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第28章

作者:江南梅萼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长安凑近她道:“今天我送他出宫时他不停地跟我打听你,听他话里的意思,颇想与你成就一回好事。我假装没听明白他的话,没给他回应。可是你要知道,我虽然有心护你,不会帮他来欺负你,但旁人就不一定了,他能接触的长乐宫人也不止我一个。若真有人被他给收买了,趁着无人之时将你迷晕了往哪座空着的宫殿里一拖,让他得偿了心愿,你怎么办?”

  嘉容被她这种设想给吓呆了,嗫嚅道:“怎、怎么可能?这是陛下的长乐宫啊。”

  “这是陛下的长乐宫,但你指望谁给你做主呢?陛下?”长安问,“那可是丞相之子,若坐实了在长乐宫强奸宫人,一个杀头的罪名是逃不掉的。陛下会为了你去杀他的郎官,得罪当朝丞相吗?”

  嘉容面上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在这座宫殿中,无论自己遭遇什么,可能都不会有什么人在意。

  长安这会儿倒有心情赏花了,她慢悠悠踱到一边摘了一朵要开不开的芍药递到嘉容脸侧,嬉皮笑脸道:“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

  嘉容看着她,眼眶中的泪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层涌起,随即凝聚成珠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长安:“……”擦!还真给她碰到个水做的女人!看看这泪珠子,不要钱似的,一天能流八百回。她一辈子都流不了这么多!

  “唉,你怎么又哭?哭能解决问题?当初你和那个谁……赢烨,对,和赢烨在一起时也这般天天哭?”长安有些不耐烦道。

  嘉容抽抽噎噎道:“有他在,谁敢惹我哭。”

  “哟,还挺自豪啊。问题是现在他不在,你哭也没人心疼啊。”长安哼哼。

  “你、你不心疼吗?你不是说舍不得看我受苦,要保护我的吗?都是哄我的?”嘉容睁大泪眼看着长安,“赢烨他果真没有骗我,世上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一个言而有信的男人了!”

  长安:“……”这赢烨该不会是邪教首领吧,洗脑洗得挺成功啊。

  “好好,我心疼你,心疼你行了吧?快别哭了,我告诉你该怎么做。”长安凑上前对她耳语一番。

  嘉容泪珠子还挂在腮上呢,听完几句话双颊居然又粉艳艳起来,这下不是梨花带雨,倒是芍药带雨了。

  “你、你这个淫贼!”她指着长安骂道。

  长安放下脸来,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权当我没说,你自己等着见识真正的淫贼去吧。”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嘉容惊诧道。

  长安回过身道:“还不是你看人端菜碟!”

  “我如何看人端菜碟了?”嘉容也是个心大的,这会儿还有闲工夫和长安斗嘴。

  长安走回嘉容面前,发现自己还没有她高,心里便更不爽了,于是脸色愈差,道:“赢烨一方枭雄,保你一个女子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你不仅给他亲给他摸,还陪他睡。而我不过是这宫里的一个太监,自己尚且仰人鼻息,还要保住于陛下而言是仇人之妻的你,我容易么?不过逢场作戏你都不肯,你倒是说说看,我这般吃力不讨好,图什么?”

  嘉容被他说得又羞又囧哑口无言。

  长安哼一声,转身欲走。

  “别,我……我答应你还不成么?”嘉容垂着小脸道。

  长安背对着她弯起唇角,心思:小样儿,慕容泓我都哄得住,还唬不住你一个傻白甜?

  搞定嘉容之后,长安哼着小曲走在回甘露殿的路上,哼着哼着一股子不甘心就冒出头来:看,那哭哭啼啼的傻白甜因为长了张好脸就被人宠成皇后,而自己这样秀外慧中精明强干的女人居然只能做个太监!太特么暴殄天物了!不行,她一定不能甘于现状,她一定要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奸宦九千岁,然后在宫外开门立户,养它个面首三千……

  “安公公。”长安正在心中描绘自己的未来蓝图,冷不丁旁边有人唤她打断了她的思路。她不甚耐烦地循声看去,却是嘉言。

  长安冷眼看着她,不说话。

  嘉言有些局促地走过来,犹豫再三,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道:“安公公,你方才说赵三公子向你打听嘉容之事,是真的吗?”

  长安眯眼:“你偷听我们说话?”

  嘉言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原本就是想找你,后来听到你们说起赵三公子,就、就多听了一耳朵。”

  长安心中不悦,但思及要紧的话自己都是对嘉言耳语的,她当是没听到,且这人还有利用价值,于是便耐下性子道:“真与不真,你自己分辨不出来吗?”

  嘉言见她没有纠缠偷听一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转而又难过起来。赵合对嘉容那点心思,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还有什么可自欺欺人的呢?

  “还有别的事么?若是没有,我可走了。”长安道。

  “安公公,”嘉言急忙唤住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愿放弃机会,“为何你如今对我的态度,与之前大不相同?”

  长安唇角勾起一丝冷诮的弧度,问:“你我之间有交情么?”

  嘉言摇头。

  “你我之间有利益关系么?”长安再问。

  嘉言咬了咬唇,还是摇头。

  “既无交情又无利益,你想我对你何种态度?”长安问。

  “可是,你曾经不是说过会……会帮我……”嘉言支吾着,有些难以启齿。

  “可着你听人话还是挑拣着听的?没错,我是说过会促成你与赵三公子的话,可我也警告过你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别让人看出来你与赵三公子的关系,你听进去了么?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一见赵三公子眼睛里都能射出绿光来,陛下连着观察了你好几次你都不自知。你自己找死,难不成我还上赶着陪葬不成?”长安连珠炮一般道。

  嘉言一下变了脸色,结巴道:“你、你的意思是陛下已然察觉了我与他……”

  “端王不过摸了两下猫,都能叫陛下瞧见了他小衣袖子上的花。你觉着你那花痴样能逃过陛下的眼睛?”长安斜睨着她道。

  嘉言顿时心慌意乱起来,自言自语:“可是怿心明明说……”

  “怿心怿心,你自己没长脑子么?看她自己如今落到何种地步也应知道不该再听她的话。”

  “可她落得如今的地步也是为我……”

  “为你?呵,笑死人了。我说你再蠢也不该想不明白,若是你和嘉行都倒霉,得利的会是谁吧?”长安道。

  嘉言想起长安上次对她说过的话,想起当日自己手中那张纸万一真如怿心设计的那般递到赵合手中,说不定此刻自己已经死于非命。可,若说怿心是故意害她,她又委实不能相信。

  “她若要害我,又何必那般帮我?”嘉言皱眉摇头,不愿相信长安的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若是不亲自参与到这件事中来,又如何能掌握你与嘉行的动向?再者若不是做出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你又如何会这般信任她,对她言听计从?”长安说着说着便不耐烦起来,甩甩袖子道,“得了,懒得与你磨嘴皮子。说到底,你们如何,关我什么事?”

  “安公公!”嘉言急忙扯住欲走的她,紧张之下呼吸都急促起来,激动道:“你帮我这一回,我告诉你一个挣钱的门路。”

第40章 假戏真做

  “挣钱的门路?”长安回身看她。

  嘉言点头道:“对,你不是想谋财吗?我知道一个挣钱的门路。”

  “说来听听。”对于挣钱这类事情,长安永远是有兴趣的。

  嘉言环顾四周一圈,靠近长安低声道:“掖庭丞崔公公是寇姑姑的干儿子,他在宫里卖寒食粉。”

  “寒食粉?什么东西?”长安问。

  嘉言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好像是一种禁药。”

  “禁药……”长安明白了,能把禁药弄进宫来的渠道,可不就是一条财路么。

  其实这嘉言并不如嘉容一般没脑子,不过容易在男女之事上钻牛角尖罢了,好好引导调教,未必不能用。

  长安看着一脸忐忑和期待的嘉言,眼珠一转,居然又给她想出一条财路来。

  “虎口夺食,这种消息,也就聊胜于无。”长安装作对嘉言提供的这条消息并不满意的模样。

  “安公公,旁人也就罢了,你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你怕什么?便是直接去找崔公公要,他敢不分你一杯羹?”嘉言急道。

  长安看着她,要笑不笑道:“你倒是聪明,怎么就自己那点事弄不明白?”

  嘉言眼眶一红,忙低了头,抽出帕子掖了掖眼睛,嗡声道:“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薄幸。为他受了那些苦楚,若就这样忍气吞声地放手,我实不甘心。”

  “那你又知不知道,人生在世,最最危险的就是‘不甘心’这三个字。多少英雄豪杰红粉佳人都毁在这三个字上。”长安道。

  嘉言攥着手帕道:“如若不然,又能如何?把柄攥在你手里,陛下如今也对我生了疑心,便是我从现在开始安分守己,难不成就能安稳度日了?左右不过是夹缝里求生,还不如赌一把,还请安公公给我指条明路。”

  “指路不难,只不过,若最后你还是变成了一具尸体,这番心力却是白费了。我这人不太喜欢做这般白费心力之事。”长安悠悠道。

  嘉言咬了咬唇,道:“若得安公公指点,我定然依言而行,绝不再擅作主张。”

  长安看她两眼,勉为其难地对她勾勾手指道:“那好吧,你过来。”

  嘉言附耳过来,长安低声道:“眼下最要紧之事,就是打消陛下对你的怀疑。日后赵合再进宫,不论何时何地,你都不可以再对他眉目传情,反正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嘉容身上,你就算瞪爆了眼珠子他也未必会看你一眼。而我只消给他们创造一点机会,很容易将陛下的视线从你身上引开。”

  “若是如此,岂不正遂了他的愿?”嘉言问。

  长安坏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下次赵合进宫,我会设法让你与他有独处之机,到时,你就要挟他若是敢始乱终弃,就将你与他之事告诉陛下。记住,只需这样说便可,千万不可提及你落胎之事,否则便如我上次所言,你这条小命不保。”

  嘉言凝眉,思忖着道:“我若这般要挟他,岂不令他对我更加厌憎?”

  “于你而言,他的不厌憎甚至喜爱,有用么?你要的难道不是摆脱宫女的身份,在他的后院占有一席之地?”长安道,“他这种男人,见一个爱一个,争宠,你争得过来么?更别说争到宠之后还得固宠。如你们这般地位不对等的关系,感情是最无用的,你需要的是筹码,能将那个地位比你高的男人牢牢握在手中的筹码!不管这件筹码是令他恐惧反感还是厌憎,只要能让他对你有求必应,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女人不狠,地位不稳,知道么?”

  “可若他一不做二不休,对我下狠手怎么办?”嘉言忧心忡忡。

  长安无奈道:“你是不是傻?你就不会告诉他若是你遭遇不测,自有旁人会将此事告知陛下?这样他不就不敢轻易动你了?”

  嘉言犹疑道:“这样……真的能行?”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当然,若是你有更好的办法,也随你。”长安无所谓道。

  嘉言心中一紧,思及方才自己答应过长安的话,忙道:“我听你的。”

  打发了嘉言,长安正欲去甘露殿,远远见长福躲在甘露殿后院墙角处冲她招手。见她过去,将一个油腻腻的纸包递给她,道:“你让长禄弄的烤鸭,弄来了。”

  长安跟着慕容泓吃了近三个月的素,本以为是国丧期才不能吃荤,后来见刘汾的饭菜里有肉,才知只不过前三个月不能吃肉而已。而御膳中之所以没荤腥,那是因为慕容泓不吃荤腥!

  没肉吃,这还了得?

  长安当即从她的小金库里拿出一角碎银,让长禄去他那在广膳房当差的干姐姐那儿弄只烤鸭来解馋,没想到这么快就弄来了。

  闻到那股久违的肉香,长安的唾液腺瞬间就不受控制起来,正准备下手去撕块肉下来,便见一滴透明的可疑液体滴到那焦黄的鸭皮上。

  长安抬头一看,擦!长福那厮的口水都沿着下巴滴下来了。

  长福自然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忙抬袖子擦了擦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长安一笑。

  长安动作迅速地撕下两只鸭腿,一脚踹在长福的屁股上,骂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拿去跟长禄分了吧。”

  长福大喜过望,捧着余下的烤鸭一溜烟跑了。

  长安在外头啃完了那两只鸭腿,心满意足地回到甘露殿,刚踏上台阶便吓了一跳。

  长福和长禄两个都在殿前贴着墙双手撑地做倒立呢。

  “干嘛呢这是?”长安蹲在长禄面前问。

  长禄艰难道:“安哥你小心些吧。陛下说我们身上的烤鸭味熏得他欲作呕,罚我们出来倒立到鸭味散尽为止。”

  长安:“……”转身欲走,长寿已经出现在殿前,唤道:“长安,陛下叫你。”

  “我尿急,待会儿就来。”不等长寿说话,长安拔腿便跑。一路跑到茶室,连喝了几杯茶,又嚼了几口茶叶,然后对着嘉容哈哈地哈气,问:“还闻到鸭子味么?”

  嘉容用帕子掩着鼻子道:“闻不到了。”

  长安拉下她的手,问:“闻不到了你捂鼻子做什么?”

  嘉容皱眉道:“难不成没有鸭子味,这嘴里的味道便好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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