也吓没了。

  老太太、李氏及众丫头赶至,老太太颤声喊:“孙儿啊,你且听祖母说。”

  萧旻止了动作,回头看老太太,神色灰败,双目赤红,近至跟前问:“祖母,你为何要骗我?”

  老太太道:“你身为国公府嫡长孙,担负振兴门楣之责任,这祖宗数代,撑起的百年家业,荣辱兴衰,现掌在你的手中,难道还比不得儿女情长重要?”

  萧旻似未听见,走向李氏道:“母亲,你也骗我。”

  李氏流泪道:“徐小姐乃内阁首辅之嫡女,你娶了她,从此仕途光明,前程无量,比娶那罪臣之女,要强了许多!”

  萧旻看向仆子们,一个个指过来,悲凄道:“你们都骗我,骗得我好苦!”

  众人摒息吸气,不敢吭声儿,惠春跪下,开口道:“旻少爷,你当局者迷,我们旁观者清,老太太、大老爷,大夫人,连带我们,皆是为你好呀!”

  萧旻惨笑几声,再不理睬,分拨开他们,冲出房门,站在院里,天地悠悠,白日朗朗,想起那日,在园里遇到九叔,喜形于色道:“告诉九叔无妨,我与阿婵婚期将近,是而满心愉悦!”

  九叔问:“婚期备在何日?”

  他说:“此月二十日。”

  九叔问:“何时回来?”

  他说:“估计二十日,将将赶回。”

  他又想起那日,坐在墙头,告诉林婵:“我有一个喜讯儿,我们这月二十日行婚。”

  林婵问他:“二十日,我与你行婚?”

  他说:“不是你我,你以为与谁?”

  林婵问:“何人说的,我与你行婚?”

  他说:“你傻了不成?还需人说?明面上摆着的。”

  是谁傻,他才是天下第一大傻!他们都在骗他,包括他敬重的九叔,他最爱的阿婵。他被骗惨了!

  他走两步,喉头泛起一股腥甜之味,喷涌而出,溅洒襟前,满是血色,眼前漆黑一片,不由重重倒在地上,隐约听见窸窣的脚步声,祖母、母亲、丫环仆子的哭泣叫唤声,那声儿也渐渐远去了,犹如一场梦。

第24章 婚筵

  话说两头。不说萧旻受众瞒骗,爱人易主,气得吐血昏厥,单表萧云彰、林婵二人携行李,乘马车,一路碾碎烟尘,日沉之时,赶到了清平县,此县城棋盘格局,虽不大却五脏俱全,官衙寺庙、茶楼酒肆、药局妓院、南来北货的铺子掼满整条街道。

  马车行至一户宅院门首停住,萧乾上前叩门,婆子见是他们,连忙迎入院,青衣管事及十数仆子来见礼,萧云彰问:“宾客来齐了?”

  管事回禀:“还有两三位爷未到,先送了贺帖来。其余的,等在花厅,吃茶闲聊。”

  萧云彰颌首,转身走了。

  看他背影远去,林婵恼火想,怎地把我丢下,自顾自去,莫说我是你的妻,哪怕是个外人,也不该这般待客礼数。

  青衣管事走近来,作揖毕,笑道:“见过奶奶,我是这宅里管事,名唤陈珀,先送您回房歇息。”叫了两个婆子来,一人提灯照路,一人引路,林婵道谢,和小眉绕过照壁,走过夹道,进了垂花门,走没数步,是个园子,清雅精巧,过了柳叶式月洞门,见得五间正房,张灯结彩,游廊抱柱,窗寮门帘,贴满红囍字、鸳鸯戏水剪画。

  林婵疑惑问:“这是何人之家?在办喜事么?”

  提灯婆子笑道:“此地是老爷和奶奶的家宅,今日老爷在花厅筵请宾客,贺结昏之喜。”

  林婵暗忖,原来这是萧云彰的外宅。走至廊前,窗内灯影晕黄,婆子推开门,引林婵入内,林婵进到卧房,幽幽麝兰之香,沉浮鼻息,环顾四围,百宝架摆满齐珍古玩,角落立两只五彩镂空花鸟纹瓶,插着数枝腊梅。

  螺钿雕彩漆拔步床,挂鸳鸯帐幔,床铺百子戏褥被,床围三面宝相花、四方黄铜镜,檐垂香球撮穗,床边桌椅锦杌、暖盆水壶、如意桶一应俱全,场面豪华,奢侈无度,与萧府他所宿院房,一天一地。

  林婵想,果然是奸商,赚的盆满钵满,但这些钱财,无异火中取栗,手心同黑。

  婆子送来一桌酒菜,自是丰盛美味,林婵用过饭,婆子又端来浴盆,注满热水,滴了玫瑰花露,满室芬芳馥郁,伺候她沐浴。

  林婵泡在水里,肤润体香,浑身舒泰,懒懒不想动,忍不得暗忖,钱财能动摇信念,迷乱心志,所言非虚哩!若没坚强意志,她都觉得九叔,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萧云彰更衣后,走进花厅,众宾客见他来,连忙迎上,作辑道贺,乱成一团。再叙礼而坐,萧云彰主位,沈苏群、陆海、郭守银、庄全安、白江等数人,京城内叫得上名号的商贾,皆悉数到齐,分坐十席。

  厅中央五六妓儿,吹拉弹唱助兴。

  厨役来回穿行,送来无数佳肴美酿。

  陆海举盏敬酒,高声道:“今日吃哥的喜酒,我们却糊涂,不晓是哪家小姐,入了哥的眼。”

  萧云彰笑道:“问这许多作甚?吃你的酒去!”

  沈苏群道:“我等放下手中生意,从城内迢迢赶来,足见情意深厚,你却怎地,还要瞒住我们。”萧云彰笑而不语。

  陆海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想知,是哪位小姐好手段。”

  萧云彰吃酒道:“无需甚么手段,一湾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

  郭守银道:“说了罢,任我们乱猜,不晓要误伤多少人。”

  萧云彰无法,只得道:“她乃浙江知府同知、林光道大人之女。”

  众人皆怔。郭守银道:“哥了不得,还是个官家女儿,林大人肯的?”

  萧云彰道:“机缘巧合而已。”

  陆海叫来妓儿,命她唱《风光好》四折。那妓儿复坐回,弹起琵琶,随而歌唱。

  酒过数巡,萧云彰正听到:他早把绣帏儿簌簌的塞了纱窗,款款的背转银缸,早把我腰款抱揾残妆,羞答答懒弃罗裳,袖稍儿遮了面上。萧乾过来,附他耳畔嘀咕几句,萧云彰站起,往后房而去。

  陆海道:“我最欢喜唱这段,(唱):一团儿软款那安详,半早儿不显威仪相,引逗的人春心荡。”

  萧云彰离了席,来到后房,轻叩门首,听里动静,方推门而入,但见这也摆席一桌,坐两人。

  萧云彰上前作揖,说道:“不曾想韩大人能来,实属意外之喜。”

  这位韩大人,正是他昔日国子监同窗,如今刑部右侍郎韩秋荣。

  韩秋荣笑道:“你难得大婚,我岂能错过。”

  萧云彰也笑道:“甚么难得大婚,此话差矣。”

  又与另一人见礼,此人已熟悉,乃清平县衙门捕头张炜。

  互敬三五盏酒后,萧云彰问:“昌信典当行被查封一事,可有眉目了?”

  韩秋荣道:“这事被锦衣卫管着,我们刑部无法插手。”

  萧云彰问:“一点办法也无?”

  韩秋荣道:“你知道的,那帮孙子横的很,谁得帐也不买。”又问:“你问这作甚?”

  萧云彰道:“锦衣卫封铺,只为一把金镶玉钥匙。”

  韩秋荣道:“听闻是宫中之物,被人私带出来,流落民间。”

  萧云彰道:“不过表面文章。”

  韩秋荣问:“此话何意?”

  萧云彰道:“十二年前,父亲行刑前五日,我去诏狱见他,他私告我,往白塔寺寻一位悟净和尚,他有个锁盒,配一把金身玉缀撮穗烟青如意钥匙,内有洗清他及涉案六名官员的蒙冤之证,奈何当我赶到白塔寺,进至他的禅房,人已被毒杀,我寻遍不见锁盒及钥匙。”

  韩秋荣皱眉道:“如今钥匙重现,意味甚么?”

  萧云彰道:“我原以为,那物定是落入贼人之手,从此再不见天日。听沈掌柜说,典当此物者,是个小和尚,我不由希望重燃。”

  韩秋荣道:“你的意思,这个小和尚明知此举凶险,却仍铤而走险,是为引人注意?”

  萧云彰点头道:“他的出现,势必引起一番血雨腥风。”

  韩秋荣道:“仅是你我猜测,需得找到他,真相才能大白。”

  萧云彰道:“我想,如今急于找到他的,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

  韩秋荣问:“是谁?”

  萧云彰慢慢道:“当年灯油案,真正贪墨的那位官员。”

  韩秋荣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该现在离开京城。”

  萧云彰道:“我必须走。”

  韩秋荣问:“为何?”

  萧云彰不答,问张炜:“沈牧的案子怎么样了?”

  张炜回道:“以突发真心痛为由结案,他现在不死,秋后也要问斩,是以无人在意。”

  萧云彰沉默半晌,朝韩秋荣道:“锦衣卫千户魏寅,是何来历?对我敌意甚重!”

  韩秋荣道:“我得去打听方知,等我消息。”萧云彰拱手称谢。

  筵席约吃到一更时分才散,城门已关,皆在客院住下,待明日再辞行。

  萧云彰往净房洗漱,再回卧房,已帘放下,灯半熄,林婵阖眸而睡。

  他解衣上床,毫无困意,翻个身,索性凑近,定定看她,不晓过去多久,她的睫毛隐隐动了动,萧云彰冷冷地想,这官家女,宁愿装睡,也不肯搭理我,岂能让你得逞。

  他伸手扒开被褥,去解她的银红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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