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梅萼
青螺张大嘴,愣了半晌才倏然转过头去看着洗了手又往远处走的长安,结巴道:“那她、她是……”
“她是你弟媳妇,福王妃长安。”陈若霖勾着唇角说完,丢下青螺向长安走去。
晚上陈若霖在林下临时搭建起来的大铁锅边大展身手。岛上的孩子们都高兴疯了,一个个捧着碗围在大铁锅边等着开吃。
长安坐在细软洁白的沙滩上,托腮看着一边挥舞着大铁勺将海鲜炒得香气扑鼻一边和孩子们说笑的陈若霖,觉得人还真是种复杂的动物。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在大人眼里心机深沉杀人如麻的野心家,到了孩子面前居然会成为一个会做好菜会讲故事的大暖男?
她并不怀疑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是事先安排好演给她看的。孩子们望着陈若霖时,那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所透出来的崇拜孺慕的光彩,是装不出来的。
长安吃了一碗熬得稠稠的海鲜粥,嗑了一把清甜软嫩的佛手螺,然后去沙滩上散了会儿步。
这里人大约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过晚饭之后,外头就看不到什么人了,只有椰树林里的木屋里头亮起了灯光。
四周很安静,沙沙的树叶婆娑声和哗哗的潮汐涨落声加重了这份安静。
长安独自一人站在沙滩上,望着眼前广袤的海面和高远的星空,一瞬间心底竟生出人在天涯海角的渺茫之感。
如此盛夏,海岛的夜晚却还有那么一丝冷。长安抱起双臂,就好像环抱着自己,觉得有点孤独。
都说人在身体虚弱的时候,心理也会变得虚弱,或许她不是真的觉着自己孤独,只是有点虚弱而已。
一双有力的胳膊从她身后环了上来,正好围住她抱住自己的双臂。
“热度似乎又高了点,回去吧。”男人的脸颊蹭在她额侧,顺便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披散的长发带着丝刚沐浴过的水泽香气。
“你倒是讲究,炒个菜马上就跑去沐浴了。”长安并未挣脱他,只微微偏过脸道。
“这不是担心身上沾染的油盐酱醋味会熏到你么?”陈若霖放开她,牵着她的手往回走,顺脚把之前扔在沙滩上的一只椰子勾起来用另一条胳膊夹着。
“走得动吗?要不要为夫背你?”走没多久,陈若霖觉着长安呼吸似乎粗了些,笑着问她。
“一边儿去。”长安淡定回道。
两人回到山顶的石屋,陈若霖先把屋前的小炉子点着,放上药壶给长安煮药,然后去到屋里收拾带上来的那只椰子。
长安站在门内研究挂在门口的那副门帘。
“这是什么骨头?”长安瞧着串在细绳上的那一根根或白或黄的小骨头,直觉告诉她这是人的骨头。
果不其然,将椰子破了个洞,正往碗里倒椰子汁的男人眉眼不抬道:“拇指指骨。”
长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拇指,再看看那些被串成帘子的白骨,一言不发来到屋子没窗那面墙壁的木架子前。
这木架子共有八层高,最上层几乎与屋顶齐平。每一层都被隔成或大或小的方格,里面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到刀剑盾牌,小到项链戒指。长安甚至还看到一个黄铜制成的,状似现代文胸的东西。
她伸手拿起一把镶着银把手的一尺来长的骨刺一样的兵器,转过身对陈若霖道:“这些想必都是你的战利品了。”
“战利品?不,这是我的备忘录。”陈若霖将碗递到长安唇边,长安就着他的手喝了口甘甜清凉的椰子汁,不解地眨了眨眼。
“你想知道?”陈若霖问她。
长安无可无不可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陈若霖看着她笑:“便承认一回对我好奇又如何?”
长安顿了顿,妥协:“好吧,我对你好奇。”
陈若霖笑睨了她一眼,转身将碗放在桌上,拿过长安手里那根骨刺,长指轻轻抚过打磨光滑的骨头,对长安道:“这是我十六岁那年的秋天,几个合伙来榕城做生意的夷商在来福州的海上被打劫了,货物被劫不说,其中一名夷人的女儿也被海盗劫去。来到福州之后,这夷人便发榜悬赏,说谁能帮他找回女儿,他便把他的船送给谁。为了得到那艘船,我去了。然后,我得到了那艘船,得到了夷人的女儿,也得到了这个。”
长安瞠目:“呀,会不会讲故事?前因后果讲一堆,最精彩的部分一句话带过?”
陈若霖正抬手将那骨刺放回架子,借此机会将长安夹在他与架子中间,闻言便侧过那张轮廓立体五官精致的脸,凑近长安低语道:“你是想听细节么?哪方面的细节?”
他这一下靠得太近,几乎就要亲上长安的嘴,长安顾不得说话,将脸轻轻往左边一侧。
陈若霖跟着侧过脸去,想要亲她的意图明显。
长安又把脸转向右边。
陈若霖轻笑,问:“躲什么?”
长安唇角若有似无地一勾,道:“怕你咬我。”
陈若霖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额头,笑道:“你讲不讲理?那次分明是你先咬我。”
小剧场:
黑乌梅:突然想写陈三日和长安的肉。
白乌梅(捂住黑乌梅的嘴):不,你不想。
黑乌梅(挣开白乌梅的手):不,我真想。长安是个成年人,她理应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白乌梅(重新捂住黑乌梅的嘴):不,你不想。长安不爱陈三日,不可能因为生理需求跟他上床。
黑乌梅(第二次挣开白乌梅的手):不,我真想。长安不是保守的女人,为什么不能?陈三日也不是羡宝那样的纯情男人,可以不用负责地愉快玩耍。
白乌梅(拿出封口胶):不,你不想。这辈子的长安不是上辈子的长安了,有人珍惜她,她也会珍惜她自己,从身到心。
乌梅:啊啊啊啊啊啊!谁来按住我蠢蠢欲动的爪子!_(:з」∠)_
第648章 或许
“那我可不管。”长安道,“第一印象很重要,这件事上,你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太差了,差到……”
“差到怎样?”长安话还没说完,陈若霖忽然偏过脸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般稍触即离,快得让人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长安:“……”
“怎么不说话?”陈若霖低声笑着,嗓音低沉微带磁性,很是性感,换个角度又在她唇上偷袭一下。
月上中天,光线幽暗的海岛小屋,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按在放满他战利品的架子前左一下右一下的亲,气氛暧昧到不行。
长安把脸侧向一旁,道:“够了,你一个风月老手,装什么纯情。”
陈若霖跟着追过去,在她唇上又亲一下,笑道:“不要顾左右而言它,现在不是在讨论咬嘴唇的事吗?其实从第一次的伤口来看,我给你留下的伤口是一点,你给我留下的却是一条。谁心狠谁心软,一目了然。”
“你这言论,就等于说给人心脏上来一刀的,比抹人脖子的仁慈一样,毕竟心脏上刺一刀伤口可要比抹脖子小多了。”长安哼笑。
“看起来我需要一个无可挑剔的第二次,来稍稍挽回一点我任性妄为的第一次所留下的不良印象。”陈若霖试探性地亲了长安几下,看她有避让的举动,但却没有推拒,忍不住啄着她的嘴角笑道“你今天好像格外乖顺。”
“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岛上挺无聊的,身边又只有你可以消遣。”长安看着他,一副我是没得选才这样的模样。
陈若霖并不介意长安在言语上将他贬低,反而还没脸没皮地问:“这样就算消遣了?不求物尽其用?”
“不。”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这世上,任何人做出任何决定都有为什么。”陈若霖始终与长安保持着适合调情的暧昧距离,不时用自己的嘴唇或鼻尖去轻触她的脸颊,口中道“莫非是为了慕容泓?因为心里想着他所以身体上接受不了与他之外的男人欢好?可惜他似乎想法与你不同。自你离开盛京之后,他已经断断续续宠幸了好几名女子。最近这一个月似乎看上了滕阅,每次去后宫都是去她那儿。听说这个滕阅是张君柏通过你送进后宫的,你说慕容泓在跟她行鱼水之欢的时候,会不会想到你?”
长安在盛京时就刻意忽略与后宫有关的一切消息,她不会去打听慕容泓什么时候去了后宫,去了谁那里,别人自然也不会将这些消息往她耳朵里灌。如今陈若霖就这般大喇喇地说出来,让她连拒绝去听的机会都没有,心里顿时憋闷难受得不行。
但是再憋闷难受,她也不会在陈若霖面前表现出来。
“每次你这般说他,语气中总免不了带着那么一丝轻视,就仿佛,你自己不是这样过来的一般。”长安抬手用两根手指掐住他的下巴,脸微微抬起,毫不介意用鼻孔看他,“你敢说,你迄今为止睡过的女人,都是不带任何利己的目的,因为喜欢去睡的?”
“不敢说。”陈若霖诚实道,“所以,你与其苦等一个正踩着我的脚印走我老路的男人,何不直接选择已经到达了终点的我?”
“因为他对我比你对我坦诚啊。”长安道,“他将他软弱无助的一面完全暴露在我面前,他不介意被我看到他最狼狈的样子。你总是说他弱,却不知,我这样的女人,就是喜欢弱一点的男人,至少不管他在别处如何强,在我面前一定要弱。我离开他,只是因为现在的他,不像以前那么弱了。至于你,你这个男人在泥浆里滚了太久,摔打了太久,身上的壳太厚了,我嫌硬,又懒得费神费力去一层层地剥,所以,”她伸手抵住他的胸,将他推开,“你我没戏。”
陈若霖与她稍稍保持了一点距离,看着她露出一个仿佛洞察一切的微笑,
“你又在自欺欺人了。”他道,“你知道一个男人什么时候最狼狈?过来人告诉你,那就是连自己的身体都要奉献出去为自己的将来铺路的时候。他不介意被你看到他最狼狈的样子?你提议在他宠幸后宫妃子的时候留在屋里伺候,他能答应,这才叫不介意被你看到他最狼狈的样子。当然了,以你的性格,自然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你扪心自问,若是你提出了,他能答应吗?”
长安不语。
陈若霖再次凑近她,低声道:“他要是能答应,我把头摘下来给你踢着玩。”他探手抚上长安瘦削而有些苍白的脸颊,道“你如此自持,不过是因为你心底自卑。因为你出身不如他,地位不如他,所以即便知道他无法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也不敢在身体上背叛他。你怕一旦被他知道你有了别的男人,他就不要你了。”
“无稽之谈。”长安扭过脸去,又被陈若霖把着下颌掰过来。
“与其急着否认,不如在行动上证明给我看。你若担心怀上,岛上有避子药。”他勾着一弯月牙儿俯首过去,附在她耳边,用恶魔勾引圣人堕落一般的语气轻声道“在这茫茫大海之中,身边一个他的人都没有,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独自保留这个秘密,不让他知道。如此,你心里可会觉着稍微平衡些?”
长安目光越过他披散的发丝看向石屋的窗外,从这个角度居然刚好能看到海上那轮冉冉升起的明月。想起这轮明月此时也会在承福宫东配殿的屋脊上洒下银光,想起那屋脊下此刻也许正演着皮影,又或者,是红罗帐里人影成双……
她闭上眼,道:“或许。”
第649章 条件
一闭上眼,就仿佛看到慕容泓站在她面前,眼眶泛红眸中盈泪地看着她。
他原本不是多刚烈强硬的人,跟女朋友吵个架都能被气哭了。
但长安知道,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他就是敏感软弱的人,只不过是因为,她有这个能力伤他而已。
每每想到他那个样子,心中便总是不忍。
她不想再回去,是为了保护她自己,在这个基础上,她也不想更多地去伤害他。一句话说到底,他痛苦,她也并不会因此而觉得满足。
陈若霖听她说“或许”,又见她闭上眼,以为她默许,低下头想亲她。
长安伸出两指挡住他的嘴唇,睁开眼看着他。方才还有些迷离有些茫然的眼神这会儿倒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纵然如此,你也没有机会。”她道。
“为何?”陈若霖问。
长安挡住他嘴唇的手指往旁边移,以自上而下的姿态抚摸着他的脸颊,平静道:“面具再完美,也没有人会真正爱上一副面具。作为一个女人,我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为的是什么?即便得不到我最喜欢的那个,退而求其次,也必须是能令我心动的男人。你说是不是?”
“也就是说,到今天为止,我都没能让你心动过,哪怕一瞬都没有?”陈若霖伸手握住她放在他脸颊上的手。
“没有。”
陈若霖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长安疑惑,被拒绝了还笑,怕不是个傻子?
“这般心高气傲,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陈若霖抓下她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亲,眸光绮艳。
长安:“……”
“我要休息了,你走吧。”她下逐客令。
“是要休息还是要想事情?独自琢磨不如和我商量啊。”陈若霖赖着不走。
“你觉得我有什么事情可想?”长安抬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