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作者:15端木景晨
依旧是那平淡的笑意,不见丝毫的异样与憎恶,却让杨大夫人后背莫名一寒,关于当年的话题,亦不好再继续下去了。
杨大夫人原本猜想,东瑗心里对杨氏定是有气的。倘若提起前话,东瑗能把气发泄出来,杨大夫人再加以粉饰、劝道,让东瑗对杨氏的芥蒂少一分,就算成功了第一步。
可东瑗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把杨大夫人满心的盘算堵了回来。
她觉得东瑗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劝解开的人,再说下去,反而破坏了暂时表面上的尊重。
既这样,只得换个法子劝她。
“你这般体谅,你母亲定是开心极了的。”杨大夫人又是一番描补,感叹道“瑗姐儿,你总是如此善良,将来倘若妯娌是个刁钻的,岂不是总吃亏?”
东瑗就笑了笑,等待下文。
杨大夫人见她不语,继续道:“……瑗姐儿,你现在生了儿子,你婆婆和世子爷都是疼爱你的,你在盛家有了好日子,大舅母也放心了。”
说的好似杨大夫人一直很担心东瑗过得不好一样。
杨大夫人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五夫人杨氏怎么没有学会?倘若她学得一招半式,当年东瑗想对付她,也不容易的。
可见一个人的处境是好还是艰难,都跟自身相关的。
倘若五夫人有这等本事,当年就不会被东瑗逼得那么狼狈了。
她含笑接话道:“大舅母不用担心的。”
墙上的自鸣钟响起,已经申正,东瑗顺势道:“时辰不早了,晚些怕城里宵禁,我也不虚留两位舅母了。”
她这样请送,不过是想让杨大夫人绕开这些弯弯,直接说主题。
杨大夫人也看了眼自鸣钟,笑起来:“说着话儿,就忘了时辰的。瑗姐儿,舅母就先回了,只是有句话儿搁在你心里:你小叔子不仅仅比世子爷官级高一品,地位尊贵,还封了伯爷。倘若将来是个不知根底的妯娌进门,又是个聪明会哄人的,你婆婆信任她,这偌大的庭院,可有你管家的地位?”
在内宅的女人,奋斗了一辈子,不就是想获得内宅最高当权者的地位?
假如她的妯娌样样能干,三爷虽是弟弟,却被世子爷强上百倍;弟媳妇又哄得婆婆喜欢,嫁入婆婆愿意把家交给东瑗的弟媳妇管着,那么东瑗的处境,可不就是尴尬?
盛昌侯还在壮年,盛家不可能分家,盛修颐亦不可能承爵,东瑗就要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伏低做小的日子,在婆婆面前可能不得喜欢,在弟媳妇面前退让。
这一切,都是未来的忧患。
杨大夫人这一点,简直戳到了女人的心里最痛处。
东瑗静静听着。
“……要我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既你现在得势,何不抓住这个机会,把后面的忧患都清除了?”杨大夫人见东瑗不语,还以为正说中了东瑗的心思,心里大喜,又道,“大舅母是把你当亲外甥女,才对你说了这番话,你细想”
东瑗颔首:“大舅母说的是,我记在心上了。”
“大舅母也有个现成的主意……”杨大夫人声音低了低,“琳姐儿不是和陈家公子八字相冲?倘若盛家想替沐恩伯求娶琳姐儿,正是机会。”想了想,又道,“盛家如今和何等权势?若娶了门第相当人家的女儿,皇家还以为盛家是要结党营私的。你父亲只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将来分了家,也无实权在身,陛下对盛家结这样的亲事最放心了……”
这是拿东瑗自己告诉五夫人的话,来回击东瑗。
“我定会细想。”东瑗又保证道。
杨大夫人和二夫人这才动身离开。
东瑗送了她们出门,折身回来,累得身子发软。
她坐月子睡得太多,今日猛然站了这么久,的确是不太适应。
罗妈妈和蔷薇、橘红进来,问她要不要换了衣裳躺下。
“我看看诚哥儿去”东瑗起身道。
今日下午,她们还在临波楼看戏吃饭时,竹桃、沉烟早已收拾好,搬去了桢园。乳娘从临波楼回来,也径直抱着诚哥儿住了进去。
以后他就要跟着乔妈妈、夏妈妈和竹桃、沉烟在桢园了。
东瑗很是不放心。
她方才胡乱答应杨大夫人的话,也是想赶紧让她们走,自己好去桢园瞧瞧诚哥儿。
去的路上,罗妈妈就问东瑗:“杨家那两位夫人来做什么?”
东瑗就把她们的来意说了:“借着给诚哥儿送满月礼,来说上次杨妈妈说的那件事”
罗妈妈顿时不快:“怎么还没完没了的?瑗姐儿,你不会答应了吧?”
两位杨夫人走的时候,脸上可没有不虞。
“我答应她们做什么?”东瑗笑道,“今日大伯母回去,自然会把她们来了我这里的话告诉祖母。祖母心里有了防备,琳姐儿的事定是变不了的。再说,杨大夫人只是说替我考虑,又不曾求着我去替琳姐儿做媒。我考虑与否,都是在我……”
罗妈妈这才放下心来。
赶到桢园的时候,小丫鬟们忙去告诉了乳娘和管事的夏妈妈。
夏妈妈和竹桃、沉烟迎了出来。
乳娘正抱着给诚哥儿喂奶。
诚哥儿吃了奶,心情大好,东瑗把他抱在怀里,他就冲东瑗咿呀咿呀的,似乎想说话般。
东瑗看着他,就不忍撒手,一直逗留到戌正。盛修颐回到静摄院,不见东瑗和孩子,就知道盛乐诚搬到了桢园,而东瑗肯定去了桢园。
他信步到桢园,果然见东瑗抱着诚哥儿。
盛修颐也逗弄孩子一回,夫妻俩才回了静摄院。
第154节暧|昧的夜
第154节暧|昧的夜
盥沐后,盛修颐先上了床,拿了本书斜倚着床头看。
东瑗从净房出来,蔷薇和寻芳帮她散发,她眼皮有些睁不开。
好不容易弄好,她也不管今夜是谁值夜,一切都交给蔷薇,径直上了床,把明角灯移到床里面给盛修颐看书,她则放下幔帐躺着。
明明很累,却脑海里无端又想起杨大夫人那番话。
东瑗不得不承认,杨大夫人的确有些口才,那番话攻心至上,倘若她真的只是这个时空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或许真的就听进去了。
人心蛊惑,真的很可怕。
杨大夫人那番陈家公子和薛东琳八字不合的话,东瑗定是不会亲自去告诉老夫人的。
反正今日杨家两位夫人到盛家来,世子夫人荣氏定会告诉老夫人,这就足够了。以薛老夫人的聪明,不会不防范杨家的。
姻缘自古就是难以预测。谁也不能预料两个人在一起是否良配。
老夫人要把薛东琳嫁给陈家公子,薛东琳一万个不乐意,可谁是她命中注定的人,东瑗和老夫人都无法预料。
老夫人是老祖宗,在这个时空的主流思潮下,她有权决定孙女们的未来。可东瑗只是姐姐,她没有资格推波助澜。
不管薛家怎么闹腾,她能做的,就是不让盛家被波及,自己不会主动把薛东琳求娶到盛家来。
薛东琳的性格太过于跋扈,而盛夫人又是和软性子,没有薛家老夫人那般杀伐果决。薛家老夫人能降得住薛五夫人杨氏,盛夫人却是绝对降不住薛东琳的。
想着,她就轻叹一口气。
五夫人杨氏做这样的美梦,东瑗可以理解,毕竟她一辈子都是这等短视;可杨家也这样想,让东瑗很不解。
杨家难道觉得盛家愿意再娶一门薛氏女?
杨家难道忘了,太子和皇后都未定,盛家和薛家可能会有场恶仗吗?杨家的老夫人若是真心疼爱薛东琳,应该避开这个风头才是。
灵光一动,东瑗倏然想到:这样险中求胜,不顾薛东琳的死活,只想着攀上盛家而已吧?
难道杨家也想依靠盛昌侯了?
朝中人和事,简直匪夷所思。
想着,她又微微叹气,居然把睡意给弄没了。
盛修颐听到她两次轻声叹气,就把书阖上,又吹了她搁在床内侧的那盏宫制明角灯,然后侧过身子,轻轻搂住了她的腰。
盈盈纤腰已经丰腴不少,盛修颐想起她早上穿衣时的嘀咕,忍不住想笑。
幔帐内光线倏然暗了,又有结实的手臂搂着东瑗的腰,她贴上了盛修颐温热的胸膛时,心猛然一紧:他不会是……
她才出月子呢。
盛修颐的呼吸凑在东瑗的颈项间,嗅着她肌肤的香甜,没有了坐月子时那种淡淡乳香味,有了昨晚沐浴时撒的玫瑰花香,很清甜好闻。
“遇到了为难的事?”他低声问着东瑗,“你叹气了好几回呢。”
东瑗笑了笑,没有告诉他。
娘家这些事,对她而言够不光彩的,也够烦恼的,又何必说给他听,让他也跟着烦恼?
“没事,不过是舍不得诚哥儿搬走。”东瑗道。
盛修颐低低笑:“才桢园嘛,几步路就能走过去的……”
家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孩子不能在父母身边溺爱着长大,东瑗又能如何?她笑笑说是。
盛修颐想起什么,问她:“你身边的蔷薇,是不是在配人?”
东瑗微愣,道:“是啊,我想着替她寻门好亲事呢,所以这段日子叫罗妈妈她们帮着访访。”
盛修颐嗯了一声,顿了顿,半晌才问道:“阿瑗,你身边管事的,将来是定了蔷薇的吗?你会不会放她出去?”
东瑗终于明白他为何这样问了,笑道:“是不是你身边的小厮想着要蔷薇?”
东瑗将来要管盛家的内宅,而盛修颐管着盛家的外院,他们身边的人都会是盛家仆人里高级管理者。不可能是夫妻俩同时委以重任的。
定是盛修颐身边的小厮看上了蔷薇,盛修颐才会问东瑗会不会放蔷薇出去。
只有放蔷薇出去,这件事才能成。
盛修颐也愣,继而失笑,他感叹东瑗脑子转得快。
“是来福。”盛修颐笑道,“他听说蔷薇要配人了,在我身边打了好几天饥荒,又不肯说什么事。今日来安才告诉我,他可能看上了你身边的蔷薇。我找了他来问,他说诚心想娶蔷薇,又怕你这边不肯放……”
东瑗犹豫了半晌,才道:“我明日见见来福,再说后面的话,成么?”
盛修颐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心里是不愿意放蔷薇出去的。
他也看得出,东瑗身边事事是依赖着蔷薇。她陪嫁的罗妈妈性格和软慈爱,像是东瑗的亲人一样在身边陪着她,橘红又老实有余、精明不足,只有蔷薇干练些,屋里大事小事都是她在打理。
不过是来福求他,他也就顺势一问。
“成啊,我明日反正没事,叫了他进来,你问问他。”盛修颐随口道。说着,手就沿着她亵衣在她腰际来回轻轻摩挲着。
他临去西北那晚,东瑗不知是否有孕,他又不肯去姨娘那里,然后他就是在她的双腿间,完成了那件事……
现在想起来,东瑗都觉得怪怪的。
她不喜欢那样的,总觉得心里不舒服。