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白牙牙牙
宋叙奇怪地看了丁景焕一眼:“摄政太后召见,是我的荣幸,岂有推脱的道理。”
丁景焕也反应过来了,宋叙只是答应了进宫见面,投靠效忠什么的还早着呢。
第104章 燕北生变。
宫女领着宋叙走进殿内,给他上了茶水点心后,请他在此恭候。
宋叙温声道谢,并未四处张望,只用余光扫了扫自己面前的桌案。
桌子右上角摆着一个细长口花瓶,里面插着几支红梅,散发着清清浅浅的暗香。
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外头突然传来动静,随后是大门开合的声音。
宋叙起身,正要行礼,却见屏风后绕出来的是个两三岁大小,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孩童。
孩童粉嫩的脸颊上带着小跑后的红润,一双眼眸黑亮剔透,让人下意识添了几分喜爱。
宋叙微微一怔,旋即连忙行礼,声音不自觉放轻了许多:“参加陛下。”
季衔山似模似样地点点头:“免礼。”
他朝宋叙身后指了指,宋叙一看,是那个细口花瓶。
“陛下是要取下花瓶吗。”宋叙拿起花瓶,蹲到季衔山面前。
季衔山掀开自己的小斗篷,露出一支被压得有些蔫了的梅花。花瓣上覆着一层淡淡的水色,应该是摘下来时还沾着雪。
季衔山一边插瓶,一边问:“你是哪位大臣啊。”
不等宋叙答话,殿门口突然传来霍翎的声音:“这位不是大臣。”
霍翎缓步走入殿内,抱起季衔山,示意宋叙坐到下首。
季衔山指着花瓶里的梅花,向霍翎邀功:“母后,你看,这是我摘的。不是无墨姑姑摘的。”
霍翎笑着摸了摸季衔山的脸庞:“难怪你的脸这么冰。母后要和宋公子聊些事情,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去和小福子他们玩捉迷藏。”
季衔山小眉头一皱,纠结道:“不是大臣,能说话吗。”
母后每次跟大臣聊事情都要聊好久好久,他每次都得乖乖坐在母后旁边,不能随便乱动,也不能打扰母后和大臣说话。
霍翎道:“也不能。”
季衔山道:“那我去玩捉迷藏。”
霍翎放下季衔山,让小福子领他出去。
宋叙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但听着这对至尊母子的交谈,他心底骤然生出几分怀念与怅惘。
霍翎召见宋叙,并不是为了招揽他。
天地君亲师,文盛安是宋叙的老师,就算文盛安和宋叙本质上不是一路人,宋叙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背弃文盛安。
所以霍翎召见宋叙,只是单纯想见一见他。
宋叙也无愧文盛安弟子的身份,面对霍翎的垂询,不卑不亢,应对自如。
霍翎道:“哀家听丁景焕说,你去年曾跟随商队去了趟大穆?你都去过大穆的哪些城镇。”
宋叙如实道:“去了大穆的陪都燕京和都城上京,在这两座城池都待了一个月。”
霍翎侧目:“你所涉足的范围,比哀家想象的要广。”
宋叙谦道:“也是机缘巧合。草民跟随的那支商队正好要去上京做生意。”
霍翎问:“异国他乡,不怕出事吗?”
宋叙道:“这些年里,大燕和大穆的边境摩擦不断,但民间的贸易往来是隔绝不了的。这些商队经常在两国间来往,只要不是太倒霉,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而且大穆是我朝的心腹大患,难得有个机会去大穆的都城亲眼看看,草民实在不愿错过。”
看霍翎没有打断他的话,宋叙就顺便说了些自己在燕京和上京的见闻,以及他对大穆的看法。
宋叙不急着入朝做官,但不意味着他是一个清高孤傲的人。
一介白身,能够入了摄政太后的眼,还有幸得摄政太后相召,不好好表现一番,岂不是辜负了自己的这番机缘?
霍翎突然询问:“你对大穆那位永庆帝有什么看法。”
宋叙道:“那位永庆帝性情残暴但颇有手段。对外,他对大穆境内混居的异族进行了血腥镇压;对内,他将不服他的人都狠狠整治了一番。”
犹豫了下,宋叙还是问道:“娘娘可是担心燕北的局势。”
霍翎抚了抚自己的袖口,平静道:“先帝驾崩,新帝登基,羌戎第一时间派遣使臣入京,献上写给先帝的悼词和新帝登基的贺表。大穆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景元帝驾崩第二天,文盛安就来找过霍翎,提醒霍翎小心大穆。
霍翎第一时间给燕北去了信,命燕北加强戒备。
先帝突然驾崩,主少国疑,随后端王和柳国公又掀起了一场谋逆……景元二十六年底的动荡局势,虽然被霍翎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但对于豺狼秃鹫来说,这也正是大燕最虚弱的时候。
这是季衔山登基所要面临的最后一道坎。
而这道坎,终究还是来了。
十一月初,大穆在燕京集结二十万军队,挥师燕北。
燕北守将安鸿羽遇伏重伤,校尉方建白为掩护安鸿羽突围,战死沙场。
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送入京师,满朝哗然。
霍翎第一时间召见三位辅政大臣,列席的还有兵部尚书李寒松和行唐关主将霍世鸣。
三位辅政大臣争执不休,霍翎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掠而过,最后落在了双眼泛红的霍世鸣身上,直接点名。
“霍将军。”
“臣在。”
“依照朝中惯例,你身上燕羽军统领的职务,是要回到燕西,与孙统领进行交接后才会正式卸下。如今燕北局势生变,哀家命你即刻清点兵马,率燕羽军前去驰援,不得有误。”
第105章 【天狩】
战报里详细说明了战败的原因。
自前朝末帝割让出了燕云十六州后,中原王朝就失去了北方的山川屏障。没有天险可以据守,又没有出色的骑兵可以反制,大燕只能在边境囤积重兵进行防守。
当年大燕太祖皇帝耗费许多心血,在两国交界处修建了三座关隘,分别是瓦桥关、益津关和淤口关。
三关皆位于平原地带,地势开阔,周遭都是因为黄河泛滥而形成的盐碱地面。
为了加强边防,先帝时期,安鸿羽等边境将领在请示过先帝后,想方设法引水蓄湖,让这片盐碱地变成了一条曲折八百里,最宽处达六十里的河流。
但人为造就的防线,终究不如天险可靠。
几日前,燕北暴雪,只一昼夜间,在河流狭窄处,原本就已经慢慢冻上的冰面就足以让小规模军队通行了。大穆将领抓住机会渡河,打了燕军一个措手不及。
说实话,大燕和大穆南北对峙几十年,无论是军事实力还是综合国力,两国间的差距并不明显。大穆想要挥师南下,一举歼灭大燕国祚,那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抓住机会,不难捞到几场胜仗。
“诸卿以为,大穆举兵二十万攻打三关,所图为何?”
“大穆一直想要吞下三关,重定两国边界。此次他们趁着我朝虚弱之时兴兵南下,应该就是为了向我取索要三关地带。臣以为,不日大穆就会遣使送国书过来。”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大穆动用这么多兵马,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携大胜之势逼迫大燕让步,在两国谈判中占尽
上风。
霍翎冷笑,环视在场众人:“过了三关,从燕北到京师,一马平川。大穆骑马最擅长途奔袭,如果任由他们夺去三关,他们的骑兵尽可在洛城外面来去自如。
“若三关在哀家手里丢了,哀家即刻去太庙,自绝于列祖列宗面前,也省得住在这皇宫里日日因大穆骑兵而受惊。”
今年是个多事之秋,朝廷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就比如说兵部,一些官位依旧空缺着;一些官位填补上了人手,但想要彻底上手,还需要时间去适应和磨砺。
大燕承平三十年,如今大穆来势汹汹,朝中响起了不少主和的声音。
当然,大燕这些年也是打过一些仗的。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几年前平定羌戎叛乱时,就打了大半年。
但在朝廷许多官员眼中,羌戎臣服于大燕几十年,大穆却与大燕对峙几十年,羌戎的军事实力和大穆没有任何可比性。他们敢出兵平叛羌戎,却不敢与大穆好好打上一场。
在场众人都被霍翎最后一句话吓了一跳,不过他们也从中感受到了霍翎非打不可、一步不退的决心。
霍翎不求此战能啃下多大的战果,最重要的是,燕军一定要固守三关。
有了明确的战略方向,霍翎和几位朝臣仔细商量应对之策。
兴泰殿的烛火亮了一宿,天光拂晓,落锁的宫门再次大开,霍翎带着季衔山和一众朝臣送燕羽军出征。
大敌当前,父女两曾经有过的一些小摩擦不值一提。
霍翎以茶代酒,为霍世鸣践行。
薄雪皑皑,旌旗猎猎,三万黑甲将士如蜿蜒巨蛇般远去。
直到再次回到皇宫,靠在柔软的榻上,霍翎才重新拿出那封战报,反复看着汇报方建白战死的内容。
一个活生生的人,落到纸上,就变成了轻飘飘的两行字。
无墨进来检查炭火时,意外发现霍翎还没睡。
她怀里抱着一个信匣,里面装着方建白这两年写给她的信。
两年前,方建白听从她的命令前往燕北,在安鸿羽麾下做事。
自那以后,基本每隔上三个月,方建白都会给她写一封信。
信里很少谈及个人私事,也从不倾诉自己遇到过的排挤困难,仅仅汇报着他所观察到的燕北人事情况。
满纸公事公办的态度。
唯独信的最后,写有那么一句私人的“望君珍重”。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
信纸从掌间滑落,霍翎道:“当年父亲率兵攻入羌戎王帐,遭遇顽强反抗,他为了保护父亲,左肩中了一刀,休养了大半年,才勉强恢复如初,但左手也留下了后遗症。”
无墨鼻尖一酸,唤了一声:“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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