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飞飞
杨副将凶狠的脸垮下来,呐呐不敢言语。
崔绍眼尾瞥杨副将一眼,心有嘲弄。
他明明比庭山兄还要高壮些,杨副将却只敢叫他小白脸,在他面前横,真是个敬上欺下的。
“此次便罢了。若有人再犯,领军棍五十。”褚巍冷面喝道,不假辞色。
崔绍杨副将皆垂首应了。
褚巍也不多言,只将空荡荡的水囊抛回去,驱马离去。他眉头仍皱着,却不是为崔杨二人,而是为战局。
虽说不战对临州军来说更有利,但朝中局势如此,不是他能左右。
这一战,恐怕不战也得战。
韩伯威之大名,他早在南罗时便有所耳闻。此人绝不是个简单角色,可如今他态度不明,只一味闭门不战。
褚巍实难向朝廷交代。
左思右想之间,褚巍驱马回转,去见孟长盈。聘孟长盈为军师,可不是虚言。
他自小见识过孟长盈谋算机变、多智近妖的本事,比谁都更知道她的厉害。
北朔能有今日之大乱,皆出自她之手。该去向她取取经了。
快马奔过。
星展正在扎营处乱转悠,抬头看见他,张口想唤声褚公子,却只吃了一嘴的尘土。
她低头“呸呸呸”,再抬眼,褚巍一人一骑早没了踪迹。
“看什么呢?”一颗发髻杂乱的圆脑袋突然凑过来。
星展吓一大跳,拍胸口道:“你走路怎么没声?吓死人了!”
万喜挠挠头,蓬松发髻更乱了。
“是你看得太过专注。”说着,她又扯扯身上层叠兵甲,局促活动了下身体。
星展“嘶”了一声,仔细端详着她,疑惑道:“你这是……又长胖了?”
可前几天不是刚见过吗?
万喜摇头,老实回答:“没,我穿了两层甲衣。”
“两层甲衣?”星展睁圆眼睛,难以置信,抬手扒上万喜的领口就开始数。
“一、二、三、四……你这到底穿了多少件,胳膊还能抬起来吗?”
星展数着数着,完全傻眼。她不信邪地掐住万喜胳膊使劲一拧,果不其然,压根拧不到肉。
万喜见状,也不拦她。只嘿嘿一笑,理正领子和被扒歪的甲衣。
“还多穿了几件棉衣,又防护又保暖。”
在星展惊愕的目光中,万喜抬起胳膊反手拍了下背后重剑,动作灵活,皴红的脸蛋也跟着露出笑来。
“不止能抬手,还能抡无锋剑呢。”
星展看看她,又看看她背后厚重的黑铁无锋剑,半晌无言。
无锋剑一力破万招,可不是一般人能耍的。须得身有奇力,腰腹下盘稳健才能带动。否则剑还没甩出去,人先飞出去了。
重剑挥舞起来,等闲人等难以近身。一旦携着人剑惯性砸过去,敌军人马俱碎不在话下。
万喜能使得重剑,这本事星展不觉得稀奇。
她稀奇的是,有这样的战力,还用得着穿得跟个球一样吗?
还套两层甲衣?
星展问得真心实意:“现在在休息,你还穿着两层甲衣,不难受吗?”
第77章 轻军“不是怕死,是惜命。”……
万喜拨浪鼓似的摇头,又不知从哪个口袋摸出来一块芝麻糖塞进嘴里。“战场刀剑无眼,小心为上。”
她说得慢吞吞,星展面色一言难尽,还是不太理解:“那也不至于……穿这么多吧?”
三层棉衣,两套兵甲,再加上抡圆了的无锋剑,谁能碰得到她一根毛?
万喜圆脸严肃下来,深沉地摇头,“你不懂。”
“你个小丫头,天天‘我不懂我不懂’的,有什么不懂?不就是你怕死怕得要命吗!”
星展跳起来,压到万喜背上,被那把厚而宽的重剑硌得胸口疼,也不撒手。
万喜稳稳背着星展和重剑,脚步都没乱,还眯着眼睛慢慢嚼着芝麻糖,头发蓬乱,像是只刚撒欢回来的小马。
“你就是不懂。不是怕死,是惜命。”
“你跟我吵上瘾了是吧?怕死和惜命有什么区别?你说!”星展一手搂着万喜的脖子,一手去捏她肉肉的红脸蛋。
万喜嘴巴被她拉扯开,吸溜了声。甩甩膀子,没甩下来人,就任由她捏了。
“不是跟你吵。”万喜又摸出来一块糖,反手递到后面。
星展张口含下来,发现是块米糖。她咬着糖,从万喜背上跳下来:“怎么不是芝麻糖?”
万喜捂住口袋:“不给。”
“嘿——你说不给就不给?”星展扑上去,两人顿时扭打起来。
万喜有一个半星展那么重,还裹得厚,自然吃不了亏。星展被压制得死死的,气得不行,非得打回来。
正闹着,一阵惊雷似的马蹄声响起,烟尘四散。
褚巍勒马停在两人面前。
万喜最先看到他,肉脸一抖,立即推开星展,后退几步。
“什么意思,打赢就想跑?!”星展正打得头昏脑胀,还想上前去抓她。
“星展。”
一道熟悉的清朗嗓音响起。
星展一回头就看见高头大马上的褚巍。他逆着光的脸辨不清表情,但气势迫人。
不知怎的,星展忽然有点发怵。
“褚……褚将军。”
此时此地,公子二字说不出口。
她终于意识到,褚巍已经不是记忆里飞扬爱笑的少年公子,而是踏过尸山血海的百战将军。
“阵前扬声笑语,蔑视禁约*,犯轻军。”
他嗓音仍很温淳,但语气肃然,说出的话毫不留情。
“各领军棍五十。”
“再犯,领一百。”
“再犯,斩。”
星展呼吸凝滞一瞬,心脏骤然紧缩,竟在这短短几字中察觉到隐约杀气。
军中禁令大多雷同,星展曾在羽林军金吾卫中混迹,自然清楚。
只是从前没有人用这些来要求她,她只需要办好孟长盈的差,剩下的就是自在快活。
“军正何在!”
营中动静早就吸引了不少人来看,军正闻声立刻站出来。
褚巍:“将人带去行刑。”
“是。”
兵士涌上来将星展、万喜二人带走。万喜认命垂着头,默然不发一言。
星展茫然地抬着头,嘴巴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喊冤吗?
她确实犯了禁令。
可是……怎么能真的打她?
星展被拖着去行刑,郁贺和胡狗儿快步跟在后面。
郁贺眉头紧皱,面上尽是忧色。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向褚巍辩白讨情。
倒是胡狗儿,竟想冲上去,被郁贺死死拉住。
“不可。”
令出如山,军中无戏言。
此事本就是星展有错在前,他们又有旧友之谊。若褚巍赦免星展,不亚于徇私。求情岂不是故意使人为难。
而褚巍不曾多发一言。马鞭一扬,骏马嘶鸣远去。
临阵主将,日不暇给,岂会为此等小事驻足。
傍晚夜色昏黄,星子两三点,一道哀嚎划破天际。
“哎呦——哎呦喂——”
“轻点,轻点——”
“嘶——疼死人了!”
崔绍郁贺站在大帐外,郁贺眉头紧皱,崔绍听得直乐,还笑出了声。
郁贺横他一眼,恼道:“你还笑,听听星展都哭成什么样了。”
别的先不论,星展起码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妹妹。孟长盈才把人交给他,一个没看住就出了事,他实在惭愧不已。
崔绍拳头挡住嘴,还龇着牙笑,指指大帐,戏谑道:“气沉丹田,中气十足,我看她能嚎到天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