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梅萼
看起来嘉言这个奸,是抓成功了。
长寿显然应该也是发现了他的异状,想着自己被长安拉走,没人去破坏他与嘉容的好事,缘何他会是这副表情?该不是出了什么纰漏吧?他身陷其中,自然更为悬心。
申时过半,牡丹宴便散了。
众公子从粹园南门出去直接回府,慕容泓则带着刘汾长安等人从东门回宫。
行经一片桑林时,长安瞧着慕容泓他们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走,自己将爱鱼往地上一放,就近跑到一棵大桑树旁,将衣摆往腰带里一塞,嗖嗖嗖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树上桑果累累,红得发黑,长安趴在一根大枝丫上,揪一把桑果塞嘴里,酸甜的滋味让她胃口大开。
近来因为帮慕容泓试膳的缘故,饭菜是吃得好了,就是没水果吃。她一个女人,没水果吃皮肤怎么会好?皮肤不好怎么去撩汉?所以这事很严重。
这桑果营养丰富酸甜可口,又不要钱,趁着果期倒是可以多来几次。
爱鱼这惫懒的家伙,被长安扔在树下大约十分不爽,“喵喵”地叫个不停。
慕容泓听见猫叫,回身一看不见长安人影,问左右:“长安呢?”
长寿眼尖,指着远处那棵大桑树道:“在那儿。”
慕容泓见那奴才好好的居然上了树,就过去看他到底搞什么鬼。
长安自知不能耽搁大多时间,故而吃得甚是匆忙,一边吃一边将手帕系成一个兜,准备吃不了兜着走。谁知一低头就发现慕容泓站在树下,仰头看着她。
“陛下,您怎么又回来了?”她猴一般骑在树杈上,对着树下的慕容泓讪讪笑道。
“你在做什么?”慕容泓看着她那张被桑葚汁染得花里胡哨的脸,笑起来似乎连牙齿都是黑的,有些泛恶心。
“吃桑葚。陛下,您长这么大一定没吃过这种神奇的果子吧,奴才摘一个您尝尝?”长安提议。
“不要。”看她吃得那个脏样,慕容泓想也不想就拒绝。
“陛下,身为一国君主,最为百姓称道的品德就是与民同乐啊。您不想体验一下么?奴才不摘那熟透的给您,摘那红中带一点黑的,既酸甜可口,也不会把您的手弄脏,好吗?”长安循循善诱。
慕容泓犹豫了一下,见那奴才目光灼灼一脸期盼地看着他,他心中其实还是不愿,却又有点盛情难却,最后只得道:“好吧。”
“陛下,您摊开手。”长安兴奋道。
这种讨要的姿态……但既然都已经答应了,慕容泓也不好反悔,只得有些不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
长安自然瞧见了他那不情不愿的模样,一边在心中鄙视他矫情,一边伸手去够旁边一根细枝上的大桑果。左手攀着树枝的时候,很是意外地抓到个软绵绵的东西。
她定睛一瞧,原来是一条灰褐色肥嘟嘟的野蚕。
长安眼珠一转,坏水上行,笑盈盈地对慕容泓道:“陛下,接着!”手一扬,桑果与野蚕齐飞!
桑果小,不禁力,早不知飞哪儿去了,那条野蚕倒是稳稳地落进了慕容泓的手心里。
慕容泓低头一瞧,吓得汗毛倒竖,“啊”的一声大叫,一边踉跄后退一边将那野蚕甩开,手掌抽风般在腰侧的衣服上蹭个不住。
长安瞠目结舌地看着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的慕容泓,愣了半晌之后,忍不住“哧”的一声笑出声来。
没想到他除了晕血之外,居然还如此怕虫,真是个活宝!看他刚才蹭手掌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笑了。长安简直乐不可支。
慕容泓好容易平复了情绪,凤眸中寒光一现,盯着那不知死活的奴才,冷声道:“你,给朕下来!”
第55章 投怀送抱
“陛下,奴才知错了,您就饶了奴才吧!给奴才一个将功补过改过自新的机会嘛!”甘露殿前,长安双手双脚抱着树干,无尾熊一般挂在殿前那棵海棠树上,仰着头干嚎。
刚嚎完脚上就挨了一棍子,长安吃痛地低头一看,长寿一边啃着饼一边用竹棍敲打着树干道:“过线了过线了!”
长安只得再往上爬了一段,低头看看脚离那圈系在树干上的红绳有段距离了,这才仰起头来继续干嚎:“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陛下,相较于宽宏大度德才兼备的您,奴才就像个屁一般微若无物不值一提。但屁乃腹中之气,岂有不放之理?您就顺其自然,将奴才放了吧。”
正在殿中用晚膳的慕容泓乍闻此言,差点呛着,拿帕子掖了掖唇角,吩咐站在一旁的刘汾:“去叫那个奴才闭嘴。”
刘汾走到殿门前,一甩拂尘,拖长了调子道:“陛下有旨,树上的奴才闭嘴。”
长安:“……”
看一眼站在树下奉旨看管她的长寿那小人得志的模样,长安懊恼地以头抢树:真是脑抽一时爽,过后火葬场啊!虽然她会爬树,也不代表能这样一直爬在树上啊!不得不说,慕容泓的这个惩罚,够狠,够绝!可怜她的手臂啊,她的腿啊!
不能开口求饶,长安一双贼眼珠子骨碌碌地四处乱瞄,想看看有没有谁能进去替她求个情。
正是晚膳时分,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见一向受宠的安公公居然被罚挂在树上不许下来,那张脸又花里胡哨的,纷纷掩口偷笑。
长安看着那些幸灾乐祸的脸,心中好不郁闷:姐平时的人缘就这么差?
恰宝璐端着漱口茶从树下经过,长安冲她挤眉弄眼:“吡!吡吡!”见宝璐没注意到她,她迫不得已轻声唤道:“宝璐姐!”
“闭嘴!你敢抗旨?”长寿抬起竹棍抽了她一下。
长安毛了,骂道:“你特么的适可而止啊!信不信小爷我反手给你一嘴巴?”
长寿正想反唇相讥,看到长安眼中满满的恶意,心中却是一凉。
赵合与嘉容那事他还未来得及去了解后续,可恨如今要在这里看着长安,如若不然,他真想此刻就去找嘉容。这么一想,顿觉长安那眼神大有深意,又恐自己多想了,毕竟长安下午一直在牡丹园陪着陛下,不应该知道此事才对。
宝璐闻声看来,见了树上的长安,抿嘴而笑,道:“陛下还没放你下来啊。”
长安苦着脸道:“是啊,宝璐姐姐,求你可怜可怜奴才,进去帮奴才求个情呗。”
宝璐道:“我可不敢。你一向受宠,若不是犯了大错,陛下绝不会这样罚你。我若此刻帮你去求情,岂非自讨苦吃?你安公公是明白人,却设这样一个套让我去钻,好狠心人!”她瞪了长安一眼,转身进殿了。
长安:“……”犯个屁大错啊,不就扔了条虫吗?她怎么会知道慕容泓人中之龙会怕一条虫?她怎么知道堪称忍者神龟的他居然忍不了一条虫,以至于当众出丑?这简直是飞来横祸好吗?
不过想想当时他那吓得跳脚的模样,还真是蛮可爱的。长安抱着树干,回想着当时那情状,暗自偷笑。
慕容泓用完膳漱完口,听外面寂寂无声的,心里又不舒服起来,于是对刘汾道:“去叫那个奴才继续求饶。”
刘汾走到殿门前,一甩拂尘,拖长了调子道:“陛下有旨,树上的奴才继续求饶。”
长安:“……”慕容泓你丫还能更无聊一点么?
不过既然对方给机会了,不用白不用。
她酝酿一下情绪,带着哭腔干嚎道:“陛下,奴才生下来就没爹,三岁没了娘,一个人在这世上过得连狗都不如。是您救了奴才,让奴才吃得饱穿得暖,还给奴才体面,您真是奴才的再生父母啊!在奴才心里,您是电您是光您是唯一的智障,啊呸,口误,您是唯一的神话。奴才对您的敬仰之情,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如果您愿意,让奴才天天跪舔您奴才也心甘情愿啊陛下……”
慕容泓拿着一叠诗稿,有些烦躁地坐在窗下听着外面那奴才胡言乱语,心想:这死奴才,好好求个饶都不会么?这般胡搅蛮缠,让朕怎么饶你?不过听她话语里带着哭音,莫非哭了不成?进宫至今还从不曾见这奴才哭过,若真的哭了,倒也不失为一件趣事,值得一观。
这般想着,慕容泓便走到甘露殿门前,往长安那里看了一眼。
卫士们见慕容泓出来,自然要行礼。长安闭着眼嚎得正起劲,听到行礼声知是慕容泓出来了,顿时转过脸来冲他露出个花里胡哨灿烂无比的笑面,满怀希冀道:“陛下,您原谅奴才了?”
慕容泓:“……”早该知道这没心没肺的奴才不会为这点小事流眼泪。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也近愚者蠢了。
也不知是气自己愚蠢还是气长安没皮没脸,他哼了一声,转身又回到殿里。
“陛下,陛下您别走啊!”长安急道,“奴才尿急,您再不放奴才下来,奴才可就在树上就地解决了,到时候您进进出出的都闻着这股味儿,可别怪奴才!哎哟,爱鱼小乖乖,爱鱼小可爱,帮我向你爹求求情啊!”
慕容泓听长安越说越不像话,恼道:“去把那奴才带进来!”
长安终于得以下树,迈着罗圈腿七歪八扭地走到殿中,对着慕容泓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慕容泓心里憋着气,本来准备狠狠地训斥那奴才一顿。结果转身就看到那奴才顶着一张脏不拉几的脸,一双狭长的眸子怯懦而委屈地看着他,唇角完美下撇,一副但凡他敢说一句狠话,她就马上哭给他看的模样。
虽然心知这副表情九成九是装的,但慕容泓到底是不忍心,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知错了么?”
“奴才知道错了。”长安委委屈屈道,膝行几步到慕容泓脚边,小心翼翼地伸手牵住他衣袍下摆,仰头以狗狗般无辜而忠诚的眼神看着他保证:“陛下,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如果奴才下次再敢冒犯您,您就罚奴才把桑树林里所有的野蚕都吃掉,生吃!”
生吃野蚕?慕容泓想想那画面,胃里一阵抽搐,差点把刚吃下去的晚膳都吐出来。他一把抽出被她拽住的衣袍,平生第一次口吐粗俗之语:“滚滚滚!”
“是!多谢陛下不杀之恩!”长安飞快地跳起来,箭一般射出殿去。动作之快,看得殿内众人目瞪口呆。
刘汾回头看慕容泓,眼神询问:“就这样放过他了?”
慕容泓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别再提此事。唯一可以重用的奴才偏偏是这等德性,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站在殿门之侧的长寿见状,正想找个机会偷摸溜走,慕容泓忽然拿起桌上的诗稿,唤:“长寿。”
长寿忙上前来。
“朕听你平素谈吐文雅,似是读过书的,你会写字么?”慕容泓问。
长寿不知他为何问这个,想着许是要派差事给他,于是便道:“禀陛下,奴才幼时是读过几年书,会写几个字。”
“那正好,你把这些诗稿归整归整,抄录出来,朕要拿去刻印成册。”慕容泓道。
本来想去找嘉容的长寿就这样被慕容泓名正言顺地给拘在了甘露殿。
长安一离了慕容泓眼前,登时又神气活现起来。长禄和长福两个跟班一脸崇拜地凑上来,长禄道:“安哥你太牛了!方才回来之时,陛下明明那般生气,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原谅你了呢?”
长安从长禄手里接过大饼和包着桑葚的手绢,得意道:“陛下就是个大疥疮!”
长禄、长福:“……”
“只有我这帖狗皮膏药能治!”看着两人呆滞的表情,长安笑了起来,一边啃饼一边道“套路,都是套路而已。晚上回去再给你俩传授经验,我有事,先走了。”
丢开那两人,长安一路溜到西寓所。嘉行还在殿中伺候,房里只有嘉言一人,长安将她叫了出来。
“今日之事进行得如何?还顺利么?”两人来到避人处,长安开门见山地问。
嘉言点点头,不语。
长安见她神情不太对,问:“怎么,看到他与别的女人颠鸾倒凤,心里还难受呢?”
嘉言摇头道:“不是,我去之时,他们还没成事呢。只是……”
“只是什么?”
“赵合说,都是嘉容勾引他的。”
长安:“……你信了?”
嘉言咬唇道:“嘉容那双眼,看人就似在抛媚眼,确实有这个可能。”
“别逗了好吗?大姐。你是过来人,我只问你一句话,那时赵合与你成事,用了多长时间?若是嘉容勾搭的他,两厢情愿之下,也不过就是一滑进去来回摩擦的事,能至于磨蹭到你去抓奸还未成事?除非赵合他娘的中看不中用。哎,他是不是中看不中用,你应该最知道了呀。”长安坏笑着用胳膊拱她。
嘉言被她闹了个面红耳赤,羞窘道:“你怎么什么话都说来就来?”
长安抱着双臂闲闲道:“切,说难道比做更羞人不成?说不过舌头打个滚,做那可是赤身露体坦诚相对钻上拱下妙不可言……”话说一半,叫嘉言扑上来捂住了嘴。
嘉言羞不可抑地跺脚道:“别说了!羞死人了!”
长安刚欲笑,一想不对,扒拉下嘉言的手,问:“你信了他,那后来呢?”
嘉言神情躲闪起来。
“说话啊!到底有没有按着我教你的做?”长安追问。
“我……我……”
“擦!你不会被他三言两语地一哄,又跟他睡了吧?”长安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