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第440章

作者:江南梅萼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单杭之既惊且怒,不知道这小杀才是如何跑到这里来的。好在他商贾出身,反应还算灵敏,知道此刻哪怕是胡搅蛮缠,也决不能被对方的词锋迫得无言以对,“钟羡,你在我们面前挑拨离间信口雌黄也就罢了,居然还买通个孩子来为你冒险作证,你的手段,也未见得有多光明磊落!”他趁着钟羡正与上去拿他的打手们交手无暇他顾,大声嘲笑道。

  狗剩一听急了,尖声叫道:“我才不是被钟先生买通的,明明是你为了让钟先生听你的话,把我们十四个孩子都绑在后院的柴房里,威胁钟先生如果他敢不听话,就把我们统统烧死。大家若是不信,去后院柴房看看就知道了。”

  离狗剩近的人看到他脖颈上那新褪了痂留下的刀疤,原本就已经心生疑窦,如今再听到他这般说,当即便有几人结伴要去后院柴房一探究竟。

  单杭之的人拦住他们。

  “谁说的话是真谁说的话是假,一看便知,为何阻挠?莫不是心虚?”被拦阻的几名新兵嚷道。

  “你们身为兵丁,却因为外人三两句闲言碎语就质疑自己的将领,如此心念不定,怎么配当兵?”单杭之知道今天自己的脸算是丢大了,也不去看一旁张丰年与吴玉坤是何表情,兀自呵斥那几人道。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其中有个急性子道:“不当就不当,若这孩子说得是真的,你连几个孩子都不放过,兄弟们还真不放心把这条命交给你!”

  “岂有此理?来人!给我把这些人拿下,若有敢反抗者,就地格杀!”单杭之脸颊上肌肉搐动,红着眼吩咐左右道。

  新兵们一听他居然真的要下杀手,顿时一阵慌乱。

  张丰年眉头一皱,正欲出言阻止,冷不防台上忽然飞下一道人影,砰的一声砸在正向新兵们扑去的单杭之的亲信身上,四五个人同时跌倒在地,呻吟呼痛之声四起。

  单杭之定睛一看,原是上台的一名打手被钟羡给踹了下来。他一回头,便见钟羡已将冲上去拿他的几名打手尽数解决,眼下正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讽刺:“单杭之,这才刚开始,便狗急跳墙得连这些来投效你的无辜百姓都杀,你的真面目未免也暴露得太快了些吧?”

  “张兄,吴兄,再由着他这般嚼舌下去,军心可就要散了,二位还准备继续作壁上观吗?”单杭之气恼道。

  张丰年与吴玉坤没出声,如今这局势谁都看得明白,他单杭之自己做的龌龊事当众被揭发出来,那损的是他单杭之的声望。可若他们俩这时候与他同气连枝,岂不是被他一同拉下水了?失财失利都不要紧,可他们这些本就由百姓组成的军队,若是失了民心?将来靠什么发展下去?

  单杭之仗着商贾出身财帛丰厚,招兵时就数投靠他的青壮最多,若是他这回折了名声,那以后张丰年与吴玉坤还能从他手下多分些兵过来,这笔账谁不会算?

  单杭之见这两人果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心中暗恨,正待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派人把钟羡抓下来再说,钟羡却在此时再一次开口。不过这次不是对他,而是对下面这些新老士兵们。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抛却一切来投靠、并想为之不顾一切死而后已的军队。将领之间尚且不能彼此信任与守望相助,将来若遇险境,你们会被置于何地,已经毋庸置疑了。”

  “姓钟的,你少在那里充好人。若无太尉之子的身份给你撑腰,你算哪棵葱?都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这等与那个天下第一奸宦——内卫司指挥使长安交好之人,又算得什么善类?”见他一贬三家,吴玉坤终是忍不住跳出来道。

  钟羡看着他不言语。

  “怎么?该不是仗着这些百姓都不了解你的底细,想要否认你与长安交好的事实吧?前年春天你与他同赴兖州,至去年春节方返回盛京,且回京后你们二人也是往来不绝,这等交情,说一句至爱亲朋,也是当得起的吧?内卫司是什么东西,相信在场的不止我一人受过他们的剥削与迫害,以他们的行事作风来看,长安身为内卫司指挥使,称他一句匪首也不为过。你与这样的人是至交,你心里能有几分为民请命的诚意?不过是哗众取宠博图虚名罢了!”吴玉坤义愤填膺道。

  在场的许多百姓其实原本并不清楚这内卫司到底是个什么所在。既然能被逼造反,就算是在百姓中,他们也是最穷苦的那一批,身上没有丝毫油水和价值足以引起内卫司这等朝廷机构的注意,是以双方并无任何交集。只是自吴玉坤来了之后,他们多少也听说过他被逼起兵的内情,想想一个郡下的门下督贼曹都能被一个内卫司分属逼到如此境地,那内卫司必是十分厉害与邪恶的所在了。

  眼见他以此质问钟羡,众人又眼巴巴地向钟羡看去。

  钟羡迎着众人目光,仍是一派从容镇定的君子作风,不急不躁地开口道:“我为何要否认?我从不认为与长安相交,是什么值得惭愧羞辱之事,因为她即使算不上是个高风亮节涅而不缁的人,她至少是个认真交朋友的人。她从不会利用我们之间的友情迫我去做伤天害理之事,在我有难时,也会奋不顾身来救我,就这一点来说,交到这个朋友,我钟羡三生有幸。”

  说到此处,他原本放得悠远的目光忽而凝成一道精光,直逼吴玉坤面门,冷声道:“而你呢,吴玉坤?这些天,我眼见耳闻,你都与你手下以兄弟相称。作为兄弟,你所做的,就是为你一家之仇,让他们来为你造反赴死?朝廷的将士若在交战中有所伤亡,朝廷会抚恤其老幼,恩养其家人,而你的这些兄弟在交战中若有所伤亡,你能给他们什么?一句毫无把握的封王拜侯的虚诺,还是一句虚情假意的来世再做兄弟的誓言?更别提一旦造反失败,他们的亲族师友,还会因他们眼下的轻信之举而受到惨痛株连。

  “你不能让父母安享天年是为不孝,你因一家之仇举兵谋反是为不忠,你视百姓与朝廷兵将之间的战力差距于无物,以无辜人命去填埋你的仇恨之心是为不仁,你不顾后果带领亲信朋友踏上这条不归路是为不义。我方才不说话是不想与你议长安之长短,因为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根本不配!”

  与吴玉坤同来的那些兵士在听到钟羡的前半段话时,很想出声为吴玉坤正名,说他们是自愿跟随他来的,并非为他哄骗。但听到后来他们却全部沉默了,他们不是孤家寡人,他们都是有亲人的,平时大家聚在一起多是展望将来谋反成功如何光宗耀祖封王拜侯,带领全家一起过上好日子,却从没人说起过一旦谋反失败会如何?并不是他们想不到,而是他们根本不敢去想。然而不敢想并不代表这个结果就不存在,如今蓦然被人戳中痛脚,众人一起沉默也是意料中事。

  身边战友的齐齐沉默如一把钝刀砍在吴玉坤的心上。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大家跟着他起事,原来真的是一时意气用事,至少,他们并没有想过起兵失败的后果,否则的话,此时此刻,他们不会如此沉默。

  他握紧双拳,眼底遍布血丝,死盯着台上的钟羡质问:“你说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且问你,若哪一天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砍了你父母家人,你难道能忍住不反?”

  “不反。”钟羡回答得毫不迟疑,“如我是你,我会去保家卫国的战场之上。若朝廷予我父母的罪名确凿无疑,那么我为国捐躯,是为父债子还,不负皇恩。若我父母是被冤枉的,那么我战死沙场,是为替父正名,不负亲恩。而不是如你这般,坐实了父母逆贼双亲的名声,永世不得翻身!”

  吴玉坤心中刀劈斧凿一般,冷笑连连道:“是我妄言了,你与当今皇帝有自幼一起长大的交情,父亲又是手握大龑一半兵力的太尉,正得皇帝倚重,自然是有恃无恐,自然能侃侃而谈。我们这些底下人的苦楚与冤屈,又岂是你能了解的?”

  “你与他说这么多做什么?人家可是状元出身,文曲星下凡,论这嘴上功夫,怕是我们都加起来也抵不过人家的一半。来人,去把他给我拿下!”单杭之见吴玉坤已被钟羡说怒,趁势一挥手,叫人上去抓钟羡。

  “爹,你不要伤害钟公子,他是好人啊!”这时候他的女儿单莲蕊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拦在高台的台阶前道。

  关键时刻给他来了个窝里反,单杭之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劈手就是一巴掌甩上去,斥道:“你个不知廉耻的,还不给我退下!”

  单莲蕊是被他打摔一边去了,可是却有别人接替了她的位置。

  是跟着他从襄州遭遇洪灾的郡县来的百姓,人数不多,只有百余人,但这些人排成一个方阵拦在上台的阶梯前,在如今的情况下看来,就显得十分扎眼了。

  “不许伤害钟公子。”方阵前头一个身形壮实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对单杭之道。

  “这是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单杭之瞪大一双陷在肥肉里的小眼睛,高声呵斥。

  那男子继续面无表情地道:“俺家乡遭了洪灾,全家死得剩俺一个,你说给饱饭吃俺才跟你来的。但是钟公子在俺家乡如何带领官兵和乡亲们抗洪救灾俺们可是有目共睹。你闺女说得没错,他是好人,俺们不能让你害了他。你如果定要害他……反正皇帝的反俺们都造了,再造一回你的反,也不是什么大事。”

  单杭之被气了个倒仰,指着那男子“你你你”,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第570章 脱出敌营

  “吴玉坤,你说的没错,我与当今陛下是有总角之交,我父亦手握重权,以我的身份,本不必下到这动乱之地,为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所欺。我在这里,原本就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当今陛下,并不是如你们所说的那般,年少无为德行有失,目光短浅枉顾民生!”在单杭之与襄州百姓僵持之时,台上的钟羡再次开口。

  他扫视台下众人,语气沉重而恳切道:“蝗灾水患,乃是天灾,非是人祸,与君王德行更是无涉。打个比方,你们临水而居,平时就靠这河水灌溉良田,洗衣做饭,捕鱼弄虾赖以为生。半个月不下雨,河水浅了,你们着急。可若雨一下半个月,河水满溢,没了你们的良田,淹了你们屋舍,你们说,这怪谁德行有失?物有生死理有存亡,在这样的自然规律面前,任何的怨天尤人遁天妄行都于事无补,我们能做的该做的唯有体天格物实事求是。

  “扪心自问,你们真的想打仗吗?你们不想。你们只是想有一个容身之处,想要一日三餐有所着落,一座宅子几亩良田足以。而这些,远不必你们用命去拼。横龙江经年泛滥,乃是江堤不牢之故,只要我们这一代人辛苦一些,花上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将横龙江堤修建牢固了,使它在以后的几十年上百年之内都不再泛滥,江之两岸,皆是良田,能活人无数。那是你们的故土,叶落归根狐死首丘,你们若真的想为自己的子子孙孙留下点什么,还有什么比你们自己亲手建设起来的能让他们安乐度日的家乡更好的东西吗?

  “当今陛下继位四载亲政两年,他没有为自己谋求过什么私利。他没有为自己建造什么华美的宫殿,宫中过年过节也从不大操大办,为节约开支,他甚至连三年一度的选秀制度都废除了。国库再空虚,他也没想过要增加百姓的赋税,反而接纳光禄大夫高烁大人的建议,实行摊丁入亩的新税法。如此,没有田地的人可以少交税,拥有田地多的人才需要多交税。此举维护的是谁的利益,你们不明白吗?赋税向来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财政收入,这是与百姓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哪个皇帝敢说他不需要向百姓征税?你们反他,就能保证下一个上台的皇帝实行的赋税政策,一定能比他更贴合百姓的利益吗?

  “我告诉你们,不可能的,因为这世上再没有比战争更损耗民生国力的东西了。如今大龑灾患四起腹背受敌,然而不管是出兵应战还是拨款赈灾,朝廷都行动迟缓,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原因?并不是当今陛下他懦弱怯战置民生于不顾,而是因为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重税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国库充盈,但当今陛下继位以来,明知敌寇未灭,仍然采取了休养生息与民休息的薄税政策,这才造成了如今这应接不暇捉襟见肘的局面。这皆是他年少心软之故,如若不然,想让一个皇帝在建国之初用自身利益为百姓利益让步,做梦!

  “单杭之迫我做应天将军,想让我带领你们与朝廷作战,这样的事,我钟羡死也不做。我愿意带领你们去做的事,唯有一件,那就是,回横龙江去修建堤坝,用我们这代人的热血年华,换子孙后代安居乐业穰穰满家!”

  一言既落,掷地有声,余音绕梁,满场静默。

  静默中,有人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钟先生,我想爹娘,我想回家。”狗剩哭着道。

  “钟公子,修堤给饱饭吃吗?”高台台阶下那个壮实男子问道。

  “当然。”钟羡道。

  “那俺跟你走,修好了堤再找个婆姨,总好过死在外头。当初一同从襄州过来的三百来人,就剩我们这么些了。”那男子回身问同伴“你们呢?留下,还是跟钟公子走?”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还有些犹豫不决。然而人哪有不怕死的,如果能活下去,自然还是活下去的好,更何况他们参加起事,原本不就图个有饭吃活下去吗?

  “我们也走,回襄州,回家乡去!”

  这个口子一开,后面应者如潮。

  眼见好好一个誓师大会竟然演变成这般模样,单杭之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想叫人来把这些被人几句话就煽动了的泥腿子和钟羡一道剁了。

  眼看事态即将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张丰年上前一步,高声道:“钟羡,我们可以放你和愿意追随你的人走。”

  此言一出,广场上立时又安静下来。

  “张兄!你……”

  “单兄不必多言,心不在了,人留着也不过是徒耗粮食罢了,既如此,何不成人之美?”单杭之刚欲开口,张丰年便抢在他前头道,“只不过,我们作战在即,若此时放你们离开,恐怕会有泄露风声之忧,所以请各位稍安勿躁,待我们的队伍开拔了,再放各位离开。”

  散会之后,张丰年单杭之与吴玉坤等人来到官衙后院的厅房内。

  “张兄,真的就这么放钟羡和那些叛军走了?”一进门,吴玉坤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单杭之也是同样的疑问。

  “不然还能怎么办?难不成杀了他们?且不说钟羡,咱们起事是为百姓请命,如果连百姓都杀,以后谁还肯来投靠咱们?”张丰年忧虑道。

  “可那也不能这般轻易地放走他们,如若不然,咱们这里岂不就成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以后手底下这些兵,还怎么管?”吴玉坤道。

  “对对,还有,钟羡可是咱们的一道护身符,咱们起事这么久了尚未遭到朝廷大规模清剿,说不得就是因为有他这个太尉之子在军中的缘故,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放走。”单杭之补充道。

  “那你们说,该怎样不损民心又把人留下?”张丰年头痛之余,干脆把这个难题抛给了他俩。

  三人正苦无对策,外头门卫报道,沈巨万求见。

  “沈巨万?这不是你那钱粮师爷么?”单杭之对张丰年道。

  张丰年道:“正是,此人点子极多,他这时候求见,备不住就是为我分忧来了。来呀,请他进来。”

  不多时,沈巨万进了厅房,团团地向三人行礼,一张又丑又奸的脸笑起来更是坏得冒泡。

  “你不是在准备此番进攻荷塘郡所需的粮草么,此时过来,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张丰年给他赐座,问。

  沈巨万道:“广场上那般大的动静,我想不知道也难呐。三位将军是真的打算放钟羡与那些百姓离开?”

  张丰年眉头深蹙,道:“当时那种情况,我若不答应放他们离开,接下去恐怕就得兵变了,双方一旦从肢体上冲突起来,更不好收场。如今是进退维谷,放不是,不放也不是。”

  “张将军,这人可千万不能放啊。钟羡这等身份,哪怕拿他去跟朝廷或者钟太尉做交换,也能换回大笔好处,怎能就这般随随便便将他放了呢?再一个,今天提出要跟钟羡走的百姓不过就是一批出头鸟,后头还不定有多少人出于谨慎在观望着此事,若是放他们走了,后头还有人提出要离开,怎么办?这队伍可就要散了啊!”沈巨万难得一见的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大道理你就不必多说了,我们都懂,你要有什么办法就说一说,余者不必多言。”单杭之有些不耐烦道。

  沈巨万闻言,沉默一阵,忽道:“我还真有个主意,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你不说出来谁知道可行不可行,快说!”单杭之急不可待。

  “我们明面上放他们离开,暗地里派人穿上朝廷官差的公服,假装救钟羡,但跟随他的百姓仍按叛军剿杀。待双方交上了手,我们再派人去救他们回来。如此,既能保证人走不脱,还能挽回队伍的形象,更关键的是,经此一遭,以后就算钟羡再鼓动人心,只怕也不会有多少人附和他了。”

  “妙啊!张兄,你这个钱粮师爷真是个人才!”沈巨万话音方落,单杭之便拊掌赞道。

  吴玉坤锁着眉头道:“这计划要顺利完成,需得满足两个条件。一,必须晚上行动,这样才能避免冒充朝廷官兵的人被他们认出的风险。二,不能放他们走太远,以免遇上真正的朝廷官兵,徒生枝节。但也不能太近,至少在我们的占领区域内不应该出现朝廷官兵,否则便显得太假了。如此,我们需要派些人混到他们的队伍中去,以便关键时刻拖慢他们的行程。”

  “吴兄言之有理,此计虽好,但还需要周全布置,以确保万无一失。”张丰年道。

  次日下午,被关在粮仓里的钟羡与追随他的一百八十多人果然被释放,张丰年等人派了一支由十个人组成的小队护送他们,说是方便他们畅行无阻地通过起义军占领的郡县。

  “嘿,真没想到张将军他们真的放我们离开,还给我们准备了几日的干粮,不得不说,张将军人还是很好的。”跟在钟羡身边的一名百姓挎着包袱兴奋道。

  钟羡看一眼前头那支护送小队,面色并未松缓半分,只道:“先别太早放松警惕,通知下去,让老弱妇孺走中间,青壮走外围,沿途注意警戒。”

  那百姓受他情绪感染,将笑容一收,忙下去通知同行了。

  一行人走了两天,这才来到起义军辖地与外头郡县的交界处。

  那送行小队停下脚步,队长冷冰冰地对众人道:“我们就送你们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钟羡拱手谢过他们,带着众人继续前行。

  天色渐晚,然钟羡等人现在的处境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看在入夜之前恐是找不到投宿之地了,钟羡建议大伙儿找个避风之处生起火堆,凑合着将就一夜,明日再启程。

  众人都安顿下来后,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都拿出来一看,已经不够大家吃一顿了。于是钟羡又挑选一些有捕鱼狩猎经验的壮丁去附近看看能不能弄到些野味回来,至少也要让随行的老弱妇孺填饱肚子。

  岂料狩猎队出去还不足一刻,便大呼小叫地跑了回来,直道官兵来了!

  众人到底是造过反的,如今一听官兵来了,下意识的就要逃跑,营地上一片慌乱。

  “大家莫要惊慌,真是官兵,我来应对。”钟羡高声道。

  众人这才想起他们已经跟着钟羡叛出起义军,如今应该不算逆贼了吧?

  那队官兵来得极快,很快便将钟羡他们的营地包围起来,为首一位骑在马上的将领模样的人高声道:“都不要动,本校尉得到消息,你们是从叛军驻地出来的,你们到底是士兵还是寻常百姓?在叛军驻地上可有听说钟羡钟公子的消息?”

  “钟某在此,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来自何处?”钟羡挺身而出。

  马上之人一愣,忙从马上滚将下来自报家门,又言称他们是受上面的命令,专门在叛军驻地周围打探钟羡的消息的,如今终于接到了人,不枉费近日来的种种辛苦。

  钟羡谢过了他,道:“如此甚好,这些百姓都是我从叛军那里带出来的,此去襄州,一路就仰赖金校尉多加照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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