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飞飞
郁贺关心则乱,这会凝神一听,星展鬼哭狼嚎如狮子吼。多听一会,耳朵都震得慌,确实不像是有事。
郁贺大大松了口气,轻叹:“还好还好,不然我真没脸再见军师。”
崔绍一耸肩,笑眯眯地:“总是杞人忧天。你且放一百个心,庭山兄可不是没分寸的人,不会叫星展伤筋动骨。”
“你说的是,是我想岔了。”郁贺笑笑,放松许多。
帐中星展正趴在小床上,月台在给她上药。她一声接一声地嚎,仰着脖子掉眼泪。
“好啦好啦,不痛不痛,我轻着来,你忍一忍……”月台手上动作不停,嘴上还耐心地哄着。
一旁万喜也趴着,田娘正在给她上药,也安慰她:“没事,马上就好了。”
万喜埋头抱着枕头,一声没吭,脑袋点了点。
星展都嚎累了,嗓子有点哑,咳了起来。月台赶紧放下药膏,正要去端水来。
一转身,一个白瓷茶杯就送到她手上。
月台一愣:“主子……”
孟长盈静静站着,苍白小脸挂着一抹安抚的淡笑。
“去吧。”
“嗯!”
月台眼眶微微发热,低头用手背先试了试温度,正好能入口。她小心扶起星展,喂她喝水。
星展咕咚咕咚喝完一杯,正要委屈开口,说些什么。
月台却把瓷杯一放,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星展额头,“好了,你看万喜,人家多疼都咬牙顶着,不声不响。你叫得方圆十里都能听见。”
星展嘴巴一瘪,更委屈了,指着万喜的手指都在抖。
“你也不看看她穿得跟个球一样!能有我疼吗?你看看她的屁。股,再看看我的屁。股!”
星展费力撑着床,倔强地瞪着眼睛。
孟长盈闻言,看了眼星展红通通的屁。股,又看了眼万喜色调明显浅了许多的屁。股。不得不说,星展说得很有道理。
万喜埋着的头抬起来,默默添了一句:“我屁。股上肉更多。”
“就是!她比我肉多,肯定没我疼!”星展转头又去瞪万喜,边抽噎边气道:“你还跟我炫耀!”
田娘瞥到星展哭唧唧的可怜样子,用手拍了下万喜的肩头,摇摇头。
万喜听话地趴回去,抱着枕头。星展还不依不饶,指着她就要接着嚷。
月台拧眉,“啪”一下拍掉星展的手,嗓音压低了些。
“星展,谁教你这般无礼。”
孟长盈向来待她们宽和,星展又是几人中最小的,大家都有意无意护着她。
她这辈子都不曾受过这样的刑罚。
更别说还是在军营中当着无数人的面受罚,心里本就委屈气苦。
这会万喜一激,月台一训,她眼泪吧嗒吧嗒掉,情绪一股脑冲上来,对月台就大声吼起来。
“你就知道骂我,天天骂我!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骂我!我不要你给我上药,你走开!”
月台被她一连串的眼泪和怒吼惊住,愣在原地。
“你……”
“我什么我,我叫你走开!”星展用力一拍床榻,却牵动身上伤痕,疼得变了脸色。
月台手掌微微一抖,下意识想要上前,迈了小半步却又滞住。
万喜还趴着,田娘上药的动作也停住,背对两人尴尬站着。
大帐中阒然无声。
月台看向孟长盈,嘴唇翕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向来最沉稳有度的人,眼里尽是茫然无措,还有一丝受伤。
第78章 凶骂“若再犯,让庭山来管教你。”……
田娘左右看看,秀气面皮泛红,捏着药膏就出去了。
“我……我先出去,再找医官拿些药来。”
万喜默默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良久,孟长盈开口,面无表情:“星展,我问你一句话。”
在这局促气氛中,星展上头的火焰慢慢熄灭,慌乱涌上来。她不敢去看月台的反应,只慢慢低下头。
“主子且问。”
孟长盈唇角抿平,嗓音微微压着:“你们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可曾用你刚才的语气呵斥过月台?”
星展瓮声瓮气答:“……不曾。”
“我视月台为姐姐。她即便有不是,也不该被你如此呵斥,你可明白?”
孟长盈一字一顿,说得缓慢,不怒而威。
月台眼底染上水色,掩饰般的眨眼,别过脸去擦了擦。如今主子不许她在旁侍奉。她还以为主子也同星展一样,厌烦她了。
星展头越来越低,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胸膛,声音更是嗫嚅。
“……我明白。”
“向月台道歉,下次不可再犯。”孟长盈说到这里,顿了下,不紧不慢道,“若再犯,我让庭山来管教你。”
星展肩膀一抖:“知道了。”
她也是明白的。主子和月台心疼她,不会伤她。
可褚庭山不同,那是个说一不二、铁面无私的大将军,说罚就罚。
星展慢慢抬头,还是不太敢看月台,眼睛只盯着她的袖口,吞吞吐吐道:“月台,是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再也不这样了。”
月台面上用力,勉强露出个温柔的笑:“我不生你的气。”
话落,又是一片寂静。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是覆水难收。再多的粉饰,也难弥补伤人之语瞬间砸出来的伤痛创口。
孟长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吩咐道:“月台,你先回骑兵营。”
“是。”
月台眼尾扫了星展一眼,见她仍垂眼不看人,便转身出去了。
大帐外,四人正尴尬站着。
崔绍郁贺并肩,田娘站在一边,胡狗儿站在另一边,都面有忧色。
星展嗓门大,吼的那一嗓子,他们可都听见了。
见月台出来,崔绍第一个迎上去,疑道:“怎么回事,星展她……”
注意到月台微红的双眼,和嘴角的牵强笑意,崔绍立时住嘴,转了话头。
“明日或要攻城,我正焦头烂额呢。月台姐姐快随我去,给我出出主意……”
崔绍侧身挡住郁贺搭话的意图,嘴巴嘚啵嘚不停,直接将人护着带走了。
郁贺懵然,反应过来后又觉得好笑。
崔元承这人,上起心来怎么跟只护食的鸟似的,也不怕人笑话。
田娘正在犹豫,这会该不该进去。万喜和星展的伤可还没处理完呢。
帐门
突然打开,孟长盈掩着大氅,被迎面而来的晚风吹得咳嗽几声。
胡狗儿挪动脚步,站到风口,稍挡一挡冷风。
孟长盈缓过来,轻声道:“星展无事,都是皮外伤,你们不必担忧。军中事忙,奉礼也先回去吧。”
郁贺点头,又关怀道:“冬来天寒,快进去吧,莫受了风。”
孟长盈点头,郁贺行礼后转身离去,背影消瘦。
孟长盈目光移到胡狗儿面上,见他一动不动,面露询问。
胡狗儿敛眉垂目,直直跪下:“请主子责罚。”
“罚你什么?”
“主子命我看好星展,她受了伤,便是我之过。我该受罚。”胡狗儿嗓音微哑,带着浓浓的懊恼颓丧气息。
看样子,若孟长盈不罚他,他或许会自己罚自己。
孟长盈蹙眉:“站起来。”
胡狗儿闻声,立即爬起来站直,等着孟长盈的发落。
“此事与你无关,”孟长盈上前两步,手掌轻飘飘落在他肩上,拍了拍,“这段时间,你跟着奉礼,多学多看。”
胡狗儿神情茫然片刻,总是阴冷寡淡到有些瘆人的脸,忽地显出些呆滞的可爱。
他张张嘴:“主子……”
孟长盈收回手,唇角稍稍牵起,温言道:“去吧。”
胡狗儿抿紧唇,下巴紧绷,那道白疤被风吹得殷红,颇为显眼。
“是。”
胡狗儿总是很听话的。
不论孟长盈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即便再不想离开她,他也会抛掉自己的意愿,乖乖听从。
胡狗儿背影远去,孟长盈正要转身进帐。
一道爽朗声音乍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