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第72章

作者:江南梅萼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不知。”许晋道。

  “切,答得这般不假思索,定然是谎话。”长安嗤之以鼻。

  许晋道:“医者仁心,素来只知救人的穴位,不知杀人的穴位。”

  长安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许晋收了针。

  长安下榻走了两步,果然感觉好了不少,当即对许晋连连道谢。因心中想着要去流芳榭勘察地情,长安道过谢后便欲离开,许晋却又叫住了她。

  “最近,陛下龙体可有哪里不适?”许晋迟疑了片刻,方才问道。

  长安疑惑,道:“没有啊。”

  许晋不语。

  长安见状,追问道:“莫非许大夫看出了什么病兆不成?”

  许晋沉默片刻,终是摇头,道:“或许是我多虑了吧。”

第102章 嘿嘿嘿

  刘汾直到晚膳前才回到甘露殿。

  是时,慕容泓正坐在桌边用膳。他虽是少年,却如耄耋老者一般喜欢口感软嫩易嚼的食物,今晚米饭蒸得略硬,他不爱吃,便赏了长安,自己拿那一盅子牛乳蒸蛋当了主食。

  “去哪儿了?”见刘汾进来,他咽下口中之物,眉眼不抬地问。

  刘汾适才刚去长信宫为刘继宗求过情,结果太后尚未开口,寇蓉那老贼婆就用一大通规矩礼法给他挡回来了。太后也没吱声,显然是同意了寇蓉的话。

  自家主子那儿尚且是这等结果,慕容泓这儿就更不指望了。是以他刚想借口说自己身体不适,便见旁边一直在埋头苦吃的长安突然抬头冲他使了个眼色。

  刘汾一愣。

  慕容泓轻掀羽睫,不咸不淡地扫了长安一眼。

  长安唇角一咧,无比乖巧地冲他一笑。

  慕容泓注目于她脸颊上那几粒醒目的饭粘子,正在想到底是怎样的用膳姿势才能让这么大个人把米饭沾到脸上去。还没想明白,便见那奴才伸出一根细细的食指,精准而快速地将那几粒饭粘子全部都刮进了嘴里。

  想起这奴才刚才摸了爱鱼没洗手……慕容泓放下手中的银匙,瞪了长安一眼,转而看向刘汾。

  刘汾跪下道:“陛下,奴才有罪,奴才今日擅离职守,实是为办私事去了。求陛下恕罪。”

  “为了你那继子的事?”慕容泓问。

  刘汾抬起头来,有些吃惊道:“陛、陛下已经知道了?”

  慕容泓斜睨着长安,道:“那奴才说的。他说你那继子已经有了婚约,正在筹备买房搬家一事,如非有人唆使绝对不会自己上青楼去,更不会不知轻重地在青楼争风吃醋打死了人。朕还没得到关于此事的汇报,只听闻司隶校尉李儂之子也掺和在这里面,可是真的?”

  刘汾忙磕头道:“陛下,奴才的继子,委实冤得慌啊。昨日他原本好好在家,傍晚忽有朋友来叫他去千娇阁参加李公子的生辰宴。他也是一时糊涂,想着李公子的父亲是司隶校尉,连司隶校尉的儿子都去青楼了,那么他这等平头百姓应当更不引人注目才是,于是便与那位朋友一同去了。到了千娇阁,是李公子先为了一个粉头与那蔡家公子争执起来,后来李公子这边仗着人多势众动了手。奴才继子喝多了,稀里糊涂地被人拉着过去踢了蔡公子几脚。谁料那蔡公子就吐了血。李公子那帮人见势不妙,一下走了个干干净净,就奴才那不争气的继子醉倒在蔡公子身边,于是就被抓了。

  后来蔡公子身亡,蔡家将此事闹到京兆府,京兆府尹因是蔡公子的叔叔,为避嫌按制又将此事移交到廷尉府。因此案牵连甚广物议沸腾,廷尉府很快便抓了奴才的继子去拷问。听他说是李家公子带的头,于是又传唤了李家公子前去对质。可,谁料奴才那继子见了李家公子,却说这位李家公子不是他认识的那位李家公子。可经查司隶校尉李大人统共就只有李公子这一个儿子,府中别说其他李公子了,便是连个表公子都没有。

  廷尉府便又去拘传当夜与奴才继子一同前去千娇阁的另外几人,可一番搜查下来,居然都是查无此人。整件事便似奴才继子做的一个噩梦一般,除了他与死去的那位蔡公子,其他涉案之人一夜之间全都不见踪影,所有罪名便都扣在了他的头上。”

  慕容泓闻言,稀奇道:“竟有此事?若你所言是真,你那继子必是遭人设计陷害无疑了。且对方居然借你继子与李展地位之差弄了个假李展出来,可见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这般算计,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长安看着慕容泓一本正经地编排着他自己,赶忙埋下头去继续扒饭,以免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刘汾闻言细想了想,他在宫中这许多年一直老实本分,若说得罪人,也只有最近因为寒食粉的事得罪过寇蓉和崔如海,莫非真是他们……可是此事又怎能说出口呢?他不由的将目光投向长安。

  长安抬起头道:“陛下,出了这种事,也不一定是刘公公得罪了人呐,也可能是您得罪了人。”

  慕容泓挑眉,问:“此话怎讲?”

  长安抹一下嘴上的油光,道:“陛下您想,刘公公虽是太后给您的人,可外头说起来,这中常侍总是长乐宫的太监总管,您的身边人吧。中常侍的儿子国丧期在青楼打死了人,就目前咱们了解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被陷害的,您说您要怎么处置才好?您觉着他无辜想要网开一面,外头的人不知内情,难免就认为您包庇内侍徇私枉法,说出去您的名声不好听不说,以后若再有这等事情发生,您也不好下狠手去罚了。您若按律重罚以儆效尤,您自己自是丢了面子,太后那边也难免会觉着您借题发挥,借刘公公之事打太后娘娘的脸。所以奴才觉着,谋划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是将您一块儿设计进去了。”

  刘汾听长安这么一分析,心中对寇蓉设计此事的怀疑更深。因为这样一来既打压了他报了寒食粉那一箭之仇,又陷陛下于两难境地顺便向太后邀功,岂非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听你这奴才这么一说,倒确实是这么回事。”慕容泓向后靠在椅背上,煞有介事地思虑片刻,对刘汾道:“好了,你起来吧,此事朕会过问的。”

  “多谢陛下。”刘汾起身。

  晚膳结束后,慕容泓由侍女伺候着去沐浴更衣,长安和刘汾两人来到殿前的海棠树下。

  “干爹,今日之事我擅作主张跟陛下说了,您不会怪我吧。”长安道。

  刘汾看他一眼,问:“你是否心中早有猜测?”

  长安道:“正是。当初截崔如海的寒食粉时,我就让干娘提醒过您,要叮嘱干哥哥注意安全。原先我以为你和干娘毕竟和寇蓉一起当差这么多年,她即便心中不忿想要报复,最多不过叫人将干哥哥打一顿罢了。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能耐,更没想到她会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刘汾恨道:“她这是在转移视线呢。太后也不是好糊弄的,若是她只是针对我设计此事,难免会引起太后的怀疑,但她将此事做得于陛下不利,太后就……”说到此处,他猛然住口,惊觉自己失神之下居然说漏了嘴。

  长安却似毫无所觉地接着他的话道:“太后就会觉得这是朝中各势力之间互相角逐倾轧,不小心正好将你卷进去了而已。”

  “对对,就是这样。”刘汾忙接口道。

  长安见到了如斯境地他还是没胆子背叛太后,心中最后一点迟疑也烟消云散。她道:“干爹,既然现在陛下答应会过问此事,您也不必太着急了。说到底,只要找到那位假扮李公子之人,干哥哥的罪名自然也就能洗清了。”

  刘汾愁眉不展,道:“你说得简单,既然是遭人设计,哪有那么容易让我们找到罪魁祸首?”

  “让廷尉发海捕文书不行吗?”长安问。

  刘汾道:“无凭无据,凭什么让廷尉府发海捕文书?”

  长安沉思片刻,道:“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您让家里人借探望干哥哥之名带个画师去牢里,让干哥哥描述一下那位假的李公子长什么样,请画师画一幅人像图过来,大不了咱们自己花银子请人寻找此人。只要盯住寇蓉与崔如海那边都与哪些人往来,定有收获。”

  刘汾想了想,道:“你这个提议可行,我这就跟你干娘商议此事去。”

  长安看着刘汾消失在长乐宫门那头的身影,缓缓眯起了眼睛。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依然全部在她的计划之中,就看明天那关键一步能不能成功了。

  话说有慕容泓这样一个老大真是太省心了!当然,他有自己这样一个小弟也不亏。毕竟这世上,闻弦歌而知雅意已是难得,更何况心有灵犀不点自通呢?

  次日一早,慕容泓去上朝,长安又一溜烟地跑到含章宫明义殿,这次比较顺利地截住了李展。

  “李公子,昨日听闻了刘继宗一事害我吓了一跳,好在你没事。”长安一副见他无恙才终于安心的模样。

  李展得意且不屑地道:“他刘继宗算什么东西,区区太监的侄子,竟然也妄想与我结交?不自量力,活该他被骗。”

  长安:“……”

  李展猛然反应过来刚才他说“区区太监”,言语中对太监颇有轻视之意,而眼前之人也是太监,于是忙道:“当然了,安公公与他们是完全不同的……”至于哪里不同,他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并非人人都有长安那般临场转圜的急智。

  长安也懒得与他计较,此番被慕容泓盯上,只怕很快就会炮灰了,不值得在炮灰身上多费心思,还是正事要紧。于是她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道:“杂家与李公子是什么关系,岂会计较这些?对了,李公子,今天下午荷风宴……上次我拜托你之事可准备好了?”

  提起这事李展就忍不住兴奋,道:“安公公放心,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长安踌躇片刻,终是忍不住道:“李公子,你可否将那人模样画下来给我瞧瞧?陛下的眼光我多少还能摸透几分,千万别你瞧着好看陛下瞧着反感,那可就坏事了。”

  李展笑道:“不是我夸口,此人除了气质风度不如陛下,论样貌,比之陛下也不差多少。安公公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不成,我定要先瞧一瞧,李公子莫不是不会丹青,故而这般推脱?”长安作取笑状。

  “什么?我不会丹青?安公公你还真别小瞧人,就盛京这些公子哥儿里头,除了钟羡我不敢比,其他人就没几个作画水平能超过我的。你等着,我这就去画了来。”李展受不得激,转身就要回明义殿去。

  长安忙扯住他道:“注意避人耳目,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省得。”李展做了个放心的手势,往明义殿去了。

  过了片刻,长安便拿到了一副男人的画像。要说这李展画画还真有两手,寥寥几笔,不仅把一个人的相貌画了出来,连气质风韵都可窥见一二。

  画上男人剑眉星目面庞姣好,神态间颇有几分自诩风流的模样。长安要的就是这样一个金玉其外轻浮浪荡的男人,见了画自是颇为满意,辞别了李展之后,转身就向四合库行去。

第103章 荷风宴

  长安来到四合库时,冯春已经安排好库里的差事,奉召去了永寿殿。

  冬儿在四合库代冯春处理日常事务。

  长安将她叫到一旁,轻声问:“上次让你帮我观察的与刘汾家里联系的那个太监是不是叫宝松?”

  冬儿点头,问:“你见过他了?”

  “嗯,昨天见了一面。他这个人怎么样?”长安问。

  “就是很平常的一个人,没什么明显的短处,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冬儿道。

  “那与人交往方面呢?”

  “就那样,谁也不得罪,也不与什么人过分要好。总之就是一个特别普通的人。”

  “刘汾为什么会让他与他外面的家人联系?”

  “他自进宫就在刘汾手下做事,又是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性格,比较受刘汾信任吧。”

  长安思虑有顷,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又问:“他今天是不是出宫了?”

  “嗯,一般下午申时正是出外采买的人回宫的限定时辰,他也会在那时候回宫。”

  “从哪个门走?”

  “拱宸门。”

  长安得了她要的消息,转身又回了长乐宫。

  因着午后有荷风宴,明义殿的课巳时正就结束了,众学子各自回家准备下午来宫里赴宴之事。

  李展兴致勃勃地回到府中,不料还未踏进自己院中,就被李儂叫去了书房。

  “午后陛下在鸿池举办荷风宴?”李儂问。

  “是啊爹,我……”

  “你不许去。”李儂道。

  李展一愣,随即大声抗议:“为何?我都跟他们约好了……”

  “跟谁约好也不成!”李儂板着脸道,“今日陛下在朝上问廷尉陈标刘继宗一案,陈标都已经说了与你无干,他还回过头问我一句当时你在哪里?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及细想,便说你在家里。回来一问才知你前天夜里直到子时过后才回的府,你说,你到哪儿去了?”

  李展低了头,去南院这种事他们父子虽然一早就心照不宣,却也从没放到面上来说过,他一时还真有些开不了口。

  见他那样李儂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道:“你最近不要再进宫了,免得言多必失,待这件事过去了再说。”

  “可是爹,刚出了这样的事我便一反常态不再进宫,岂非更惹人怀疑?”李展道。

  李儂细想想,倒也是,一时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爹,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今天的荷风宴我还是去参加,然后在席上我故意装作身体不适的样子。过两天就以我偶染时疾为借口不去明义殿上课,如此便顺理成章,旁人也看不出什么可疑之处来。”李展提议。

上一篇:掌上明月珠

下一篇:太子喂养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