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白牙牙牙
感受到怀中人呼吸渐渐平缓,景元帝也慢慢闭上眼,却毫无困意。
她能理解他的考量,最终也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考量,但景元帝知道,她的心底依旧会存着疑虑,存着担忧。只是她相信他会为她安排好一切,才强迫自己压下了那些疑虑和担忧。
他为了大局着想,现在不能送走渊晚那孩子,也不能将亲近她的孩子接进皇宫里,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了委屈。
她有出色的政治才能,长于把握时机,也看得清大局。
最大的缺点,就是行事全凭天赋和直觉,在一些事情上,手段稍显青涩与粗糙。
这样的缺点,并不难改。
只要——
他愿意成全她。
她过去做的种种事情,都已经证明了她的才能和天赋。
偏偏她对朝政的认知尚浅。
他教给她什么,她就会学到什么。
他如今春秋鼎盛,对朝堂的把控还很牢固。依靠着立后等一系列事情,暂时压下了朝中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但是,即使景元帝再不愿意承认,他也要承认一点: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等到几年以后,他的精力开始下降,身体露出颓势时,那些暂时被压下去的势力会闹腾得更加厉害。
到那时,他需要有一个绝对信任的人,来帮他制衡朝臣,稳定朝局。
朝臣会有私心,过继的宗室子未来也有可能更亲近自己的亲生父母。
只有他的妻子,会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为他震慑朝臣,甚至在他驾崩后,维护他的生前身后名。
这几年时间,正好能让她彻底成长起来……
景元帝独自一人思考了很久,直到天光微亮,他才熟睡过去。
霍翎依照平常的作息醒来,又等了一会儿,看景元帝还没醒,就放轻动作走下了床,去偏殿梳洗。
随意用了点儿东西,霍翎叫来崔弘益,让崔弘益去一趟端王妃的住处,命端王妃好好抄写经文,以表孝心。
崔弘益领命退下。
且不说端王妃那边,听到崔弘益转述的话语后,是何等惊怒交加、忍气吞声,霍翎在书房练了会儿字,放下毛笔,问身边伺候的人,景元帝醒了没有。
听说还没醒,霍翎对李满道:“要是到了午时,陛下还没起
来,你记得叫醒他,别让他误了午膳。”
吩咐完李满,霍翎带着无墨几人出门去了。
一夜大雨,行宫的青砖白瓦都被雨水打湿,地面早已被宫人清扫干净,只有花圃里陡增的嫩绿落叶,诉说着暴雨的摧残。
霍翎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存放有前朝太祖皇帝遗物的宫殿。
看了眼宫殿的牌匾,霍翎脚步一拐,来到近前,伸手推开大门。
待到尘土散去,霍翎走进里面,随意拿起一本书翻看着,心思却全然不在书本上。
景元帝要上早朝,平日都会比她早起半个时辰,今天却迟迟没醒,应该是因为昨天很晚才睡下。
他昨晚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是她说的那些话触动了他吗?
霍翎擅长顺势而为,当她明确了景元帝的心意后,她不会故意和景元帝对着干,也不会在孩子的事情上发表太多看法。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有所应对。
这才有了昨晚那场谈话。
端王府和柳国公府的人担心她会对季渊晚出手,一瞧见她亲近季三郎,就乱了阵脚。但是,他们搞错了对手。
他们最大的对手从来都不是她,而是陛下。
这位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他想把手中的权力分享给谁,谁才能拥有这份权力。
他选中季渊晚这个孩子,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有多得他喜爱,也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有多出众,只是出于无奈罢了。
无奈之下的选择,必然是不能令他满意的选择。
而且,季渊晚身上最大的问题,是他有一个强势的父族,和一个更加强势的母族。
如果没有端王府和柳国公府相帮,季渊晚未必会被选进皇宫里。
但也因为端王府和柳国公府的存在,让景元帝迟迟不愿将季渊晚过继到自己名下。
在不满意这个孩子,又无法选择其他孩子的情况下,景元帝势必要培养另一个人。
培养一个可以帮助他制衡朝臣,维护他生前身后名,延续他的政治理念的人。
他原就打算为她培养党羽,组建势力,那再进一步,教导她,引领她,为她铺好通往权力的台阶,又何尝不可呢?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呼之欲出,霍翎闭上眼睛,呼吸沉重急促。
连着深呼吸几次,霍翎缓缓睁开眼睛。
“又下雨了?”她轻声问一旁的无墨。
无墨侧耳细听,点头道:“好像是有雨声。”
“带伞了吗?”
“带了。”
“那我们回去吧。”
霍翎将手头的书递给无墨,转身出了宫殿,没让任何人帮她撑伞。
她亲自撑开墨绿色的伞面,在细雨中穿行,走回帝后共同居住的长清宫。
雕刻着游龙戏珠的翘角飞檐矗立在一片滂沱大雨里,霍翎抬起油纸伞,隔着雨幕,与站在宫殿门口等待她的帝王对视,眸中骤然燃起一簇明亮的火焰。
那抹火光越来越亮,越烧越旺。
终于在她眼底,化作一场无法被漫天大雨浇灭的燎原烈火。
他是帝王,也是她的丈夫。他能将权力分享给朝臣,分享给一个过继来的、并不十分让他满意的孩子,又为何——
不能将权力分享给她呢?
第66章 她为何不争?
这样的念头,要是放在以前,连霍翎自己都觉得异想天开、大逆不道。
但眼下,它是如此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如果连侄子一家、堂侄一家都能相争……
如果要将他的身后事、她的日后尊荣都寄托在一个嗣子身上……
那她为何不争?
她才是那个与他日夜相对、朝夕相伴的人。
漫天大雨如滚珠落玉,雨水在裙面盛开,霍翎脚步渐快,也不管脚下有没有凹凸不平的水洼,径直踏了过去。
“慢点儿。”景元帝提醒一声。
霍翎走到台阶之下,直接丢开了手里的油纸伞,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投进景元帝怀里。
景元帝被她撞得往后退开半步,这才稳稳接住了她。
看着因为疾跑,气息微喘的霍翎,景元帝笑道:“这么不稳重,小心让宫人们笑话你。”
霍翎道:“他们在陛下和臣妾身边伺候,日日都能见着,早就不稀奇了。”
她压了压因为那个念头而升起的激动雀跃,笑着转移了话题:“陛下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晚?”
景元帝没有细说,只是道:“昨天睡得有些晚。”
霍翎也配合着没有追问。
不管景元帝昨晚到底在想什么,有没有被她说的那些话触动,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该朝哪个方向去争取。
“您用午膳了吗?”
“还没,在等你回来。”
“那我们快些进去吧。”
与此同时,景仁宫,肃亲王居住的宫殿里。
肃亲王的身体虽有所起色,依旧比普通人要虚弱许多。一到这种阴雨天,他就开始头疼。
所以昨天几个孩子打架的事情,他只是简单听了前因后果,没来得及细问里面的内情就去休息了。
今儿上午,肃亲王刚睡醒,就听说了霍皇后对端王妃的惩罚。
当下也顾不上头疼,叫来二儿子。
“几个孩子打架的事情,不是都处理好了吗。皇后娘娘为何会突然罚端王妃抄写经文。”
季二老爷琢磨了一下,也猜到了原因。
听完季二老爷的话,肃亲王的眉头不仅没有松开,反倒拧得更紧:“你再跟我说一遍昨天的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说。”
看到肃亲王如此严肃,季二老爷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肃亲王默默听到最后,长叹一声:“你媳妇与端王妃争执的时候,你为何不拦一拦?”
季二老爷被问得一懵:“我和我媳妇看到三郎满脸血的模样,心下都有气,这才激动了些……”
在肃亲王愈发冰冷的视线里,季二老爷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终于是彻底消了声。
“你们啊——”
肃亲王猛地放下手里的茶盏,带着几分怒其不争的懊恼:“在我面前,还敢自作聪明?”
季二老爷嗫嚅:“爹……”
肃亲王冷笑:“你们那点儿小心思,我一听就听出来了,你们以为瞒得住陛下和娘娘吗?”
季二老爷神情尴尬。
看到季二老爷这副模样,肃亲王也觉得没意思,喝了几口茶水平复好心情,才叹息道:“别说皇后娘娘还没打算收养三郎,就算皇后娘娘真打算收养三郎,我们也不可以自鸣自得,反而要戒骄戒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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