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然而手指即将触碰林苒鼻尖的一瞬,他动作一顿,看一看这张熟睡的面庞,终是没有下手。
最后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萧照便收回手。
尽管动作很轻,睡梦中的人依旧若有所觉察,别开脸又翻了个身背对他。
萧照失笑,轻手轻脚退开两步,放下帐幔朝外间走去。
林苒醒来的时候,萧照已经离开承鸾殿。宜雪和春鸢进来服侍她起身,春鸢向来口直心快,一面挽起帐幔一面笑道:“太子殿下说让太子妃好生休息,不让吵醒太子妃,不知太子妃休息得可好?”
“挺好的。”
林苒懒懒打个哈欠回答,心下琢磨春鸢的话,大致猜出怎么一回事。
罗汉床想来睡得很不舒服。
因而太子殿下早早起身离开承鸾殿……哪怕休息得不好,太子也没有吵醒她,意外的厚道。
昨天夜里若太子对她的行为有所不满,她绝不会执意分床而眠。
可太子全无异议,接受这种安排。
太子殿下的难言之隐竟令他退让到这种地步。本不该窥探旁人隐私,但眼见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愿意如此委屈自己,她实在按捺不住生出些好奇。
会有机会知道吗?
在东宫的时日一长,总会有机会知道吧。
洗漱梳洗过后,林苒用罢早膳,趁太阳刚刚升起,稍事梳妆便带春鸢和宜雪从承鸾殿出来。不做什么,单单在东宫各处走一走、逛一逛。
东宫重重殿宇无不富丽堂皇,亭台楼阁无不雕梁画栋。
后花园同样被东宫宫人打理得极好。
盛夏时节,荷花娉婷,莲叶田田,一尾尾红色的鲤鱼穿行其中,悠然自在。荷花池附近一座凉亭,凉亭另一侧有一架葡萄,圆润饱满的碧色葡萄在日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诱人非常。
她在后花园还瞧见几棵樱桃树。
若非见到树上缀着一串串漂亮的果子,倒忘记正是樱桃丰收的时节。
而这几棵樱桃树勾起出嫁前听来关于爹娘相识的记忆。
想起那样美好的故事,林苒心情也很好,在樱桃树前流连许久。
后来这件事传到萧照耳中。樱桃树?他不知林苒为何因几棵樱桃树高兴,但思忖过片刻,将陈安喊来,吩咐送一筐新鲜樱桃到承鸾殿去。
收到一筐樱桃的林苒更不懂萧照的想法。
但既然送来,她照单全收,立时让宜雪洗了来尝一尝。
傍晚时分,萧照如前一日过来承鸾殿和林苒用晚膳,亦歇在承鸾殿。
将宫人屏退以后,林苒没有提分床而眠之事,他却格外自觉地自己取了软枕,去罗汉床上休息。
林苒没有阻拦他。
于是两个人又一夜相安无事,翌日醒来,萧照果然离开去上朝。
被宜雪和春鸢服侍着起身的林苒用过早膳则梳妆打扮一番,而后乘软轿进宫向王皇后请安。
到得凤鸾宫,她入得正殿,规矩与王皇后见过礼,落座寒暄过一阵,便听王皇后道:“太子妃却是来得正好。本该让永宁和乐安一道去拜见你这个皇嫂,偏乐安这几日心情烦闷躲在春禧殿不肯见人,不如太子妃替我去劝劝她。”
王皇后开了口,林苒没有不应承的道理。
在见到王溪月以后,她明白为何王皇后让她来劝——乐安县主心情烦闷的原因,实则与她有关。
第17章 第17章问一问太子才是最便宜的。
乘软轿从凤鸾宫去往春禧殿的路上,林苒略微思索一番王皇后的话。
从皇后娘娘的态度看,乐安县主心情烦闷、不肯见人多半与这几日发生过的什么事情有关。
说起同乐安县主之间的关系,相比起与乐安县主相识不久的她,不拘皇后娘娘抑或永宁公主无疑要同乐安县主更亲近。但皇后娘娘特地开口让她去趟春禧殿……
不仅如此,且半个字也未提乐安县主心情烦闷的原因。
倘若不是不愿意,则许是不方便提。
林苒猜不出王溪月遇到什么事,不过心里有数,也知如何应对。只是皇后娘娘提过王溪月不肯见人,她便以为自己可能会碰壁,但小宫女进殿内通报后,不一会儿乐安县主便迎出来。
“皇表嫂!”
王溪月快步上前拉过林苒的手,似惊似喜问,“你怎么来啦?”
“听闻你心情不好,过来瞧瞧。”林苒一面说一面暗暗打量几眼王溪月。
往日笑容灿烂、性子开朗的小娘子此刻纵然脸上有笑,然而眉眼藏不住的愁绪,远不似往常那般明媚照人。瞧着确如皇后娘娘所说“心情烦闷”。林苒心下有计较,面上不显,又说,“我来得突然,兴许有些冒昧,阿月勿怪。”
“表嫂折煞我。”
王溪月连忙道 ,“本该我去拜见表嫂的,如今这般全是我的不是。”立时将林苒迎入殿内。
林苒但笑,随她入得正殿。
未几时两人各自落座,宫人一一奉上冰镇酸梅汤、果盘并几样干果点心。
因想要同王溪月单独说话,林苒先让随她入宫的宜雪退下,又示意殿内其他春禧殿的宫人也暂且退下。王溪月的大宫女秋棠察言观色,见自家县主没有反对之意,这才领着众人一道无声行礼告退。
待殿内余下她们二人,林苒方才主动问:“阿月为何心情不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事的。”王溪月摇头否认,笑容却勉强。
林苒便看她一眼说:“瞧着不像没事,像偏不愿意让我知道。”
王溪月眸光微闪,依旧在笑:“表嫂怎么会这么想?”随即有意转开话题,自顾自将一碟红彤彤的樱桃煎往林苒面前递一递,“我那大宫女秋棠做的樱桃煎最是美味,表嫂也尝尝。”
林苒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摁住她手腕看着她:“原是你我如今生分了。”
“从前有什么事,问起来总归愿意同我说。”
当初因偶然救起落水的王溪月,她向王溪月讨教过许多京城里的人和事。
至少那时的王溪月不像现下这般遮遮掩掩、避而不答。
王溪月愣怔看得林苒几息时间,垂下眼:“当真无事,只怪姑母太过操心才会让表嫂……”
话未说罢,先听林苒问:“可是与我有关?”
王溪月再一次愣怔:“表嫂怎么会……”话出口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她立时噤声,然而抬一抬眼瞧见林苒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明白已经来不及了。
试探之下确认这桩事情和自己有关系,林苒收回手来。
她冲王溪月一笑,语气轻松:“不怪你不肯说,想来是难以启齿。”也不怪皇后让她来春禧殿。
“确实难以启齿……”
见瞒不过,王溪月终于放弃挣扎,垂下眼抬手摸了摸鼻尖,“不过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林苒道:“那你同我说一说?”
“阿月,告诉我吧,你不告诉我,我又好奇又担心,只能去别处打听。”
王溪月顿时双手捂住脸:“丢人得紧,表嫂可千万别去打听。”半晌似下定决心,她慢慢放下手,一双眸子望向林苒,“我……我说,表嫂,我全都告诉你。”
两刻钟后,林苒了解让王溪月烦闷的那件事。
果真谈不上大事。
这一桩事情并不复杂,因着太子与林苒大婚,王溪月便提前去珍宝阁定做一份贺礼想送给林苒。然而这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却被人强抢——强抢王溪月这份贺礼的也不是旁人,正是灵秀郡主。
珍宝阁的掌柜的得罪不起王溪月这个乐安县主,更加得罪不起薛敏瑜这个灵秀郡主,束手无策。
当王溪月得知贺礼被强抢时,东西已经不在珍宝阁了。
这之后王溪月曾上长公主府去见薛敏瑜。然而薛敏瑜矢口否认,只说不知情,王溪月全无办法,她既不能大闹长公主府,也不能让自己姑母出面。
一口气不得不憋在肚子里,王溪月心里不痛快,精心准备的贺礼又弄丢了,愈发感到委屈。
满腹委屈无处发泄,到头来唯有将自己闷在春禧殿,不愿见人。
林苒认真听王溪月说罢事情始末,也理解王溪月之前的支支吾吾、无法直言。此事说来本为王溪月和薛敏瑜的矛盾,哪怕礼物原本是要送给她的亦同她关系不大,可一旦叫她知道,反似将她牵扯其中。
但在林苒眼里,这位灵秀郡主薛敏瑜强抢贺礼的举动很是令人玩味。
她想起前两日永嘉长公主与她初见便不甚友善的态度。
“灵秀郡主……”
林苒兀自沉吟片刻,斟酌问,“灵秀郡主从前难道也是这般?”
王溪月鼓一鼓脸颊有些泄气道:“表嫂,我之前不曾与你实话实说,其实我同灵秀郡主关系不好也非一日两日,这些本与表嫂无关,更不该将表嫂牵扯进来。”
眼见王溪月变得垂头丧气,林苒伸手摸一摸她的脑袋,继而端起那盏冰镇酸梅汤塞到她手里:“我对永嘉长公主、灵秀郡主知之甚少,若连你也不愿意同我多说,我委实不知道该去问谁了。”
“只是我记得灵秀郡主应当与你年岁相仿。”
“按理你们本称得上是自幼相识,又……何至于此?”
“自我被姑母接进宫时起,灵秀郡主便不喜我了。”王溪月灌下半盏酸梅汤,略缓一口气,摇摇头,“不仅是我,连对阿婵姐姐也是这般态度。”
对永宁公主一样蛮横?
王溪月的话让林苒意识到这其中牵扯的问题大约不是王溪月能说明白的。
不同于王溪月这位皇后娘娘的侄女,永宁公主萧婵乃陛下之女,在身份上和王溪月无疑存在一些差别。可若灵秀县主对永宁公主也是这种态度,意味着在她的眼里这种差别不甚重要。
林苒所能想到的是灵秀郡主如此行径少不了永嘉长公主的影响。
毕竟永嘉长公主似乎也不喜欢她这个太子妃。
她和长公主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若想继续深究,可以为她解答的大约除去皇后娘娘便是她那位太子夫君。
先前惦记着寻个机会同王溪月打听,因而不曾问过太子,现下看来,等回东宫问一问太子才是最便宜的。
“罢了。”心思转动不过数息,林苒去看王溪月,宽慰她道,“我知你有这份心便是,说到底此事从不是你的过错,你不必为此自责伤怀……”说话间她忽然一顿,转而好奇问王溪月,“阿月在珍宝阁定做的礼物是什么样的?”
王溪月不知林苒为何突然问起那份贺礼。
但她老老实实回答:“是羊脂白玉雕的奴狸戏水摆件,十分可爱。”
林苒眨了下眼睛。
王溪月皱眉说:“是我自己画的样式,图纸我还留着一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