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来 第72章

作者:水怀珠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正剧 古代言情

  谢不渝拔腿离开。

  孔屏大惊:“二哥,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有要夸自己厉害,我就是……二哥,你别走,你救救我!”

  “……”

第69章

  “很想你。”

  戚云瑛走出大理寺,但见云过楚天,飞鸿成阵,袭上面庞的金风夹杂着馥郁香气,她循香转头,看见一棵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的桂树。

  戚吟风候在树下,撒腿跑过来,像是从童年奔来似的,扎在脑袋两侧的总角渐渐变成飞扬的马尾,人也抽芽成七尺男儿,声音爽亮,透有少年郎的力劲——

  “阿姐!”

  戚云瑛摸摸他的头,感慨真是长大了,个头居然反超自己大半颗头,说起来,似乎跟孔屏差不多。

  思及那人,戚云瑛鼻尖微动,手往身后一背,道:“让你带的话,带了吗?”

  戚吟风反应过来是指给孔屏带话一事,应道:“带了。”

  “他如何说?”戚云瑛走向大道,仿佛随口一问。

  戚吟风跟上来,如实道:“他先是呆了一会儿,然后反问我,什么叫没逗他。”

  戚云瑛唇角浮动,像是笑了一下。

  “阿姐,你究竟逗孔校尉什么了?”戚吟风好奇。

  “没什么,一点玩笑罢了。”

  戚吟风疑信参半,回想孔屏当时的模样,可不像是被开了“一点玩笑”。

  “阿姐,不骑马吗?”见戚云瑛一个劲阔步而行,戚吟风不解发问,他知晓戚云瑛一向不爱乘坐马车,是以今日来接人特意准备了马匹。

  戚云瑛摆摆手:“逛逛。”

  戚吟风以为她是被关押得闷了,想要散心,吩咐扈从自行牵马回府,小跑几步跟上她,微笑:“那我陪阿姐一起逛。”

  戚云瑛但笑不语。

  走出街角,大道朝天,车水马龙,戚云瑛收住脚步,目光在鳞次栉比的牌匾上逐一巡过,走向一家名曰“回春堂”的医馆。

  “在外面等我,我去去便来。”

  戚吟风握住她手臂,忧心:“阿姐受伤了?”

  戚云瑛被关押入狱后,戚吟风即刻派人打点,论理说,她在狱内应该不会被人为难。可若非被动刑受伤,又何至于一出来便要进医馆?

  “没有。”

  “那为何来医馆?”

  “精神不振,癸水不调,你要陪我看吗?”

  戚吟风一愣,松开她手臂,闷声:“我……我在外面等阿姐。”

  戚云瑛眼眸微动,倏地拉上他:“走走走,一起去罢,你也长长见识。”

  “不不不,不必了……”戚吟风躲开,仿佛是要被戚云瑛掳上花轿,跳开两步后,乖乖颔首,“我在外面等着阿姐。”

  戚云瑛“啧啧”两声,好似不大满意,摇着头走进回春堂。

  柜台内有伙计在称药,忽听得“砰”一声轻响,一锭白花花的银两搁在眼皮底下。

  “叫坐馆的大夫来一趟。”

  伙计收下银两,捧出个大笑脸:“好嘞,客官稍候,这便叫来!”

  大夫一袭长衫,须发尽白,瞧着便是个令人信赖的好大夫。戚云瑛伸出手腕,让大夫一诊,但见他陷在皱纹里的双眼精光微闪,旋即捻须两下,与有荣焉道:“夫人,恭喜恭喜,老夫坐诊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稳健的喜脉,麒麟儿一旦诞生,必是凤骨龙姿,人中英豪呀!”

  “……”戚云瑛心道果然,她癸水每月十五来一次,每次五天,雷打不动,从不拖欠,这次却硬是足足推迟了快两个月。

  心一狠,戚云瑛收回手腕,道:“劳烦大夫开个方子,为我落了这个麒麟儿。”

  “什么?!”大夫一惊,犹自难以置信,便欲劝一劝,戚云瑛抬手制止,苦笑:“来的不是时候,费心了。”

  大夫哀叹,万分惋惜,那悲切模样,仿佛戚云瑛要落的是他膝下的儿孙。戚云瑛看得惊悚,催促伙计快些拿药,耳旁飘着大夫的殷殷叮嘱:“夫人切记服药以后卧床休养三日,一个月内不可同房,饮食方面也要多加注意,一是忌辛辣,二是忌酒,三是……”

  大门外卷走一阵风,戚云瑛杳无踪影。

  *

  辛湄今日没去接戚云瑛,倒不是不上心,而是忙于另一桩要事,分身乏术。

  果儿也在一旁绞尽脑汁,为辛湄献计献策,奈何所提的法子不是被嫌弃太庸俗,便是被评价不够感动。

  一来二去,果儿也蔫巴下来,绞着手:“殿下,其实只要是您诚心诚意,谢大将军都会感动的。”

  辛湄倚在方榻上,眼皮半耷:“我以往有哪次不诚心诚意吗?”

  果儿摇头。

  “那他为何说我是装服软,装温柔?”辛湄耿耿于怀。

  果儿张口结舌,半晌后,斗胆道:“谢大将军说的必是气话。”

  “倘若有一日他对我彻底死心,我又能奈他何?这也是气话?”辛湄回首那一日,声声在耳,历历在目,“还是说,金

  銮殿上见分晓,是气话?”

  果儿斩钉截铁:“殿下待谢大将军一心一意,坚若金石,他怎么舍得死心?至于最后那一句,不过就是放一放狠话,充充面子罢了,殿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辛湄叹息,伏在织锦缎软枕上,美目笼愁,郁郁不语。

  果儿心疼,道:“殿下,听说戚将军回来了,她也是行伍中人,平日与男人相处多一些,或许更清楚谢大将军的想法,要不叫她来想想法子?”

  辛湄睫羽一动,吩咐:“叫来。”

  戚云瑛回房后,刚吩咐侍女煎药,便得知辛湄传召,赶紧对镜整理仪容,大步前往留风阁。

  此次能虎口逃生,辛湄费心不少,戚云瑛见礼后,一番诉衷肠,令人好不动容。

  辛湄欣慰点头,赐座后,因着内心忧切,便也不拐弯了,开门见山:“六郎生我气了,说我在他面前的温柔深情都是装的,说在我心里,他永远排在权势之下,而他心里,家仇以外,便全都是我。话里话外,无不是责备我待他不够诚心。你说,我该如何让他消气?”

  戚云瑛坐在玫瑰椅上,略一想,道:“殿下是装的吗?”

  “不算吧。”

  “那谢将军在殿下心里,是排在权势之下吗?”

  “重要吗?”

  戚云瑛挑唇一笑:“重要呀。”

  辛湄沉默,浓睫掩盖眸色,隐约透出几分不认同。

  戚云瑛含笑解释:“殿下雄心凌云,胸怀大业,看权势重于男人,合情合理。只是殿下有所不知,男人一向口是心非,表里不一,嘴上说见不得女人装,实则最爱看装娇卖痴的女人;一面瞧不上女人沉溺情爱,一面又妄想做女人心里的唯一。所以,依末将看,谢大将军这次跟殿下置气,并非是因为殿下‘装’,恰是因为‘装’得不够,令他不相信能得殿下爱重,是以患得患失,发发脾气罢了。”

  辛湄听得心潮一阵阵动荡,惊疑参半:“当真?”

  戚云瑛点头,满目热切,忠心可鉴。

  “那……我要如何‘装’,才能让他相信被我爱重,不再患得患失,乱发脾气?”辛湄缓缓坐正,怀抱软枕,“倘若我一说软话,他便又说我装,硬是不信我呢?”

  戚云瑛挂着笑:“何需管他嘴上说甚?难不成,软玉满怀,他还能推开不成?”

  辛湄桃腮微粉,试着一想,笃信谢不渝推不开,参悟了戚云瑛的话中奥义,莞尔:“我明白了,不过,这次除了和解以外,我还想……”辛湄压低声,窃窃相语,眉梢眼角藏着娇羞情态,“你可有好的提议?”

  戚云瑛听得辛湄的想法,先是意外,旋即感慨不愧是她敬佩多年的长公主,双掌一抚,接连送上几计良策。

  果儿请她来,原本抱以三分侥幸,一下听她说出这么多奇思妙招,不由大开眼界,心悦诚服。

  辛湄半垂的眼皮一点点撑开,眸波闪烁光芒,粲然一笑:“不错,果儿,就按云瑛的意思办。”

  “是!”果儿应下,前去安排,走前不忘冲戚云瑛一笑。

  戚云瑛知晓那是小丫头被自己“征服”之意,挑着下巴,一脸洋洋得意。

  “今夜设宴,原是为他搭手救你一事酬谢,届时你与我一块出席。若有旁的事,我再来问你。”

  “我也去?”戚云瑛微怔,脱口而问,“要喝酒吗?”

  “自然,”辛湄奇怪她竟有这一问,关怀道,“你不能喝?”

  “能。”戚云瑛依旧笑笑的,全无异样。

  走回住处,戚云瑛寻来侍女,问道:“药煎了吗?”

  侍女汗颜:“将军恕罪,方才外院有些急事,奴婢这便去煎!”

  戚云瑛“哦”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先别煎了,明日再弄。”

  “啊?”

  “今日要喝酒。”

  戚云瑛微笑,手一摆屏退侍女,走回房内。

  回春堂那大夫聒噪得很,叽里呱啦嚷了一大堆,戚云瑛没怎么听,开溜时就顺走了一句“二是忌酒”。

  *

  辛湄这次没约在故人来,而是江心画舫。

  戌时,漫天薄暮笼罩大江,秋月已有一抹朦胧的轮廓倒映在水波上,浮沉间,被揉碎成万点光芒。

  谢不渝走下马车,半晌不见身后有动静,踱去车牖前,目光往里头一挑,道:“不下来,就滚回去。”

  孔屏瑟缩在车厢一角,仿佛被抓来伏法的罪囚,喉结上下滚动,紧张道:“二哥,能再让我缓一会儿不?”

  谢不渝耐心告罄,吩咐车夫:“送他滚回去。”

  车夫不敢违令,便欲驾车,孔屏“嗖”一声跳下来,双手握拳,昂首挺胸:“我孔屏堂堂七尺男儿,千军万马,尚且不怕,区区夜宴,何惧之有?!”伸手一拍胸脯,“二哥放心,待我赴宴求娶,为你认来侄儿!”

  谢不渝欲言又止,避开四周射来得目光,走去江畔。

  水上船舫如织,雾卷暮色,火树银花,长公主府上扈从候在码头,待见谢不渝走来,立时殷勤相请,送上画舫。孔屏紧随其后,却被拦住,扈从往旁边另一艘画舫示意:“孔校尉,这边请。”

  孔屏呆住:“我……我跟二哥不在一块吗?”

  “那是殿下的画舫。”扈从目含微笑,点到为止,“校尉这边请,戚将军已恭候多时。”

  孔屏一时化身秤砣,迈不动腿,谢不渝踅身走回来,抬脚往他下盘一踹,孔屏下意识跳开,殷殷凝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