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金娘子 第125章

作者:月下兰舟 标签: 古代言情

  “姑娘找到救梅娘子的办法了?”红梅一喜,睡意全部不见,自告奋勇,“那我给姑娘磨墨!”

  夜深人静,温婉的房间内却亮着灯,红梅单手托腮,撑在桌边,陪伴温婉,看见那纸张上晕染出的一个个小黑点,红梅只能劝:“姑娘,你放弃吧。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你写的毛笔字太大了,塞不进这一张小纸条上!”

  这么洋洋洒洒的一大张回信,红梅可真担心信鸽载重太多飞不起来啊!

  红梅将温婉惯用的芦苇管笔给她递过来,“姑娘您放心吧,您是给程公子回信,姚老爷子看不到,他不会责骂您的!”

  天可怜见,温婉去一次姚老爷子的学堂,手心就得遭一次罪。

  因为好奇,红梅跟着去过一次,她站在廊下等候的时候,就听见姚老爷子中气十足的训斥姑娘。

  无非是嫌弃姑娘字写得不好,没有腕力,笔迹虚浮,训斥过后还得挨戒尺打手心!

  可怜她家姑娘,这辈子就没受过学业的苦!

  温婉接过红梅手里的笔,似认命了,“罢了。反正也只是给师兄一个人看,字迹好坏无关紧要。”

  温婉用芦苇管笔瞬间找到了当年高考下笔如有神的感觉,“刷刷刷”的在一张小小的纸上写满了百字。

  红梅好奇问:“姑娘,你写了什么呀?”

  温婉一笑,“我让师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实在不行刀剑加身,胁迫那安举人放了梅娘子。”

  “这…”红梅总觉得自家姑娘欺负她不认字,所以乱说一气,“那程公子谪仙般的人物,怎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梅娘子而得罪同窗?”

  温婉轻笑,“我师兄孝顺着呢。他或许不愿为了梅娘子舍身犯险,却一定愿意成全义父对旧友的情谊。”

  红梅蹙眉神伤,“真希望梅娘子和小重荣能平安归来。”

  温家…再不能少一个人了。

  温婉的信发出去没两三天,她便接到了程允章的回信,准确来说,程允章在没有收到她那封写满馊主意的书信时就已经先行一步写信给她。

  “难怪今日喜鹊枝头叫嚷,原来是喜事到来。”温婉招呼红梅和陈妈他们,把程允章的信给大家伙念了一遍,“师兄已经将梅娘子给救出来,又派了人把她护送回平县,年关前…咱们就能见到梅娘子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闹起来。

  “这程公子真有本事!他是怎么把梅娘子救出来的,那安举人没闹?”

  “安重荣呢?他是安举人的儿子,梅娘子能走,只怕她儿子不好走!”

  陈妈想得更多,“得干干净净的走,否则像上次一样,梅娘子不知什么时候就又被安家人给拖回去了。”

  温婉笑着按下大家的疑惑,“个中细节…师兄也没有提及。”

  大家难免露出失望之色。

  “再有五六天,梅娘子便会来家里。到时候咱们再问她便是。”

  陈妈一听,立刻高高兴兴的忙活起来,“我给梅娘子收拾被褥。那小娘子爱干净得很,在咱家住那几天把房间收拾得可干净了。”

  红梅则挂念安重荣,“也不知道小重荣能不能跟着他娘回来,这几天二小姐都担心坏了,一直拉着我的衣角问小重荣什么时候回来。”

  梅清还没有到温家,程允章的书信倒是先回来。

  显然,程允章已经收到她的回信,上面一排龙飞凤舞的小字,仿佛那人就站在温婉面前,笑得温润如玉。

  猛兽凶恶,不及师妹这手丑字万分。已珍藏师妹大作,需师妹万金赎回。

  再翻面。

  背后画着一只丑陋的猛兽。

  温婉气得仰倒。

  整个温家已经重新洒扫过一遍,今年温家发生了许多大事,又死了两个人,陈妈早早的就把每个房间角落都撒过盐去邪。

  趁着这个间隙,温婉带着红梅去了一趟绿萍的坟地。

  冰天雪地里,她这个孕妇穿着陈妈特制的防滑鞋底,身手矫健的行走在山林之间。

  她特意挑了一抹红色穿在身上,带上酒坊最甜美的葡萄酒,又专门去西街买了绿萍爱吃的绿豆糕。

  红梅将酒倒在绿萍坟前,笑着说道:“你这丫头好福气,姑娘说大过年的,怕你一个人在地底下孤单,非拉着我来呢。你知道的,姑娘怀着身孕哪,这山路不好走,可累坏她了。我们还是背着老爷悄悄出来的!”

第184章兴师问罪

  大过年的去坟地祭奠一个下人,犯了忌讳不说,也不吉利。

  若要温维明知道,定然不许温婉出门。

  温婉又怕陈妈念叨,因此只带了红梅一人出来。

  红梅又摸着绿萍的墓碑,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这酒是咱家酒坊新制的,姑娘说叫葡萄酒,不过还得改名字。你若有好的,托梦给我,我再告诉姑娘——”

  说着说着,红梅瘪瘪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死丫头,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

  “看吧,如今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地底下……”红梅擦干眼泪,眼睛被这风雪吹得生疼,“缺些什么,尽管托梦告诉我。我给你多烧些纸钱,你也别花光,好歹给我留点,到时候咱一起花。”

  这怎么就扯到阴间版的“苟富贵勿相忘”了?

  温婉笑着打岔,“我们还有好几十年要活呢。”

  不过温婉转念一想,“你多烧点,咱下去了以后,没钱花就找绿萍——”

  “呸呸呸!”红梅一下急眼了,她急得上手轻拍温婉的肩膀,“姑娘快说呸呸呸,你肚子里怀着孩子呢,大过年的哪儿能说这样晦气的话?”

  红梅很坚持,温婉无奈,只能哄着小姑娘,连忙往地上吐了几口口水。

  温婉回到家的时候,温宅内清风雅静,半点声音也无,好不容易敲开了门,开门的是陈妈。

  陈妈身子半遮在门后,一见面就冲温婉疯狂使眼色。

  温婉甫一抬头,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七七八八的身影,这些人各个人高马大,一脸横肉,站在院子里像是一座座不可攀登的山头。

  这一开门,所有人扭头看向温婉。

  温婉脸色顿了顿,这不是柳姨娘的七个葫芦娃兄弟吗?

  这一个个杵在她院子里是要作甚?

  见来者不善,陈妈只好压低声音道:“姑娘快去堂屋。柳家老爷子和夫人来了,看那架势是来兴师问罪的。”

  温婉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柳依依回来后便一直名不正言不顺的住在温家,身份既不是温老爹的妾室,又不是明面儿上等的正头娘子,莫说平县老百姓笑话温家没有体统,就连温家的仆人们也觉得柳依依身份尴尬,时有不听她使唤之事发生。

  要是逼急了还要呛她一句:你无名无分,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温婉向柳家兄弟们一一问好,纵然是来温家找茬的,可对面到底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且还怀着身孕,葫芦娃兄弟们也不好给温婉脸色看。

  脱去大氅,着急往屋内走,红梅便让她扶住腰,显出略显怀的肚子来,“姑娘,你去劝架难免被殃及池鱼。您把肚子挺起来,这样柳老爷子一看见您这孕肚,想发火也会掂量掂量。”

  温婉笑,“高招。”

  “跟姑娘学的。”

  红梅依然不放心,将人送到堂屋,她一个奴仆不好再往前走,只能守在门边。

  屋内坐着四人,主位上柳老爷子、柳依依的母亲田氏,还有柳家大媳妇唐氏,柳依依蜷缩坐在角落里,眼角红着,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温老爹坐在柳老爷子旁低眉利敛目,坐得难受,显然是听训许久。

  温老爹一看见温婉进屋,就仿佛受了欺负的孩童见了家长,有满腔委屈向她诉说。

  温婉兀自不理,只闲庭信步的走进来,落落大方的给柳家人行了礼,随后仿佛无视这屋内剑拔弩张的氛围,开口笑道:“柳老爷子身体康健,眼瞅着年关,本来想说有时间拜访老爷子。可惜先夫亡故,成了新丧寡妇,实在不好到处走动。”

  柳老爷子面色一缓。

  他是屠户出身,本就生得高高大大,又因常年做杀生的生意,因此更显一脸凶相。

  这平县里就没几个人不怕的。

  见这小娘子不卑不亢,柳老爷子敛了凶气。余光一瞥,却见温婉兀自坐下。

  满屋子长辈,她倒是坐得利索,丝毫没有避嫌的神情。

  转念一想,温婉是留在家招婿的女儿,算是温家的当家人,不能将她同其他闺阁女子看待,便歇了请她离开的心思。

  柳老爷子神情缓和,复又看向温维明,语气不咸不淡:“温掌柜心中放不下亡妻,情深义重,我柳渊佩服。只是我柳渊只生了这一个女儿,幼时太过骄纵她,让她养成了执拗顽固的性子。如今温掌柜身体康健,想必以后也没有用得着我女儿的地方,她也不好不清不楚的住在你家。既如此——”

  柳爷子望向柳依依,“依依,你现在便收拾东西,跟我们回家。柳家还有些家底,你几个兄弟嫂嫂也不是那容不下人的性子,从今日起,你便和温家再没有关系。”

  温老爹和柳姨娘的脸色都很精彩。

  温婉大约也猜到柳老爷子今日上门是为要人,可她是晚辈,不好说话,只能静观其变。

  柳老爷子虽说是屠户,专职杀猪,可到底做那么多年生意,说话做事懂得留有余地,因此对温维明还算是客气。

  可柳依依的母亲田氏说话就难听了,她狠狠瞪一眼温维明,随后催促柳依依,“立刻收拾东西跟我走!不明不白的住在温家算怎么回事?你不要脸,我柳家还要脸,你兄嫂还要脸!你非得让平县的老百姓都戳你爹脊梁骨骂是吧?你若还认我这个娘,就现在跟我们回去!甭管是重新嫁人,还是就住在娘家,总不少你一口吃喝!”

  柳姨娘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上前来拉着田氏的衣角哀求,“母亲,温家离不开我!温静还小,大姑娘又怀着身孕,姑爷和绿萍都死了,酒坊那边周转不灵,我走了…这一大家人该怎么办?”

  不曾想那田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抬手便给了柳依依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一声脆响,惊得温婉眼皮一跳。

  柳家大媳妇连忙来拉婆母,好声劝慰:“母亲,不是说好了吗?咱今天来好好跟妹妹说。怎么还动上手了?”

  柳老爷子则坐着岿然不动,脸色说不上赞同或反对,只沉默着不说话。

  田氏心头这股火被压了许久,她不好打温家人,只能打柳依依,“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我也没想过你胳膊肘歪到十万八千里去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是他温维明的正头娘子,还是卖身给温家的奴才?他温家怎么样,跟你柳依依有什么关系?”

第185章逼婚

  柳依依咬唇不语,却红了眼眶。

  田氏愤怒过后,声音里全是哽咽。

  “你是家里唯一的女娃,从小骄纵,家里那个兄弟没让着你宠着你?咱家虽比不上那些个富裕人家,可也是把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你可倒好。不要爹娘为你苦心谋求的婚事,一门心思的要给老男人做妾,甚至不惜未婚先孕来威胁你老子娘。”

  “你在温家这许多年,你爹和兄弟就被人指指点点许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放妾文书,成了自由之身,家里哪个人不为你欢喜?就说你大嫂,当天就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等着你回来,后院的鸡都给你杀了两只!家里哪个曾说过半句嫌弃你的话?”

  温老爹这时候面色呐呐的解释道:“当时给依依放妾文书是情非得已,实在是族老们逼得急。依依走时,带走我温家财产和宅院,这也是因为我们全家人都信得过她!”

  田氏面目凶恶的瞪着温维明,似乎就等着他往自己的话里钻,“温掌柜的意思是…温家有难,便让我女儿倾囊相助,甚至不惜给她放妾文书。等风头过去,我女儿又该乖乖回到你身边?温维明,你莫欺人太甚!”

  温婉的脸被臊得通红,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温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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