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梅萼
李儂看他两眼,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弄出什么岔子来。司隶校尉的儿子国丧期行为不检,若被人揭发出来,非但不会从轻处理,只会罪加一等。”
“我省得,我又不傻。”李展一本正经道,心里却在想:只要今天长安的计划能顺利进行,国丧期逛个小倌儿馆又算什么?陛下的名声荣辱都尽在我掌握之中。
应付了李儂,又草草用完午饭,李展换了身衣服便爬上后院门外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越龙已在车内等着他。
既然要假作李展的亲戚,越龙今日自然也穿戴得格外光鲜,他这辈子还从未穿得如此体面过。故而李展上车时,就看到他一脸陶醉地抚摸着腰间那条镶着绿松石和玛瑙的弹墨缎带,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见李展上来,他忙放下手,俊美的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行礼道:“公子,您来了。”
“嗯。”李展瞟他一眼,这越龙原是他爹房里最得宠的,玩了几年之后年纪渐长,二十出头了。他爹与他一样喜欢嫩一点的,十五六岁的不大不小正好,故而这越龙便渐渐失了宠。去年他无意间曾窥见过这越龙与后院那几个骚妇偷情,这厮挺着根驴一般的物事,一夜干昏了四个妇人,床上功夫那真不是盖的。只是没见过他干男人,不知面对男人这厮能不能硬得起来?
保险起见,李展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盒子,从盒中又取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来,递给越龙。
越龙伸手接了,不解问道:“公子,这是何物?”
“给你的,自然是好东西。待会儿到了宫中不要乱走,跟在我身边看我眼色行事。”李展道。
“公子,您今天带我一起进宫,究竟所为何事?”越龙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问道。
“一件办好了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办砸了就五马分尸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的差事。”马车开始辚辚地往前走,李展靠在车壁上,懒洋洋地看着越龙道。
越龙表情不太自然起来,期期艾艾地问:“这件事,要、要我来办?”
“别紧张,只要你那玩意儿争气,就只会成功不会失败。”李展扫一眼他胯间道。
越龙随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胯间,有些明白过来。
那些戏文野史里头不是常有这样的桥段,说太后公主因为寂寞难耐所以喜欢偷偷在宫中养面首么?如今后宫中没有公主,只有太后,李展莫不是想带他去伺候太后?
想到这一点,越龙登时激动起来。野史里那些得太后宠信的男宠,哪个不是官位加身权倾朝野?若他也能,定然第一个弄死李儂和李展这对父子!虽是出身低贱,但他到底是男人,哪个男人天生就爱被别的男人骑在胯下艹?还不是地位悬殊反抗不得罢了。可是不反抗不代表不想反抗,既然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就一定要抓住!
半个时辰后,丞相府流玺园,丫鬟秀樾端着凉茶进了绣房,对斜倚在贵妃榻上看书的赵宣宜道:“小姐,老爷前脚出府,三爷后脚也出府了。”
“知道了。”赵宣宜眉眼不抬,翻过一张书页道,“再等两刻,替我送一盏燕窝羹过去给三爷,然后去报金管家说三爷不见了。”
秀樾道:“再过两刻,怕是三爷早就进了宫门了呀。”
赵宣宜掀开眼睫安静淡然地看了她一眼。
秀樾恍然大悟,忙躬身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盛夏的午后,鸿池之上熏风徐来荷叶田田,水廊如虹,雅榭如月。
宫女们捧着冰盏端着冰盆于水廊上来往穿梭,素白的衣带在风中飘出了莲一般的风韵。
慕容泓坐在高轩临水一角,被慕容珵美和几名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公子围在中间,正在小声商议着对付开国功勋封疆大吏的计策。他斜靠在雕花栏杆上,素手擎玉杯,发如流锦衣如雪,明眸流转间,似人间名花开遍,仪态闲适而又煞有兴趣地听着那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高谈阔论。
长安站在榭外的水廊上,一边啃着冰镇西瓜一边对着水里吐西瓜籽。正吐得起劲,肩上忽被人拍了一下。
她转头一看,是李展。
“安公公……”
李展刚想说话,长安竖起一指抵唇,偏过头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越龙,低声道:“李公子,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交给我。”
李展见他似乎胸有成竹,便也不再多言,点点头带着越龙进了轩里。
长安啃完了西瓜,抬眼看了看岸上,还不见赵合身影,心想:擦!赵合这厮该不会真的不来吧?听赵椿描述,他那姐姐明明是个养废弟弟的好手,没道理突然转性,不顾赵合意愿硬拦着不让他来啊。若没人硬拦着,以赵合的尿性,得了嘉容的帕子怎么可能不来宫里一探究竟?
赵合要是不来,这出戏可怎么演?
正忧心忡忡,衣袖忽然被人扯了扯,她回头,嘉容红着脸道:“长安,我能不能回甘露殿去?”
“怎么了?”
“里面总有人盯着我看。”嘉容低垂螓首道。
长安笑道:“你比这池子里的荷花还美上三分,旁人自然要盯着你看。乖,再忍耐片刻,待赵合来了,你冲他笑上一笑,我便让你回去。”
提起这事嘉容尤其抗拒,侧过身咬了咬唇道:“他对我做过那等禽兽不如之事,你还要我对他笑!”
“傻姑娘,就是因为他对你做过那等禽兽不如之事,我们才不能轻易放过他啊!你想想,你每个月要来月事,我每个月痔疮都会发作一次,旁的不说,光布料每个月都不知要用去凡几,不都得花钱买吗?问他敲点银子花花也好啊。你放心,你只负责对他笑这一次,余下的事都交给我,嗯?”长安拉着她的手哄劝道。
嘉容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迟疑半晌,道:“若是为我自己,给我一座金山我都不愿对他那种人笑。”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嘉容,我向你保证,只要我长安活着一天,就算豁出命去也会保你无恙,让你全须全尾地等到赢烨来接你。”长安笑眯眯道。
嘉容点点头,明亮大眼小鹿般纯稚地看着她道:“我相信你。”
正在这时,长安远远看到岸上有人推着轮椅往这边来了,忙对嘉容道:“赵合来了,准备一下,千万别笑得勉强。你先笑个给我看看。”
嘉容忸怩片刻,冲长安弯唇一笑。
“不行不行,这笑得跟哭似的,要露齿,露八颗牙齿。”长安给她示范了一个标准微笑。
嘉容道:“可是教养嬷嬷说笑不能露齿。”
“教养嬷嬷已经死啦,你听我的。快,重新笑一个。”
嘉容酝酿半天情绪,哭丧个脸道:“我笑不出来。”
眼看赵合已经被人推着上了水廊,长安道:“别急,我讲个笑话给你听。银角大王说:‘孙行者,我喊你一声你可敢应?’悟空:‘你特么有病啊?变态才听到自己名字就硬呢!’”
嘉容:“……”
长安:“……”
“我重新讲一个。”长安瞥了眼越来越近的赵合,道“展昭给王朝和马汉讲自己的英勇故事:‘那天我探逍遥楼,获得重要情报,却误中机关,身受重伤。我强提一口真气,支撑到开封府,突然眼前一黑。’马汉关切地问:‘你昏倒了’展昭:‘不,是包大人出来了。’”
嘉容:“……”
长安:“……”天呀地呀,隔着时代的鸿沟,她讲的笑话这妞都听不懂,怎么办?
“嘉容,”思虑一阵,长安板着脸严肃道,“其实你笑不出来是对的,我就怕你笑出来。因为赵合已经双腿残废,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你若是对他笑,很有可能让他觉着你是在嘲笑他,现在我确定你笑不出来,就放心了。”
嘉容眼睛一亮:“他残废了?真的?”
“不信你看。”长安扭头。
嘉容跟着她扭头一看,恰好赵合坐着轮椅被人推到近前,一眼就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大美人嘉容,正欲上前打招呼,便见嘉容冲他嫣然一笑,那笑容发自肺腑明媚万端。
他顿时魂都飞了,愣愣地看着嘉容不知说什么才好。
长安却一边把嘉容往轩里推一边道:“哎哟我的好姐姐,你不在御前伺候跑这儿来发什么浪呢?”
嘉容方才见赵合坐着轮椅既狼狈又可笑,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心中也觉不妥,便急急避进轩中。
“哎……”赵合想唤住她,长安却迎了上来,笑道:“赵公子,杂家还以为你真的不来了。陛下就在轩中,见了你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赵合无奈,只得和长安寒暄着去轩中见过慕容泓。
刘汾虽一直跟在慕容泓身边,但他心中始终记挂着刘继宗一事,难免神不思属。长安便亲自执了银壶给慕容泓和赵合斟酒。其实国丧期禁止宴饮,其中的饮,指的就是喝酒。只不过今日这酒名为“茘汁”,其实就是茘枝做成的果酒,平日里是给女子喝的,度数很低。因名字中不带酒字,也就相当于打了个擦边球。
一旁李展见长安亲自给慕容泓斟酒,知道计划已经开始,偷眼看了看慕容泓粉艳流光的脸颊,心中暗暗期待。
长信宫永寿殿,慕容瑛已经趁着慕容泓举办宴会之机前去与赵枢会面,郭晴林与燕笑等人都跟去望风,寇蓉一人留守永寿殿。
未时正,一直监视着流芳榭那边的太监忽然来报,说是赵合来了。
寇蓉怔了一下,寻思着这段时日太后虽然嘴上不说,心底定然是担心着赵合的,毕竟母子连心嘛。如今太后不在,赵合却来了,再怎么说她也该代太后前去看一下赵合恢复得到底如何了。
如是想着,她便吩咐底下人去冰窖拿了些瓜果出来,带着果子点心往流芳榭看望赵合去了。
第104章 嘻嘻嘻
因着有嘉容和慕容泓这两个颜值担当在,今日这流芳榭中众人兴致格外高昂。爱好女色的盯着嘉容,爱好男色的偷看慕容泓,气氛十分和谐。
不多时,钟羡也来了,长安正想上去打招呼,眼角余光瞥见长福站在外头水廊上,于是便绕过钟羡去到榭外。
“安哥,长信宫那头来人了。”长福低声道。
“谁来了?”
“寇姑姑。”
长安唇角抿起不怀好意的笑容,道:“很好。你先在这里等着,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长福点点头。
长安见他汗流浃背口干舌燥的,便进去拿了两片冰镇西瓜给他,道:“躲一边吃去。”
“哎!”长福捧着两片瓜屁颠屁颠地跑一边去了。
长安抬头看了看岸上缓缓行来的那一小队人,转身想回榭里,却被钟羡挡住了去路。
方才长安就注意到了钟羡今天穿得格外风骚,头戴玉冠腰束银带,一身玉色的绸衫上用细细的银线疏松精巧地勾勒出莲的形状,精致而风雅。配上他秀美的五官冷峻的气质,简直能把流芳榭里头除了慕容泓之外的其他人从三次元碾压成二次元。
不论他是给慕容泓面子所以才穿成这样来应景,还是他自己有心打扮,都能证明他如今的心态与前一段时间不同了。
“安公公,请借一步说话。”他眼眸深黑彬彬有礼道。
看着他薄薄绸衫几乎遮掩不住的那令人血脉贲张的身体曲线,长安倒是很想跟他去一个无人的角落好好“聊聊”,只是,正事当前,她还是决定先奔前途。
“钟公子,杂家现下正忙,我们待会儿再聊。”长安生怕自己后悔,丢下这句便急忙回了榭中。
钟羡略有些不解地回头看向长安匆忙的背影。不知为何,他觉着这小太监对他时冷时热的,时而热情得似对他有所图谋,时而又冷淡得似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钟公子,请用茶。”方才在榭中,宫女要给钟羡上茘汁,钟羡拒绝了,故而怿心特意给他斟了一杯凉茶来。
“多谢。”钟羡也未多想,端了茶盏便也进入榭中。
怿心手执托盘在后头看在钟羡的背影,目光痴缠而甜蜜,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半晌,方才收拾好情绪跟着进去。
不远处的廊柱后,捏着两块瓜皮的长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过了一会儿,寇蓉带着几名宫女和太监来到榭中,向慕容泓献上瓜果等物,说是奉的太后旨意。
慕容泓甚是欢欣,说寇蓉老远跑这一趟辛苦了,外头日头又毒,便让长安给她倒一杯冰镇茘汁降降暑。
寇蓉推辞不过,谢恩之后从长安手里接过杯盏,避到一旁去喝。趁着这段时间也好生将赵合打量了一番,见他虽行动不便,但气色精神都极好,想着回去对太后能有交代了,便没有多做停留,喝过茘汁之后就告退了。
长安满脸堆笑地将她送出水榭,朝一旁的长福递个眼色。长福点点头,待寇蓉等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就悄摸地跟了上去。
慕容泓连喝了五六杯茘汁,面泛桃花眼波荡漾,斜倚在阑干上以手支额,一副娇慵无力的模样。
李展混在众人之中偷眼看着这一幕,渴得两眼放光胸中冒火,只恨两人地位悬殊,如若不然,便是倾家荡产也要一亲芳泽。
同在榭中的钟羡无意间看到这一幕,眉头蹙了蹙,眼底泛起了一丝冷意。
寇蓉带着众人上了岸往长信宫的方向走,越走越热越走越热,本以为是天气所致,可后来实在支撑不住了。左右看看,恰不远处有座假山群,她便对同行之人道:“你们先回去,我稍后便来。”
宫女太监们领命,一径走了。寇蓉见他们走远了,急忙奔入假山下的石洞中。石洞中终年不见天日,又蜿蜒曲折四通八达,自然是凉风习习分外凉爽。
寇蓉在幽洞深处找到一块较为平整的大青石,坐在上头解开衣襟来拭汗。她干儿子私卖寒食粉,她自然知道寒食粉是什么东西,而今也明白方才那茘汁中定然加了寒食粉。只不过在寒食粉成为禁药之前,贵族公子们聚会时在酒中加入寒食粉来助兴也是很常见之事,故而她也没多想,只后悔方才不该喝那一杯酒。好在太后眼下不在长信宫,她即便在此稍作耽搁,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