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佛衣归林
杨大嫂面色为难,从隔壁过来,当着霍珩的面说:“秀秀说她丈夫来接她,但那天清晨,我看见她是一个人走的。”
“一个人?确定没看错。”
杨大嫂很认真的点头,“不会错,就是一个人,我想追上去问问,但是没追上。”
男人垂眸不语,拧着眉头若有所思,几息后抬头,对王齐道:“把门踹开。”
王齐没犹豫,一脚就踹开了老旧的木门,屋内很凉,踹开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霍珩先扫了一圈,然后抬脚朝她房间走去,屋内干净整齐,属于她的日常用品全都不见了,男人慌了神,随即朝他的房间去,干净的像是从未有人住过,抹掉了属于他的一切痕迹。
霍珩心口抽了一下,有种撕裂的疼,难受的呼吸不上来,脸色异常难看。
杨大嫂后脚跟过来,又问他:“秀秀说你出远门了,要很久才回来,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他出远门了,真是可笑,那个女人满嘴谎话,临走还没对杨大嫂说实话。
霍珩偏头看了眼,顺着她的话嗯了声,也不想解释。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刚走到院子里,就见杨大哥从衙门回来,瞅见霍珩的刹那,瞬间变了脸。
想低头行礼,又见自家媳妇跟在身后,一时手足无措,便点头微笑下,规规矩矩站在一旁,朝自家媳妇使颜色,奈何杨大嫂不理解,还跟在霍珩身后。
问道:“诶表哥,你要去找秀秀吗?你去看看也好,我怕她那个丈夫靠不住,亏待她。”
杨大哥拉她的手,小声说:“别说了。”
杨大嫂白了眼,觉得他碍手碍脚的,“拉我干嘛,我在跟表哥说话,你先回去。”
两人在霍珩身后拉拉扯扯的,霍珩注意到了,只是没说话,他望着眼前的院子愣神,似乎看到了那些温馨平淡的日常,他那那时其实是喜欢的,也享受的。可是现在院子空荡,早已物是人非。
霍珩出了院子,杨大嫂在身后喊:“表哥表哥,你去哪呀?”
“别喊了。”
霍珩已走远,杨大哥终于能畅快呼吸,咬牙对杨大嫂道:“你知道他是谁吗?大呼小叫的。”
“谁呀?”
看着杨大嫂茫然的眼,杨大哥也说不出话来,要不是上回在大理寺看见霍珩,只怕他到现在也不知他是谁。
“哎,算了,不跟你说了,反正是惹不起的人物。”
说完回了家,杨大嫂在原地想了半刻,也不出是哪个惹不起的人物,是不是诓她的?
“到底是谁?”
-
城外,两匹骏马狂奔在道路上,身影极快,一阵风似的,转眼不见人影。
霍珩从李家村离开,没有回府,而是径直骑马出城,去泰安村。之前林秀秀带他去过一次,他记得路,想了想,便决定去看看。
两人在村口下马,然后进村,眼下大雪寒冷,村里人都躲在家里取暖,所以一路没遇到其他人。
洁白大雪中,霍珩一眼看见林秀秀家,院子被雪覆盖,无人打扫,院门也上了锁,像是无人居住般。
男人一路赶来,耳垂和鼻尖微红,大口喘着气,略显狼狈,见眼下情景更是慌了神。不等王齐上前,他便推门进去,门上的锁全是铁锈,上面盖了一层雪,他把雪扫开,握在手中掂了掂,好凉,手仿佛没有知觉。
很显然,林孝也不在家。
霍珩面色阴沉,脑子在飞速转动,越想,脸色越难看,处在爆发的边缘。王齐本想安慰两句,瞧着他这神情,吓得不敢开口了。
恰巧此时,卖货郎吴田挑着担子从门口路过,霍珩与他有两面之缘,记得他,于是问他打听两句。
“你知道林孝文去哪了吗?”
吴田鄙夷的扫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挑着担子从他眼前过,王齐见状,将人拦下。
“你怎么走了?就是找你打听点事。”
吴田眼睛来回转,没好气的把单子扔下,说:“林伯伯早就离开这了。”
霍珩皱眉,按理说林孝文不会离开这,为何?父女两一起走了,是巧合,还是商量好的?
“他为什么要走?”
吴田嘁了声,眼里的鄙夷就写在脸上,就差说出来了。
“这要问你啊,你不是秀秀的丈夫吗?她去哪了你不知道。”
泰安村所有人都认为,他才是林秀秀的丈夫,对于林秀秀口中另一个他,毫不知情,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吴田挑着担子欲走,又被霍珩拦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说了什么?”
“她没说什么。”吴田感觉烦,索性说个明白,“林伯伯说秀秀丈夫负了他,要去找他算账,她丈夫不就是你嘛。”
话说完,霍珩当即僵在原地,吴田趁此机会走了,走之前不忘呸了声:“呸,负心汉,装什么装。”
王齐气得脸疼,但是看霍珩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公子这是气得肝疼了。
风大了些,佛过脸颊比刚才还冷,半空飘起了细细的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地面和头顶。
霍珩在原地愣了许久,才迈开步子往前走,沉默中走到村口,然后对王齐道:“派人去找她。”
“公子。”
王齐面色为难,注视他,鼓起勇气开口:“她已为人妇,算了吧。”
男人冰冷的眼神扫过来,王齐立马低头,不吭声了。
霍珩何尝不知道,可没亲眼所见,他终究是不信。再加上林孝文突然离开,他总觉得,林秀秀有事瞒着自己。
大雪纷飞的冬天,霍珩除了上朝,其余时间都在外边,他在找她。
可是十天下来,没有一点音讯,直到新年前一天。临出门的时候,被梁氏撞见,梁氏是特意来找他的,霍珩最近行为异常,府中众人看在眼里,起先梁氏以为他是出门陪着即将生产的外室,后来隐隐听见下人议论什么,才知他在找人,是一个女子。
梁氏叹气,她这个儿子,终是栽了。
“新年了,别再出门,省得你祖母有话说。”
梁氏将人拦下,不让他出门,霍珩朝王齐看了眼,王齐立马会意,转身朝外走。
霍珩看梁氏,说:“晚些时候我去给祖母请安。”
梁氏点头,稍微松口气,以为将人留下了,不想话刚说完,霍珩就径直掠过她身边,朝门外走。任由梁氏在背后喊他,也无动于衷,他就是要去找那个女人。
-
汴京北城。
雅致安静的院子贴了新春对联,添了几分喜庆。小雪飘着,落在院子厚厚一层,窗口开着,女子趴在窗台往外看,不知看了多久,鼻尖冻红
了也不知道。
憨厚的小丫鬟进来看见,忙把窗关上,“娘子,当心着凉了。”
“不会,屋里很暖和。”
屋里烧炭,确实暖和,也不必穿的很厚重。
待在这里一个多月,林秀秀从没出门,连房间都很少出门,每日不是吃就是睡,偶尔无聊就在屋子里走走,人养的红润,丰腴了一圈。
女子慵懒的倚在美人榻上,问她:“新年了,要回去看看吗?”
“不回去,明年五月可以探亲。”
小丫头笑了笑,帮她拉好毛毯,问她:“娘子新年有什么心愿?要不咱们出去逛逛。”
心愿吗?
她真有,就是想快点生下孩子,她想走了,离开这。
林秀秀觉得日子过得太慢,要是一眨眼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她们稳婆已经找好,现在就等着孩子出生。
正想着,康伯过来看她,进门就说:“主家老太太托我送点东西过来。”
第44章
044生子
林秀秀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公子从未出现过,康伯是常客,兴许是担心发生上回的事,听康伯说,公子派了人在周围保护,那些人不会妨碍她,让她别担心。
康伯每回来的时候总是带东西,有时是银子和首饰,有时是补品,偶尔也会有那边老太太捎东西过来。
林秀秀是惊讶的,如此看来,老太太他们都知道她的存在,且默认了。有了那么两回后,她也就坦然接受,想着老太太她们定是念在肚子里的孩子,不然她们也不会让康伯捎东西过来。
前两日康伯来过一趟,说是新年到了,问她缺点什么,他好去采买。她住在这里,身边就一个丫鬟伺候,两人吃不了多少,就说不麻烦,不缺吃穿。不想今日康伯还是来了。
小丫鬟给康伯倒了热茶,然后扶着她坐下,她身子越来越重,尤其是这一个月,肚子大的快,走不了远路,还要她扶着。
林秀秀深呼下,对康伯道:“老太太怎的又送东西来?”
康伯笑笑,脸上皱纹堆在一起,说:“老太太也是担心,听说你身边就一个丫鬟伺候,怕照顾不周。老太太给,你就收着,别亏了自己。”
她点头,这是自然,她一定不会亏待自己,现在得到的,就是她后半辈子的保障,有了这些,她和爹能轻松很多。
“我知道,东西我收下,帮我谢谢老太太。”
康伯年纪大,还要常常往她这里跑,也是辛苦。她知道康伯要攒养老钱,每次公子送首饰来,她都会给康伯一份,康伯每回推辞,但也拗不过她,便收着。
这回也一样,林秀秀要给康伯山参,康伯忙摆手,道:“这是老太太给你的,要是被老太太知道,定要怪罪了。”
“你也说了是给我的,那便是我的,我想送人,老太太不会说什么。”
康伯比林孝文年龄还大,有时看见康伯,就像看见林孝文一样,她心疼。
康伯最终收下了,走到门口顿住脚步,似乎有话想说,略一思忖,转身回来。语重心长道:“娘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直说便是,不必有顾虑。”
康伯叹气,声音压低:“这几回我回府,瞧着老太太和夫人的意思,等孩子生下后,想接您进府。娘子,您不考虑考虑?”
类似的话,康伯之前也问过,那时她一口否了,不想困在深宅后院,现在还是一样,这个想法没变过。她是个守信的人,说好生完孩子就离开,现在也是如此。
林秀秀低头抚摸腹部,有一丝不舍,毕竟是自己怀的孩子,他在自己肚子里待了半年多时间,他是活的,会动,她与他之间是有感情的。
可是有感情又如此,终究是要分开。
她轻轻叹息,摇头道:“我还是那句话,孩子生下就离开,公子会答应的。”
“哎。”康伯喟叹下,神色严肃,“好吧,要是有一日改变主意,跟我说便是,我去传话。”
老太太和夫人不是厉色的人,好歹生了孩子,她们会同意她进府,再说,高门大户要脸面,孩子也需要母亲,若不是如此,康伯也不敢说出这话。
林秀秀懂康伯的好意,想着哪怕是个妾,后半辈子也不愁吃穿,只是她不愿做妾,而且她现在手中的银两,够她和爹用几辈子的了。所以她拒绝。
康伯走了没多久,雪下的更大了,丫鬟把门合上,没有寒风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