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白牙牙牙
在判决下达的一个月后,柳世子交接好手头的公事,离京赴任。
柳国公府世代尊荣,姻亲遍布,柳世子离京那日,来洛水河边送他的人着实不少。
不过来送他的人再多,依旧难掩落寞。
皇宫里,崔弘益还将此事当做趣闻,拿来讨霍翎开心。
霍翎只是笑了笑。
权力场上,风光与落寞都是一时的,只有笑到最后,才能成为最终的赢家。
这是柳国公府教给她的道理。
“娘娘,饲料来了。”
无墨捧着一小碟饲料走了过来。
霍翎这会儿正在月漾湖边散心。
时值八月,月漾湖中的荷花都凋零了,只有长风送来桂香阵阵。
霍翎沿着湖边逛了一会儿,看到湖面上不时有锦鲤游动的身影,就让人去取了些喂鱼的饲料。
她从无墨手里接过碟子,随意洒了一把饲料进湖里。
“我第一次见陛下,就是在这里。”
“转眼间,已经两年多了。”
从她进京,再到正式入主中宫,中间过去了五个月。
入宫以后,她又花了半年时间梳理六宫人事。
再之后,何泰一案正式拉开了马政贪污一案的序幕。
此案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一年零三个月,她陪在景元帝身边,看着这一案牵扯进越来越多官吏,期间也给景元帝提过不少意见。
有几个判决还是由她亲自下的。
无墨站在霍翎身后,看着原本还隐在湖水里的锦鲤,都游出水面争抢鱼饵,感慨道:“时间过得好快啊。”
霍翎将碟子里剩的那些饲料,都倒进了湖里:“陛下在哪儿?”
景元帝这会儿正在御书房里接见户部尚书。
马政贪污一案,该审的官员都审得差不多了,眼下朝廷在忙的,就是从涉案官员那里追回银两。
户部前前后后忙了许久,终于将所有的金银财宝、田产地契、商铺府邸都清点整理完毕。
户部尚书来找景元帝,一是告诉景元帝,这回国库收入了多少银两;二是旁敲侧击,问景元帝打算将这笔银子用在哪里。
景元帝翻开折子,跳过中间那一大堆详尽的罗列,直接看向折子最末尾。
这一案,光是收缴上来的现银,就超过了两百五十万之数。
即使早有预料,但当景元帝真的看到这个数目时,还是没忍住气笑了。
“难怪朝廷每年投入大几十万两银子去养马,最后养出来的马又差又少。”
“原来这些银子没肥了马,只肥了养马的人。”
户部尚书垂下头,没敢接这话。
景元帝确实是气狠了,让户部尚书先回去等消息,独自一人坐在御书房里翻看折子。
李满进去问了两次要不要传膳,都被景元帝拒绝了。
李满正急得不行,远远瞧见皇后的凤辇,当即迎了上去。
“哎呦娘娘,您来得正好。”
凤辇停下,霍翎看到李满这副激动的模样,打趣道:“李内侍,你这是?怎么瞧见我,一副瞧见救命恩人的模样?”
“可不是救命恩人嘛。”
李满顺着霍翎的话开了个玩笑,这才将前因后果说出来:“今儿上午,户部尚书过来找陛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陛下到现在都没用膳。娘娘,您快去劝劝陛下吧。”
这会儿早就过了用午膳的时间,霍翎眉心微蹙,吩咐道:“都这个时辰了,也别上什么大鱼大肉,你让御膳房的人做些爽口的东西,赶紧送过来。”
得了霍翎这句准话,李满高兴地应了一声,让旁边的内侍赶紧去御膳房,他自己则留了下来,领着霍翎去了御书房。
霍翎进御书房早已无需通传,她朝李满比了个手势,独自绕过面前的屏风,走到景元帝身边。
“陛下在做什么?”
景元帝早就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这会儿听见她的声音也不奇怪,拉着她坐下:“在看户部呈上来的折子。”
“陛下就是为了它,才没用午膳?”
“今儿没什么胃口。”
霍翎道:“臣妾命御膳房的人重新做了些吃食。陛下没胃口也陪臣妾用一点吧,别让臣妾一个人动筷子。”
景元帝笑了下,没有再拒绝:“好。”
景元帝说自己没什么胃口,但当清爽开胃的面条入口后,他的食欲也随之回来了,用了大半碗才停下筷子。
看霍翎还在慢慢吃着,他开口道:“别吃了,小心撑着。”
两人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即使没有刻意观察过,景元帝也很了解霍翎的日常起居。她肯定是用过午膳才来御书房找他的。
霍翎放下筷子,漱了漱口,才问景元帝:“户部的折子上说了什么,居然让陛下不高兴了?”
景元帝将折子递给她:“你自己看看。”
霍翎看多了账本,对账目十分敏感,大致扫了几眼,就知道景元帝在为什么事情不悦了。
景元帝的怒火原本已消去大半,这会儿又瞧见这道折子,顿时又往上涌了。
“朕早就知道马政里面的问题很多,但不查还好,一查起来,才发现里面的问题远远超出朕的预期。”
“这些涉案的官员,官职大都不高,可这个伸一点手,拿个几千两,那个伸一点手,拿个几万两,马政也因此衰败废弛。”
他这股怒意压制了许久,这会儿一发作,就发了好大一通火。
看霍翎一直没有说话,景元帝压了压脾气,放缓自己的声音:“吓到你了?”
霍翎摇头:“没有。陛下这气又不是冲我来的。”
景元帝道:“那怎么不说话?”
霍翎道:“认识陛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陛下这么生气。”
当初景元帝知道端王他们在燕西搞的小动作,知道端王找上她结盟,谈论她的日后时,都是一副面沉如水、不动声色的模样,叫人看不穿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如今这幕,在霍翎看来可是稀罕极了。
景元帝这下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用指骨敲了敲霍翎的额头以示惩戒:“原来是看朕笑话来了。”
霍翎抓住他的手指,问:“陛下在气的,应该不只是这笔触目惊心的数额吧。”
景元帝叹息一声:“不错。”
霍翎将折子放回原位:“您已经在这里待了大半天了,我陪陛下去外面散散心吧。”
两人这一逛,就逛到了御花园。
八月的风已染上了一层凉意,霍翎正在欣赏一朵盛开的菊花,就听到一旁的景元帝突然开口:“马政一事,调查出来的结果触目惊心。”
“军政一事呢?”
“朝廷每年都拨钱去治理黄河水道,但每隔几年,就有一处地方遭了洪灾。”
“朕知道黄河难治理,历朝历代都要在上面耗费无数人力财力,可朕又禁不住想,拨下去的钱,到底有多少是用在实处上。”
霍翎的手依旧落在花枝上,没有打断景元帝的述说。
景元帝也走了过来,看着她面前那株菊花。
“朕刚登基那几年,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也曾暗暗许下誓言,要打压勋贵世家,让寒门子弟也能轻松入仕;要百姓安居乐业,收复燕云十六州,开疆扩土。”
“但光是收拾先帝留下的烂摊子,朕就花了十来年。”
霍翎侧头去看景元帝,突然就明白了景元帝在气什么。
国朝承平八十年之久,早已积弊重重。有很多问题,景元帝都看在眼里,却一直腾不出手去处理。
当他好不容易收拾好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将朝政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时,他却已不再年轻。
“陛下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霍翎出声劝慰:“您是被怒火蒙蔽了情绪,不要想折子上那触目惊心的数额了,您去想想别的。”
景元帝也就是在霍翎面前,才能吐露一下心里话。
但他也不是那种一味沉湎于情绪中的人,顺着霍翎的话问:“你和朕说说,朕要想些什么。”
霍翎宽慰景元帝的话语,都是言之有物。
她跟着看了那么多本折子,听了那么多次君臣间的谈话,对于此案的相关细节十分清楚。
“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都伏法了;尸位素餐的,都调离了;表现无功无过的,依旧留任。各地监牧区如今已是上下清明。”
“我听文尚书说,在吏部的审查里,有几个官员的表现很突出,是可用之才。如今上面的位置空了出来,这些能用的人都可以着手进行提拔。”
“那几个监牧使的血还没干透呢,有他们的前车之鉴在,想必短时间内,也没人敢在马政一事上动什么歪心思。”
“有这样好的官场环境,有这些得力的官吏,假以时日,各地监牧区都会传来好消息,养出来的马匹数量也会变得十分可观。”
“这还只是马政方面的好处。”
“陛下不是从吏部、刑部、都察院调派了一大批年轻官员到地方查案吗,其中也有几个表现不俗的,正好趁着这会儿朝中空出了不少好位置,把他们都安排上。”
这件事情,景元帝确实跟霍翎提过一次,但没想到她还记得。
景元帝问:“你觉得哪几个人表现不俗?”
霍翎思索片刻,道出五个名字:“这几人都是文尚书提到过比较多次的。”
景元帝想到了吏部前两天呈上来的叙功名单。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五人的名字都在前列。
而排在叙功首位的,是都察院一个名叫丁景焕的年轻御史。
就在这时,霍翎也道:“五人中,臣妾印象最深刻的,是丁景焕。”
丁景焕身为都察院的人,不像吏部和刑部的人明察,他用的是暗访。
他奉命前往安平府后,就伪装成了一个买马的商贩,靠着这个身份,从买卖马匹的交易市场开始查起,顺藤摸瓜,将安平府监牧区所有涉事人员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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