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是女人最好的医美 第251章

作者:大白牙牙牙 标签: 爽文 朝堂之上 成长 正剧 古代言情

  霍翎没有被他激怒,也没有被他这番攻心之言带偏思路:“你的时间不多了,将你藏着的那些秘密都说出来吧。”

  “娘娘还想知道什么?”

  “你是聪明人,不该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孔易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抬头望着霍翎:“我手里确实有一份名单。

  “里面不仅包含大穆安插在大燕京师和皇宫里的所有密探,还包含大穆安插在苍阳和燕西两地的密探,甚至还有密探副首领的画像与详细情报。

  “这份名单被我藏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我可以将它交给娘娘,但我有一个条件。”

  孔易咬紧牙关,语气里泄露出浓烈的恨意。

  “送名单上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位密探副首领,下地狱为我陪葬。”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密探组织的家法。

  他一口气葬送了大穆安插在大燕京师和皇宫里的所有密探,再加上人已经被俘,没有利用价值,那位副首领一定会将他的家人推出去泄愤顶罪。

  既如此,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他对大燕没什么好感,对大穆也没任何归属之心,之前会为大穆做事,只是因为他很清楚,他想要出人头地,干出一番事业的话,只有

  这么一条路可走。

  他屈从了副首领的威逼利诱,但这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憎恨。

  反正他和他的家人都活不成了,那他又何必去管死后洪水滔天。

  孔易的瞳孔已经开始有些涣散。

  其实有一件事情,太后猜错了。

  他根本没想过让家人假死脱身,前往燕云十六州生活。

  但随着他越来越受霍世鸣重用,副首领也越来越看重他的价值。只有将他的家人都捏在手里,副首领才能相信他是真心为大穆做事,也才能放心重用他。

  所以在他的家人前往燕西探望他的途中,副首领派人假扮山匪掳走了他的家人,还将他们都送去了燕云十六州。

  等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为了掩盖真相,才命人放了一把火,烧掉家人遇害一案的卷宗。

  一步错,步步错,从他屈服于副首领的威逼利诱,混到承恩公身边当间谍后,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如果……”

  孔易艰难发出声音。

  他仰着头,自下而上仰望着霍翎。

  其实他的视线已经无法聚焦,眼前一片模糊,但他还是维持着“看”这个动作。

  “如果我没有为大穆所用,而是投靠了娘娘。娘娘知道了我父母的身份后,还敢重用我吗……”

  当孔易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希望得到什么答案。

  “使功不如使过,这天底下,还没有哀家不敢用之人。”

  孔易突然笑了,带着几分释然,几分解脱。

  换另一个人来说这话,他是不信的。

  但如果说这话的人是霍太后,他信。

  纵观这位太后的掌权之路,非有此大气魄,不能至今日。

  孔易爽快报出一个地址。

  霍翎拎着酒壶,淌过已经结成薄冰的血迹,缓缓行至孔易面前,将酒壶塞到孔易的手里:“这壶酒,黄泉路上,为你践行。”

  孔易嗅了嗅酒香,突然道:“娘娘早已识破了我与承恩公的计谋,自然不会再饮用那坛下了毒的酒水。这壶酒,不会就是从那坛毒酒里倒出来的吧。”

  霍翎道:“将死之人,何必再糟蹋好酒。”

  “娘娘真幽默。”孔易忍不住笑叹,“也罢,我一介阶下囚,死前能有一壶酒作伴已是幸事,又何必去挑剔它是美酒还是毒酒呢。”

  孔易拎起酒壶,高仰着头,冰冷的酒水灌入喉咙,混着血泪一并饮下。

  他闭上眼,放任自己坠入黑暗之中。

  青釉酒壶滚落在地,四分五裂。

  在极致的寒冷里,暖意突然开始自脚底蔓延至全身。

  孔易仿佛回到了苍阳的初夏。

  烈日高悬,蝉鸣细碎,周遭一切都色调清丽,美得如梦似幻,不可思议。

  他坐在学堂靠窗处,听着夫子郎朗念书声。

  那时候,他以为他的未来,一片光明,不说青史留名,也必然能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

  他这一生,原是徒劳。

  ***

  孔易死了。

  不是死于那壶酒,而是死于失血过多。

  狂风汹涌,大雪纷飞,天地间嘈杂不休。

  唯有殿宇之内,一片肃杀沉寂。

  奇异的酒香和浓重的血气混杂,在密不透风的殿宇里发酵,给人以作呕之感。

  被中断的沉默再次延续。

  孔易的到来、倾诉,都好像只是这场沉默对峙里的少许注脚。

  他用自己的死亡,将原本并不明朗,甚至是难以启齿的真相剖陈开来。

  最先开口打破沉默的人是霍世鸣:“孔易说酒里有毒,对吗?”

  霍翎道:“酒里有没有毒,承恩公应该比哀家更清楚。

  “哀家可从来没有指示过任何人在酒里下毒,只是给宫人下了一道命令:

  “在哀家喝下桑表舅敬的酒后,就将承恩公为哀家准备好的酒,送给承恩公。”

  霍世鸣唇角微微颤抖,神情逐渐扭曲起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离愁散的效果。

  至多两个月,服下离愁散的人就会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即使他今日能从皇宫里逃出去,他也活不长久了。

  霍翎居高临下,审视着霍世鸣的神情,一点点火上浇油:“那一坛酒,承恩公一个人就喝了大半坛,只剩下最后一壶留给孔易。

  “可见承恩公精心准备的毒药,确实是无味的,溶于酒水后也没有影响了酒水的风味,才能让你如此畅饮。”

  霍世鸣猛地抬头,一双眼睛透着血红,戾气横生:“你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孔易是大穆安插在我身边的密探,但你为了引蛇出洞,挖出大穆安插在京师和皇宫的人手,才没有立刻拿下他,还眼睁睁看着他……

  “看着他鼓动我给你下毒。”

  霍翎垂下眼眸,与霍世鸣对视。

  在霍世鸣那双布满戾气的血红眼睛里,霍翎看清了自己的身影。

  她是冷静的,是淡定的。

  但在那双血眼里,她周身好似也萦绕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血气。

  “你不敢承认吗?”

  “挖出大穆密探只是顺带。哀家真正在等的,是你会在孔易的鼓动下做出怎样的选择。”

  霍世鸣满腔的怒火与怨恨都滞了一下,他几乎无法在第一时间组织起语言来:“……你、你非要逼着我走上绝路,才肯善罢甘休吗?”

  “承恩公又错了。”霍翎道,“把你逼上绝路的人,从来不是我。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没有出手阻止而已。”

  父亲的生死,皆在他自己一念之间。

  父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生死便已有定数。

  “你真可怕。”

  霍世鸣看着从头到尾都异常平静的霍翎,忍不住道:“做出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居然还如此平静,甚至有脸亲口承认。你就不担心天下悠悠之口吗。”

  霍翎不仅平静,她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像是不明白霍世鸣为何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指摘她。

  “这才过去了多久,承恩公就忘了吗。哀家喝下了那杯酒,是你——”

  霍翎强调:“是你亲眼看着喝下的。”

  她知道自己喝下的那杯酒里没有毒。

  但承恩公不知道。

  十余年荣华富贵,位极人臣,为人子女,她已还尽他的养恩。

  那一杯酒喝下的,是她欠他的生恩,也是她对他最后的父女情分。

  既不欠生恩,也不欠养恩,更无半分旧日情分可言,为人臣者胆敢弑君,她又何必手下留情,她又为何不能痛下杀手。

  这世间,从来没有只允许一个人举刀的道理。

  如果只允许一个人举刀,那也只能是她。

  “圣人言,不教而诛谓之虐。

  “这满朝文武,在哀家面前只有一次犯错的机会,胆敢再犯,哀家绝不轻饶,更不会再重用。

  “人人都可以道哀家铁石心肠,手腕狠辣,唯独承恩公没有资格这么说。

  “我对你说过多少句劝告,为什么你从来不放在心上,甚至将那些劝告敲打,视作我对你的威胁,反生憎恶。

  “在你对我动了杀心,痛下杀手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会有今日吗。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但凡有一次你选择停下,选择回头,都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那本长达万字的请罪书,只是为了消解她戒心的惺惺作态。

  承恩公行事敢如此不计后果,不就是仗着有“太后生父”这块免死金牌在吗。

  可是,父亲的身份,从来都不是什么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