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图纸能不能让我瞧瞧?”林苒问。
王溪月点点头,当即喊了大宫女秋棠进来,吩咐去取。
当秋棠将图纸取来,林苒看清楚上面的奴狸戏水图样,不由得扑哧一笑。
王溪月不解:“表嫂,怎么?”
“阿月,你用心准备的贺礼我收到了。”林苒笑吟吟望向王溪月,复又站起身来,眉眼弯弯对王溪月伸出手,“走,我带你去瞧一瞧。”
王溪月懵懵然被林苒带去东宫。
在承鸾殿,她见到那个羊脂白玉奴狸戏水摆件,正是她亲自设计图样、在珍宝阁定做的那一个。
林苒莞尔摸了两下栩栩如生的奴狸。
“阿月,我没有骗你吧,你这份贺礼我当真收到了。”
长公主府送来的贺礼她曾过目,之后便让宜雪和春鸢一一登记在册,收进小库房。因这摆件煞是可爱,她颇有印象,不想竟原本是乐安县主要送她的礼物。
王溪月久久方回过神。
“原来……灵秀郡主是在故意戏耍我。”
“她欺负人,自然是她不好。”林苒笑着捧住王溪月的脸揉两下,开解她,“可你闷闷不乐,只是因为她欺负人吗?没有一星半点是因为用心准备的礼物落了空吗?现下礼物已经在我手中,你的心意我也知晓,灵秀郡主为了让你生气花费重金,若你当真一直耿耿于怀,岂不更是让她得逞?”
王溪月既说灵秀郡主从前便不喜她,想来这么多年两个人常有龃龉。
因此这一次异常郁闷,想必与被强抢的贺礼颇有关系。
“可……”王溪月疑惑看着林苒,“表嫂,你当真不在意吗?”
林苒松开手反问:“在意什么?”
“在意这礼物不是直接从你手里到我手里的?”她似若有所思,“但归根结底,你精心准备这份礼物不是希望我开心吗?倘若礼物毁损,说不在意多少自欺欺人,但东西好好的呀。”
王溪月拧眉,兀自沉思半晌,恍然大悟。
她抬头冲林苒笑一笑,发自内心的笑全然不同于春禧殿的勉强笑容。
“表嫂,我明白了!我想送表嫂贺礼,表嫂收到了,我的祝福表嫂也收到了。纵然一场波折,可如若我不躲在春禧殿生这闷气,其实并无差别。”
她一味躲在春禧殿和自己较劲,对于薛敏瑜来说不过一场热闹。
甚至或许她越如此,薛敏瑜越开心。
被林苒点醒,王溪月也认为自己这些天愁眉苦脸、郁郁寡
欢乃至累得姑母替自己操心很不值当。
若她早些来见表嫂岂不早知礼物送来东宫了?
“倒不怪你郁闷。”林苒见王溪月想开了,微笑说,“这世上几个人遇上这样的事能不郁闷呢?只是不希望你太过纠结,反而拿别人犯下的错苛刻自己。”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
“但往后得想办法让灵秀郡主不敢这么欺负人才是。”
王溪月听罢林苒的话顿时为难起来:“本是井水不犯河水,我若同她一样强横,只怕要惹得长公主寻姑母的不是……那我是当真罪过。”
“灵秀郡主不来招惹你自然相安无事。”林苒但笑,没有多聊这个,只说,“也罢,总之这一次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瞧瞧这奴狸,着实可爱。”便和王溪月欣赏起羊脂白玉的奴狸戏水摆件。
细细看,一汪池水里有几尾游鱼。
有只奴狸伸出爪子,仿佛要将那鱼儿抓上来。
聊起自己亲自设计的摆件,王溪月终于将那些不愉快抛在脑后。
离开东宫的时候,她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而林苒在送走王溪月后便吩咐宜雪:“去打听下,太子殿下可在书房?”宜雪应声而去,回来也带给林苒确切的消息,太子不在书房,在太极殿和大臣们议事。
想见太子是为着了解长公主的事情。
知萧照不得闲,林苒本也不急,姑且将这一桩事情放一放,自去忙别的。
太子妃不是什么清闲人儿。
偌大的东宫事务繁多,打理起来更是不容易。
林苒清楚自己对这些谈不上擅长,更清楚往日里没有她这个太子妃东宫诸事照样井井有条。是以不打算勉强自己非要将东宫各项事务打理得多好,只要不在她手上出乱子即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想不出大乱子,便不能不熟悉东宫事务。
起码不能让底下的人以为她好糊弄,以为她什么也不懂,进而生出异心。
萧照和大臣们议事结束后从陈安口中得知太子妃曾打听他去向。
“太子妃不曾提有什么事?”他问。
陈安躬身回答:“不曾。”
顿一顿陈安又说,“后来太子妃见过几名内官,想是在了解东宫事务。”
萧照眉心微蹙,略略颔首。
陈安再将乐安县主来过东宫的事情说与他听。
进宫去和母后请安,却和乐安一道回来东宫,乐安离开后又打听他去向……萧照猜出林苒应当有事想见他,因他在与大臣议事不得不作罢,索性吩咐陈安备辇:“孤去一趟承鸾殿。”
“是。”
陈安躬身应下,当即出去传令。
几名内官退下以后,林苒方才歇息过片刻,便得知太子过来了。她唯有起身迎出殿外,在萧照从轿辇上下来时,冲他行礼请安:“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太子妃免礼。”萧照大步走到廊下,伸手虚扶林苒。
示意宫人们候在殿外,他同林苒入得承鸾殿正殿,开门见山:“太子妃可是有事要见孤?”
第18章 第18章“殿下今夜准备宿在承鸾殿?……
林苒不曾命人给太子带话。
但听太子这么一说,她反应过来太子这是专程来承鸾殿见她的。
“是有事想见殿下。”
林苒颔首,在罗汉床上落座,莞尔而笑,“却不曾想太子殿下这般看重妾身,亲自前来。”
萧照也一撩衣摆径自在罗汉床的另一侧坐下。他逐渐习惯林苒这般不正经口吻,因而淡淡一笑:“孤如何会不看重太子妃?”又问,“太子妃因何事想见孤?”
林苒不动声色挑了下眉,轻“唔”一声:“其实前两日便好奇了。”
她看向萧照道,“姑母为何不喜欢我?”
所谓“姑母”自然是指长公主。
萧照偏头也看向林苒:“太子妃是想问孤同姑母的关系如何?”
“是啊。”林苒轻轻点头,且十分贴心执壶为萧照倒一盏茶递到他手边,“妾身实在好奇,只得问一问殿下,望殿下善心替妾身解惑。”
萧照斜睨一眼手边那一盏茶水,轻扯嘴角,淡定端起茶盏略略品尝。
茶水入喉有股淡淡的清凉,是特地添了薄荷。
天气燥热,饮薄荷水最为畅快。
萧照又看一眼林苒,这几日下来他已发现一件事——太子妃在这东宫可谓宾至如归、如鱼得水。
这份心态却极好。
若非如此也不能如当初在桃源寺后山那样的从容不迫。
“姑母不是不喜欢你,是不喜欢孤。”搁下茶盏,萧照回答林苒的问题。
林苒疑惑:“为何?”
萧照反而一笑:“难道孤的性子很讨喜么?”
忽来的话让林苒愣怔数息才回过神。
她看一看坐在罗汉床另一侧的太子,见他面上有笑,知他多少故意拿自己打趣,便十分配合,佯作认真思索,继而深以为然颔首:“原来如此。”
林苒一本正经的模样让萧照又轻笑一声。
望着这张近在咫尺俏生生、活泼泼的可爱面庞,他感受到一种于他而言很难得的轻松自在。
萧照嘴角微弯,略低下头凑近林苒,声音也压低两分。
他说:“沈昭仪是姑母举荐入宫。”
字字句句落在依旧十分配合凑上前去的林苒耳中,令她怔一怔。几息时间,她抬眼,恰好与萧照视线撞在一处,四目相对过后,意识到那句话不是玩笑之言,她不由惊讶,却也愈发不解,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她竟然今日才听说?
沈昭仪是永嘉长公主的人。
一句话便足以让林苒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她将这些念头压下去,思忖中问:“这一桩知道的人极少,对吗?”
“姑母想来不希望外人知晓。”萧照轻笑道。
林苒蹙眉,记起桃源寺后山那个奸细,声音低下去:“当初那个突厥人,殿下怀疑是……”
“在查清真相之前所有人都值得怀疑。”萧照见林苒表情越来越凝重,干脆又说,“姑母曾欲在封地修建一座占地千亩的长公主府,后来只修得占地百亩,想来此事令她多有不快。可若是因此去勾结突厥,多少荒谬,况且姑母总归同父皇兄妹情深。”
林苒听明白长公主的不如意少不了太子搅局。
利益冲突……这确实很可能导致长公主与太子的关系剑拔弩张。
而如若沈昭仪其实是长公主的人,那么这些年长公主未必只往皇帝陛下的后宫塞过这一个美人。
这或许是长公主与皇后娘娘之间不对付的另一层原因。
甚至,她们可能积怨已深。
那些恩怨也远远比王溪月入宫要早得多。
王溪月被皇后娘娘养得天真可爱。
若皇后娘娘不提,王溪月不知道这些内情说来也不稀奇,即便知道,牵扯到皇后娘娘,一样不方便对她直言。
林苒想着,深深觉得当真是一大摊子的事情。
不过往后应该怎么对待永嘉长公主和灵秀郡主她心里也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