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白牙牙牙
偶尔,季衔山过来汇报政事时,霍翎也会让他多去凤仪宫转转。
“宫人自然是不敢不用心的。但你多去两趟,宫人定然会更上心。”
季衔山一一应了。
霍翎道:“还有,凤仪宫里的花草,多是照着我的喜好去布置的。也不知道阿琢喜欢什么花,该让内务府多种些她喜欢的花才是。”
季衔山还真知道这个:“她最喜欢蝴蝶兰。母后忘了,阿琢也是个爱画的,她十次画画有三次都在画蝴蝶兰。”
霍翎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前些年过千秋节时,确实收到过她画的一幅蝴蝶戏兰图。”
季衔山道:“可以让宫中花匠多培育出一些新品种,这样才能让阿琢换着花样来画画。”
季衔山这么说着,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凤仪宫瞧瞧。
正好他下午没有别的安排,季衔山问霍翎:“方才听母后提起凤仪宫时,话中多有回忆之意。母后也许久没踏足过凤仪宫了,可要一道去看看。”
……
内务府才刚开始动工,目前主要是在修宫殿外部,将一些掉漆的柱子和破损的石阶重新补上,还没来得及更改庭院的布局。
因此放眼望去,凤仪宫的一草一木,一景一致,依稀还是旧日模样。
季衔山陪着霍翎转了一圈,霍翎突然抬手,指着不远处亭亭如盖的梧桐树:
“这棵梧桐树,是你出生那年,你父皇亲手种下的。你可还记得?”
季衔山仰起头,凝望着高大的树冠:“记得。母后曾与我说过。”
霍翎走进树荫里,将手掌贴在树干上:“在我进宫之前,你父皇曾经有过两个皇子,但一个皇子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一个皇子被养到两岁,也因一场急病去了。
“登基二十年都没能养住一个皇子,朝臣心里难免惴惴不安,你父皇有的时候也会忧虑自己的身后事。
“所以在文盛安等一众朝臣的劝说下,他最终还是松了口,同意将端王嫡长子接进皇宫里教养。”
在季衔山没满三岁的时候,先帝就驾崩了。
季衔山对先帝的印象,大都来自于霍翎的讲述。
霍翎从来不避讳在季衔山面前提起先帝,只不过她极少会谈及端王一家。
季衔山不知道霍翎的意思,只是默默听着,顺便挪了挪步子,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去疏漏下来的阳光。
霍翎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神柔和下来:“我与端王府、柳国公府不合,所以我不会眼睁睁看着端王嫡长子继承大统,更何况,我进宫后,还有了你。
“你父皇驾崩的那一年,大燕发生了很多事情。
“朝堂之上,端王和柳国公举兵谋逆;燕北边境,大穆挥兵十万南下。而你还是如此的小,小到尚且不能理解你父皇为什么突然不见了,小到总是隔三差五就在生病。
“朝堂上的交锋再艰难,也终究能够熬过去。唯独你生病的那些日夜,我总害怕到不敢闭眼,担心你会像先帝的那几个孩子一样夭折。”
季衔山被霍翎说得心中酸涩:“母后,那些年你受委屈了。”
霍翎笑着摇摇头:“安儿,你还没有娶妻生子。做孩子的,总是很难完全理解做母亲的心。
“能看着你一点点长大,如今还将要娶妻生子,我就没什么好委屈的。
“你父皇在位时,最担心的就是他的子嗣问题。我只盼着你大婚后,能与阿琢夫妻和睦,早日诞下皇嗣。”
季衔山轻咳一声,含糊着点了点头。
霍翎唇角弯起,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转而道:“文盛安是你的老师,我本不该在你面前多做评价,但我并不喜他为人。他是先帝的心腹重臣,受过先帝大恩,原该多为先帝考虑,但他开口就是江山社稷,仿佛他所作所为才是忧国忧民,先帝做的就是耽误了国计民生。
“在我成为太后以后,他一直与我不对付,仗着自己百官之首、辅政大臣的身份,几次三番想要驳回我的政策。
“他看似是看不起女人,但实际上,他是想成为把控朝政的权臣。只要将我压下去,将我逼回后宫,他就能够把持朝堂大权。”
“我知道的。”季衔山握住霍翎的手,“朝臣说得再怎么好听,也都是外人。我与母后,才是血脉至亲。”
霍翎与季衔山说了很多他幼时的事情。
到了晚上,她还亲自下厨,给自己和季衔山各下了一碗面。
季衔山其实设想过最糟糕的情况。
在他心里,最糟糕的情况,应该就是母后强塞给他一个他并不喜欢、也不认识的皇后——这个皇后可能是出身桑家、出身镇国公府、出身邱家,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家族,总之一定是出身于太后党——然后强硬地不肯有丝毫让步,只要朝臣不开口暗示,母后就会当做无事发生,迟迟不肯让他去触碰朝政。
但是,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母后没有从什么桑家、镇国公府、邱家给他挑选皇后,而是从陆家挑了阿琢。她没有想过在他的婚事上大做文章。
母后也没有一味强硬到底。在朝臣开口暗示之前,在他还没有举办正式的大婚之前,母后就先一步松口,同意他参与朝政、批阅奏折。
因此,当他与母后一起漫步在凤仪宫里,听着母后回忆起曾经相依为命的温情脉脉与惊涛骇浪,他才会如此动容愧疚。
面条散发着淡淡的属于食物的香味,热气腾腾的雾气扑面而来。
在这样的温馨与宁静中,天狩十年除夕夜那场风雪杀戮好似都远去了。
困扰季衔山无数个日夜的梦魇,也变得不真切起来。
在这碗热气腾腾的面食里,母子间曾经有过的一些隔阂与疏远,似乎都被逸散的热气给冲淡了。
一晃眼,随着凤仪宫修完成,新移栽的蝴蝶兰在庭院里生根发芽,也到了陆琢的及笄礼。
霍翎没有亲临,但礼仪当天,她派人送了丰厚的及笄礼,以及一道册封陆琢为襄城县主的诏书。
立后大典在即,众人都没想到太后娘娘还会下这样一道诏书。
不过,这也更能说明太后对皇后人选的看重与满意。
立后是一码事,册封陆琢为县主又是一码事,谁看了不说太后这事办得敞亮。
就是陆琢,也得多多念着太后的好。
这场册后大典办得极为盛大隆重,令无数人叹为观止。
大婚次日,帝后一起来寿宁宫给霍翎请安敬茶。
霍翎从小夫妻手里接过茶杯,又命无墨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
稍晚些时候,淑太妃也带着其他太妃一起过来见这对新人。
陆琢给淑太妃行半礼。
淑太妃避让回礼。
皇后宝册和凤玺,都已经在册后大典上,由季衔山亲手交给陆琢。
这会儿淑太妃过来,提到的就是六宫宫务:“先前太后娘娘忙于前朝政务,陛下又未娶妻,宫务暂由我代理。如今太后娘娘有了儿媳妇,我也想躲躲懒了。”
先前淑太妃就跟霍翎打过招呼了,如今淑太妃旧事重提,霍翎也不惊讶,只笑道:“我知道你想早些搬去长公主府,但阿琢刚进宫,眼下正是年底,你总得在宫里多住一段时间,带一带阿琢。”
陆琢也道:“还望淑太妃不吝赐教。”
淑太妃眉开眼笑:“当不起皇后赐教一说。我在皇宫里待得好好的,现在搬出去和年后搬出去也没区别,就是提前打声招呼,让皇后有个准备。”
有太后和皇帝的支持,又有淑太妃悉心指点,陆琢也不是那种立不起来的人,皇宫里的生活对陆琢来说并不难适应。
许时渡进宫看闺女时,只瞧她的气色,就知道她在皇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与陆琢越来越适应皇后这个身份不同,季衔山在前朝的日子,实在称不上顺心。
第164章 当上尊号,改称谓。……
季衔山前两年醉心于书画之道,不过是为了宣泄自己苦闷的心情。
如今他与霍翎的关系有所缓和,他顿时将手头的闲杂事丢到一边,勤勤恳恳批阅奏折。
坐在霍翎身边,看霍翎处理政务时,季衔山还不觉得有什么。等到自己亲自上手,季衔山才恍然发现,想要做到霍翎那样不动声色到底有多难。
不动声色,源自于自身的强大。
母后早已过了会为朝政忧心忡忡、辗转反侧的阶段。
朝臣有再多的小动作,她都尽收眼底。朝堂有再多的波诡云谲,她都能四两拨千斤。
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只需母后稍加点拨,便能迎刃而解。
但季衔山也不气馁。
他在母后身边耳濡目染,又跟着一众老师学习了很长时间,将来未必就会做得比母后差。
如果连翻越高山的志气都没有,那他将永远无法超越母后。
季衔山耐得住性子,却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情。他需要有自己的倚仗和人手。
而皇宫之中,以禁军为重。
肃郡王府的季三郎,是季衔山的伴读,比季衔山年长几岁,这会儿已经加冠,正有出仕的打算。
季衔山有意将季三郎塞进白虎卫里,便趁着一日午后,宣来白虎卫统领。
他将事情交代下去,却见白虎卫统领面露迟疑。
季衔山问:“秦统领可是有什么难处?”
白虎卫统领连忙摇头:“回陛下话,没有难处。臣这就去办。”
季衔山眼眸微垂。
等白虎卫统领行礼退下后,季衔山对一旁的小福子吩咐道:“跟着他,看看他是直接出宫,还是去了寿宁宫。”
半个时辰后,小福子回来复命:“陛下,秦统领离开太和殿后,就往寿宁宫去了。”
“他在里头待了多久?”
小福子没敢走近寿宁宫,就远远守在出宫必经的一座凉亭里:“很快就出来了。”
季衔山捏着毛笔,继续伏案。
小福子看他没有旁的吩咐,给他重新换了一盏热茶,就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季衔山写完最后一个字,丢开面前的奏折,用手掌撑着额头:他是临时叫来秦统领的,母后肯定不能未卜先知。只怕是他吩咐下去后,秦统领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又不敢直接照着他的命令去做,就去寿宁宫请示母后的意见。
禁卫军设有四大营,分别是麒麟卫,朱雀卫,玄武卫和白虎卫。
麒麟卫是直属天子,天子近卫大半都是从麒麟卫里面选拔出来。现任麒麟卫统领詹凌是他父皇的伴读,一向与他亲近。
朱雀卫统领、玄武卫统领都是母后的心腹,所以季衔山才有意将季三郎塞进白虎卫里。
但他没想到白虎卫统领会是这么个态度。
白虎卫统领也许是母后的心腹,也许是碍于母后的威势,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已经不再可信。
上一篇:打掉孩子后这将军夫人谁爱当谁当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